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
俘虏新兵全部无甲,囚徒军着一代全甲,老兵着二代板甲。
在军团总指挥甘长胜的强烈请求下,吴廷批准了给老兵们配发板甲的申请。
同时,
武器也略做调整,老兵以长枪为主武器,腰悬长刀作为副武器。
无甲新兵,全员刀盾。
当然,
信任是有限度的。
督战队依旧杀气腾腾,手持火把站在2磅速射炮旁。
这种超轻型火炮继装备军队后,迅速得到了一线步兵的强烈好评。
如今,已经下沉到了所有步兵排。
1炮可抵50支燧发枪。
关键时候,
有一门2磅炮助阵,轻步兵就能扛住三五倍敌人的进攻。
炮筒明显截短,炮口微微外扩。
这样设计的好处是便于装弹。
这款火炮取消了一切不必要的累赘,极致减重。
瞄准器也没有,只在炮筒上面画了一条白线(炮口到炮尾)用于粗略瞄准。
而在吴军内部,
炮兵军官们经过多次讨论,准备逐步取消3磅炮编制。
未来,
将以6磅长炮作为野战军团的主力火炮,佐以2磅速射炮填补火力空白。
12磅炮,作为军团直属火炮,军团可自主决定携带或留在后方辎重大营,并不随同步兵前进。
其他都无异议,
唯独围绕12磅炮,各军团颇有争议。
第2、第5军团认为12磅炮依旧太重,建议铸造10磅炮替代。
近卫、第4军团强烈反对,认为应该铸造15磅炮,加强威力。
总之,
12磅炮地位尴尬,颇有“保守派认为太激进,激进派认为太保守”的无奈,两边不讨喜。
眼看着攻城步兵已经进入城墙距离100丈,吴军火炮加快了射速,强势压制广州清军。
旗丁恩禄,狼狈的举起火枪对外胡乱打响。
旗丁寿全,抱着脑袋不敢起身,
佐领路过拿鞭子一顿猛抽,怒吼:
“快起来,反击。”
华南祥瑞——苏纳老头也拎着一杆火绳枪过来了。
“大人,老夫来带他们,见了血就好了。”
佐领点点头,准备去关照一下旁边的子母炮炮位注意开炮节奏。
刚走出去3步,
咻,
一发炮弹飞过,佐领的脑袋瞬间不翼而飞。
苏纳被淋了一头,雪白须发瞬间赤红。
他本能的闭上眼睛,梦回100多年前的明清拉锯战。
默默撩起衣袍擦掉液体,然后睁开眼睛。
只见世间血红!
旁边,
年轻的气旗丁寿全摘下牛角弓,向天抛射。
城墙上多门红衣大炮齐齐开火,衰老的心脏被火炮声浪怼的难受。
苏纳快速探头,快速缩回。
看到了吴军辅兵正在推着壕桥狂冲,护城河即将失去防御意义。
护城河水被放空大半,加上壕桥一冲,瞬间变成了通途。
更可怕的是云梯车~
这个庞然大物几乎和城墙齐平,底下有数十对木轮支撑,由上百人齐齐推动前进。
“快,轰掉云梯车。”
广州将军富敏急了,冲出城门楼子大吼大叫。
八旗炮手玩命的调整炮位,尽可能瞄准云梯车。
城下,
吴军的线膛枪手也已就位,集群抛射。
只不过为了防止误伤,
子弹的落点尽量放远,落入了城内。
往城墙上搬运弹药的八旗健妇不断中弹倒地,引起了极大混乱。
广州城墙亮光频闪,
各种火器喷出火焰,远观好似过年。
李郁透过千里镜看的真切,心中也不由的默念,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人。
死到临头的驻防八旗旗丁倒是有几分血性。
其实,
李郁本可以让他们失去血性,不过却特意激励了他们的血性。
这个世上,
最希望八旗全族恢复血性,战场宁死不降的那个人是乾隆。
第二个人,是李郁。
世事就是这么的魔幻。
谁也想不到,最拥护最赞同自己的是敌酋。
“陛下,臣请前出指挥。”
“去吧。”
苗有林翻身上马,直冲战场。
他感觉,
防城战已经到了一个节点。
双方都在咬着牙僵持,谁要是泄了这口气,谁就先输了。
到了火炮阵地,
苗有林手指着炮兵上尉:
“一半火炮原地轰击,一半火炮现在前移,交替掩护。”
“是。”
在军官的指挥下,
6磅炮靠人力推动着前进,12磅炮靠驮马牵引前进。
“第5步兵团前移1里,分兵左右两翼掩护我军攻城~”
“是。”
第5团上尉指挥官,将命令快速传达至各营连。
该团多是新兵,
苗有林想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
接近城墙1里之内后,新兵们从侧面以滑膛枪压制城头清军,同时也是威慑第1派遣军。
第1派遣军,
是清吴之战的夹心。
此刻正在承受最恐怖的伤亡~
肩扛云梯冲在最前面的新兵被清军枪炮一群群放倒,惨不忍睹。
云梯,
坠地又捡起。
新兵当中不断出现意志崩溃的逃兵,然后被后面六亲不认的老兵们当场刺死。
老兵们板甲罩身,长矛放平,阵型严密,好似推土机。
凡路遇新兵,不问缘由一概攒刺。
这种残酷不止震慑了自己人,也震慑了清军。
城墙上,
总督伊尔杭看的如坠冰窟,巡抚赵士生神经质般发抖。
所有人心中都是同一个感觉,
熟悉,太熟悉了。
介踏马的老祖宗嘴里描述的那个大清兵又回来了?
