果然如范氏所料,这杜氏入了府,不是个省油的灯。
喝妾室茶的时候,范氏不过按规矩敲打了几句,杜氏便一双眼睛含泪带怯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皇子从前的宽和敦厚,在这时候就显得是心软糊涂了。
一见杜氏如此,便心疼的不行,忙是把人护住。
虽然也没有对范氏这个嫡妻说什么不好听的,可他这一护,就成功的让刚入府的杜氏站稳了跟脚。
满府上下,一时都知晓,杜庶妃是大皇子心疼的人,连皇子妃的面儿都驳了几分呢。
这样的话自然不会传到大皇子耳朵里,可范氏这里却是听得清楚。
但顾念着自己就要生了,不好如今动起手来收拾人,范氏还是咬牙忍了下去。
就这么的,杜氏入府两个多月,范氏生下大皇子的嫡长女。
这是大皇子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是欢喜了。
故而这天平也很快又重新倾斜向了正院,范氏靠着女儿,重新成了府里最得宠的女子。
但杜氏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宠。
手段频出之下,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体弱柔善的形象,三天一咳嗽,五天一头疼的,倒也叫心软的大皇子将注意力又挪了回去。
范氏虽气,可她是正经侯府嫡女,实在不懂杜氏那么些阴私手段,逐渐也是吃了不少亏。
而这杜氏说是身体不好,可入府一年后,就怀上了身孕。
彼时大皇子被她迷的团团转,已经是被她哄着许下诺言,只要她平安生下这一胎,无论男女,都会请封她为侧妃。
这么几年交手,范氏太知晓杜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倘若真让她得势,成了侧妃,势必这后宅更要不安,自己的日子也更要不舒坦。
所以思来想去,范氏主动出手,又给大皇子的后院添了两个庶妃。
一个是样貌极出众小门户家里的庶女,还有一个是才情极好的五品文官家的嫡女。
加上原本大皇子的侍妾里头就有两个是范氏的陪嫁丫鬟,如此一来,算是联动所有人,要趁着杜氏有孕,彻底分了大皇子的宠爱,叫杜氏失宠了。
事实上也正如范氏所料,杜氏孕中忙着和新入府的两个庶妃斗来斗去,确实没空来找她的麻烦了。
而也是这后院里势均力敌的人多了,各种手段就全出来了,闹得大皇子一个头两个大。
偏他是个心软的,这个掉两滴眼泪,那个晕倒一回,就都舍不得训斥,如此也是叫几个女人斗的更狠了。
一来二去,杜氏腹中的孩子就没有保住。
不是谁害的,就是她自己每天心神不宁导致的。
她小产,可新入府的两个庶妃却都接连怀上了身孕,杜氏自然是嫉妒的发狂。
接连出手害的两人全都小产。
范氏自然是往她头上查,可两回都被她躲了过去。
也是因为大皇子耳根子软的缘故,所以范氏一时也对大皇子失望极了。
但杜氏还是将自己不幸的一切都怪在范氏的头上,毕竟要不是范氏给大皇子纳了两房庶妃,她也不至于心力交瘁至此,以至于小产。
而她想要的机会,没有多久就等到了。
诞下长女三年之后,范氏再次有了身孕。
这几年,除了一个女儿,大皇子后宅就再无其他孩子平安诞生,裴曜训过大皇子,谨妃更是多番斥责范氏这个儿媳不好。
所以再度有孕,范氏是一万个小心,希望能生下嫡子,一来是稳固地位,二来也是让自己少受些责备。
只是一切看似平安,等到生产的时候,平素一直怀像极好的范氏,却遭遇了难产。
若非宫里头谨妃不放心,求方玧派宫里得力的太医去大皇子府上看看,恐怕这次生产就是一尸两命。
最后,范氏的命是保住了,但身子却毁了个干净,日后再不可能生育,而孩子也是生下来就没了气息,是个男孩儿。
从昏睡中醒来后,范氏便是绝望,要不是还有女儿在,她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这件事她自然是要查,发了狠,从娘家请了人来帮忙,最后果真查到了。