“制台,调广州绿营来顶吧。”
“行,先让你的抚标上来扛一阵。”
赵士生跌跌撞撞冲下城墙,找到正在待命的抚标将官们。
“报效朝廷,就在今日。抚标的弟兄们每人赏10两,上。”
“嗻。”
广州番库全部掏空,堆成银山。
上城墙之前,
路过的抚标3000兵丁,每人自取一锭官银,拿两锭也没人喝骂。
这会,真顾不上小节了。
抚标拎着兵器加入血肉熔炉。
此时,
吴军炮火稍微微弱,但是火枪抛射却让人头疼。
子弹落点无法预料,无法预判。
城内50丈,
一片屋顶好似突然下雹子般劈啪作响,瓦片瞬间被坠落的子弹打穿。
安置在此的八旗轻伤员,伤的更重了。
抚标,是广州绿营最精锐存在。
他们接手部分城防,
以火绳枪交替朝城下射击,节奏控制的很不错。
任谁看了,都得承认抚标的军官们平日里训练用了心。
巡抚赵士生在春节前后,
调整了内部8成的军官,裁撤了所有关系户,换上了平时里不受待见的老实人,封官加饷。
又拨给抚标火药、铅子2万斤,支持训练。
这么一番人事调整,
背后的广州官绅心存感激,老实人也心怀感念。
人间之魔幻,令人啼笑。
吴军第一批云梯架上了广州城墙。
“冲,冲上去,先登有功。杀人、抢钱、抢娘们。”
第1派遣军营官张老三嘶吼着,督促新兵不要犹豫赶紧攀云梯。
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新兵们发出渗人绝望的吼声。
手持刀盾,奋力攀登。
蚁附攻城~
是攻城战中,为残酷的战术。
礌石滚木,雨点般往下乱砸。
八旗兵们举着刀,威胁民夫:
“砸,快砸。”
民夫谁稍有犹豫,就被督战的八旗兵一刀砍死。
然后,
指挥旁边的民夫,将这具尸体当成礌石扔下去。
逐渐精神崩溃的民夫们,将身边手可触及的所有东西都往下扔。
苏纳老头亲眼看见,
一个满脸涕泪的民夫,拿起靠在垛口的一杆大抬枪当做滚木砸了下去。
他默默走过去,挥手一刀。
民夫倒地抽搐,血呲呲的飙出,忽远忽近。
尸体马上被抛出城墙。
就这个杀人的动作,让老头眼睛一阵发晕,感慨岁月不饶人。
没一会,
征来的民夫死伤殆尽,或死于吴军枪炮,或死于督战的八旗兵刀枪。
清军只要探头,命就衰了3分。
铁锅里滚油沸腾,却无人顾及。
苏纳举刀威逼2个民夫:
“抬起来,倒下去。”
两民夫战战兢兢用木杠子抬起铁锅,走到垛口旁。
突然,
一发炮弹打在城门楼子上,
坠落的砖头掉入滚油,溅在其中一民夫胳膊上。
惨叫
铁锅坠地~
受伤的民夫在滚油里疯狂抽搐,甩出的滚烫油滴让周围旗丁纷纷避开。
苏纳抓起长矛,
捅入心脏,这才结束了混乱。
越秀山上,
吴军炮手也终于完成了拓宽射击孔的工作,将原先清军留下的劈山炮推出。
开始不间歇的轰击~
3门劈山炮虽然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但是,
居高临下,落下就是墙倒屋塌。
炮手们将衣服浸湿罩着炮筒降温,透支火炮寿命。
反正,
吴军看不上缴获的清军火炮。
向来是就地融化,废物利用打造成各式工具。
一名参领冲到广州将军富敏身边,
拱手吼道:
“人手不够,再调5000绿营兵上来吧。”
“准了,你速调城守营上城,告诉他们不许携带兵器。”
“嗻。”
城守营慑于八旗凶名朝廷积威,乖乖的扔下佩刀跟着上了城墙。
从进入城墙的那一刻起,
他们就后悔了。
这里已不似人间,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头顶飞炮弹,天上掉枪子,地面淌污血。
黑色粘稠的猛火油倾倒喷洒的瞬间,正在爬云梯的众人瞳孔急剧缩小。
很快,
清军扔下火把,大火随即燃起。
至少有6架云梯被火焰笼罩,攀爬的士兵当即坠入火场。
与此同时,
向前推进的吴军火炮也陆续就位。
垛口,
一个个被轰碎。
突出的马面更惨,被实心弹集火轰击,垮塌成废墟。
最严重的是城门楼子,被2枚24磅炮弹先后命中,整体垮塌,砖石埋掉了十几个旗丁。
吴军炮兵精准,
离不开三样因素:
最佳比例黑火药、火炮瞄准具、射表。
如果不是因为满城旗丁对活下去不抱一丝希望,全部心存死志的话~
他们早就弃城逃跑或者举手投降了!
吴军,太凶残。
苗有林手按刀柄,全程观战好似泥塑。
他猛然间也意识到了,
己方压的太狠,就好比制作蜂窝煤,把对方这群煤粉渣给压成一个整体了。
不然,就凭这帮擅长唱戏养鸟的废物点心能扛得住自己这样的凌厉攻击?
不过,
事已至此。
唯有比狠!
继续施压,直到把容器都压碎。
“传令,所有云梯全部顶上。除了参谋、军医、匠人、骑兵、斥候、炮兵、辎重、其余所有步兵全部压上,今日必破广州。”
“遵命。”
苗有林也发了狠,令人竖起大纛激励士气~
第1派遣军新兵将愤怒和恐惧化为动力,攀爬云梯速度嗖嗖快。
不断有先登勇士爬上城墙,然后被守军杀死,扔下城墙。
张老三看的很清楚,
一个凶悍的俘虏新兵刚站上垛口,就被2根长矛刺中。
整个人仰面朝后,带着2根长枪坠落护城河,砸起水花。
而唯一完好的那架云梯车终于抵近了城墙,吊桥木板放下,搭上城墙。
张老三眼睛发红,大吼一声:
“冲,上云梯车。”
老兵们低着头小碎步跑向云梯车。
踩着木阶步步攀高,直至最顶端。
轰,
一发炮弹打在云梯车顶部,擦顶而过。
剧烈震动导致2人失足坠落。
好在,
云梯车没散架。
城墙八旗兵扼腕叹息,云梯车那木板吊桥就那样稳稳的钉在城墙砖里,推是推不开的。
旗丁恩禄抄起一柄斧头站上垛口,狠命砸。
一下,两下。
木屑飞溅。
恩禄再次高高举起斧头蓄力~
月匈前突然绽放多处血花,整个人一声不吭坠落城下。
苏纳老头攥紧拳头
捏的指关节发白,心中痛苦不堪。
恩禄的爷爷是他小时玩伴,一条街长大的。
寿全的奶奶则是他当年的青梅竹马。
因为父母阻拦,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当事人,
除了自己都已经入土很久了。
苏纳听着城外一浪高过一浪的狂呼,默默系紧头盔,准备迎接最残酷的肉搏。
眼前,
出现了一张丑恶的面孔。
1个额前光溜、脑后齐耳短发晃荡的精瘦汉子举着刀盾,踩上了垛口。
他盯着苏纳的眼神明显惊喜。
这么老的东西?
肯定是个大官,搞不好是巡抚总督。
“老鞑,拿命来!”
“汉狗,你过来啊。”
两人各举刀盾凶狠的撞在一起。
苏纳终究是老了,技巧很多,体力不足。
这名降兵本身武艺稀松平常,但那一膀子力气是真的大。
双方举刀频频对砍,火星四溅。
苏纳眼冒金星,失去平衡朝后摔了个大马趴,随即往侧面一滚。
一柄刀锋砍在地砖~
没砍着!
降兵的脸上全是惊喜,
老头、精良盔甲、武艺不错。心里更加笃定遇上了大鱼~
此时,
陆续有友军踩着云梯登上城墙,
他很担心被友军抢功,遂扔掉圆盾,顺手从旁边沸腾的铁锅里舀起一勺子滚油~
这可是大杀器。
爆喝:
“老东西,跪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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