和杜氏有关。
大皇子震怒之下,要杀了杜氏,可偏偏在这关头,杜氏被查出来,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如此一来,大皇子自然心软,便只将杜氏软禁起来,待她生下孩子再做打算。
杜氏深知正院肯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在发现正院果然送来有问题的膳食时,便借机将此事捅了出去,闹到了大皇子的跟前。
大皇子经历了多次的子嗣受损,如今也是遇到这种问题便如踩了炸药一般。
自不必说,在杜氏的一番哭惨和挑唆下,大皇子对原本是受害者的嫡妻也恼怒生厌了。
以让范氏好好养身体为由,夺其管家之权,将其禁足。
而这期间,杜氏也没闲着,用尽手段,又重新挣回了恩宠,并且成功诞下了一个男孩儿。
除了范氏诞下的女儿,这是大皇子府第二个孩子。
大皇子心软耳根子更软,得了儿子,自是高兴,接着便真入宫给杜氏求来了侧妃之位。
范氏如今是气,可她这几年因为身子本就亏损且多年不得安心调养,早就病弱不堪了,哪儿还有力气和杜氏斗呢。
便也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只求能养好女儿。
偏偏杜氏狠辣,连女儿也不肯留给她。
除夕宫宴,大皇子带范氏和杜氏一妻一妾入宫赴宴,被留在府里由奴才照看的小郡主,就失足跌入水池中溺死了。
范氏几乎要疯掉。
抱着女儿冰冷的尸体在房中枯坐了一夜,眼泪都流尽了。
想起自己和大皇子刚成婚时的浓情蜜意,此时只觉得都是笑话。
大皇子自然也伤心,把自己关在前院书房里不肯出来见人。
最后,竟还是范氏先振作起来,打起精神来操办了女儿的丧事。
本以为这一切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小郡主的丧礼结束后,某日,大皇子去上朝,范氏直接带人冲进了杜氏的院落,命人将杜氏一干人等死死拦住,将一碗下了毒的牛乳,灌进了杜氏儿子的腹中。
等大皇子闻讯赶回来的时候,孩子早已没了气息,杜氏也气恼伤心之下,晕了过去。
大皇子冲到正院,想要质问,推门,却见范氏身着成婚那日的嫁衣,正坐在妆台前描眉。
看见大皇子进来了,她便勾唇浅笑。
任由大皇子疯了一般的咆哮、质问、叱骂。
等大皇子发现范氏的嘴角有暗红的鲜血溢出之时,早已晚了。
他有些慌了,快步上前去,想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可范氏却一把将他推开,从身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来。
“殿下,你我结发为夫妻,我后悔了,来世,你我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语罢,将那锦盒里用红线绑在一起的两束黑发取出,丢进了香炉里,火舌一卷,不多时便化为了灰烬。
范氏也在这一刻,身子彻底瘫软,紧闭双目倒了下去。
这一天过后,大皇子将自己关在房里足有一个月。
杜氏一直哭着闹着要给儿子讨个说法,可最后大皇子却让下人统一口径,对外称大皇子妃和二公子都是因病去世。
紧跟着,一碟厚厚的罪证扔在了杜氏面前,原本还哭闹着要给儿子讨说法的杜氏,也被赐了一壶鸩酒。
后来,无论是裴曜还是谨妃,都让大皇子续弦,可大皇子没点过头。
多年后,大皇子病逝。
临终之前,膝下只有两子一女,几个孩子守在他身边,只听得他口中含糊不清的念着赎罪云云。
这几个孩子哪里清楚当年旧事呢,只当是父亲病糊涂了。
且这世间的罪,哪里是这么好赎的,有些人,原就是糊涂过了头,害人害己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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