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愤,
所有护卫都先是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随后大声咒骂。发誓打进杭州城后,活捉那帮剃头的。
李郁愣了好一会,随即摆摆手示意大家要以大局为重。
这只是一场小插曲,在即将到来的战事面前不值一提。
“杭州的这一套歪风邪气,我会出手。”
没一会,苗有林夫妇二人还有韦俊上船拜见。仅仅半个时辰就匆匆下船,回去清点兵马准备南下。
从桐乡县到杭州,路程不远。
当日抵达杭州城外5里扎下大营。斥候侦查,见杭州城城门紧闭,兵丁密密麻麻。
当晚,杭州驻防八旗马队出城偷袭未果。被暗哨发现,鸣锣示警,李家军据守大营以枪炮轰击任何胆敢靠近的人。
李郁站在帅帐外,看着划破夜幕的点点枪火,只觉赏心悦目。
打杭州,以皖北新兵组成的第二军团为主力,近卫军团压阵。
崇明新兵训练营的7500皖北兵,其中两个营编入了第一军营,一个营编入了刘武的水师陆勇之,其余6000人编成了第二军团。
第二军团对于李郁这个主公相对陌生!
他们从背井离乡踏上崇明,到新兵营毕业坐船登陆乍浦,又和近卫军团汇合,这其间仅仅隔了2個月。
次日清晨,第二军团四个营出动扫荡周边。
将杭州城周边方圆10里,凡清军汛兵、署衙、村镇全部清理一遍。
在距离杭州满城仅有6里处扎下了一处营寨,张满库在此铸炮,现场搭起高炉,融化铁料。
随船运来的焦煤铁料堆积如山,火焰彻夜不熄。
300多名兵丁临时归老张指挥,现场忙碌无比。
“主公,王亶望会不会反悔?”
“无所谓,总之我会做两手准备。”
李郁望着陆续驶入西湖的战船,表情平静。
按照约定,王亶望会在关键时刻指挥失误,合情合理的“沦陷”,满城不在其列。
杭州将军瑞明,眼睁睁的看着李家军水师占领了西湖当中的两座小岛,一座叫平湖秋月,一座叫小瀛洲岛。
八旗水师力量有限,以巡船为主,无力干涉。
这一次,李郁不打算效仿江宁。
而是将杭州城团团围住,挖断官道,设置拒马陷坑,还在各个方向修筑了炮楼营垒共计21座,每座屯兵100到300不等。
苗有林部,负责了其中的6座。
为了完成这些工作,所有人花费了4天时间,将杭州城外的树木砍伐一空,还拆了湖边一些贵人的庄园。
西湖的水质,看着有些泛绿。据说是因为满城的战马排泄物直接排入湖中所致。
在杭州将军瑞明眼里,西湖不就一个小水塘嘛,有什么宝贵的。
它再历史悠久,再人文荟萃,也比不上养马重要。什么苏轼、白居易在这修堤赋诗,种植垂杨柳,都和老子无关。
瑞明是典型的旗官,
性格火爆、做事一根筋、粗壮骁勇、半个文盲,他和江宁将军崇道几乎就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杭州驻防八旗兵力4000,
其中马兵1500,火炮54门,鸟枪抬枪等6000杆,弓箭1200副,战马3000匹,刀盾矛枪无算,石灰罐火油罐应有尽有。
瑞明接替前任,是乾隆钦点的,看中的就是他的野性。
第三次南巡至杭州时,
乾隆见城中旗人和汉人相处其乐融融,十分不满。
尤其对于风俗衣着饮食一切向杭看齐更是忧心忡忡。
他甚至作诗:已此百年久驻防,侵寻风气渐如杭。表达了对于旗汉同化的担忧。
归京后,下旨要求杭州旗人落叶归根,死后葬到京城和关外去。
目的是增强他们的自我族群意识感,记住自己是旗人,别踏马的把自己当成杭州人。
只不过将死人运输几千里的成本实在是太高,户部承担不起,维持了两年就放弃了。
瑞明是关外伊尔根觉罗氏出身,入关时间太短,所以没被同化。
他顶盔穿甲,带着一队戈什哈冲进了浙江巡抚衙门,把王亶望吓了一大跳。
“瑞大人这是?”
“城外贼兵聚集,本将军肩负保卫满城的重任,特来告知王大人,主城归你,满城归我。另外,城中武库我已经派兵占了,自取军械搬入满城。”
“瑞大人,你可不能全部搬走!”
瑞明一声不吭,又将城中的绿营弓手500人拐走了。以杭州将军之尊,直接强行下令迁入满城。
巡抚衙门内,
附郭知县满脸愤怒的来报:
“抚台,满城的兵丁在拆靠近他们城墙的汉民房子。”
“啊?”
“他们说,要清理出足够的安全地带,防止城中汉民有细作,从背后威胁满城。抚台,这是污蔑!”
王亶望愤怒的一拍桌子,失态大骂。
很快,二人不和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城中官佐皆忧心忡忡。
瑞明的自私骄横,更令城中所有人不满。
不过,也仅仅是不满而已,谁也没办法制衡他。驻防将军不受所在地督抚指挥,这是朝廷的规定。
当晚,回到书房。
王亶望忍不住窃喜,瑞明不识大局的举动某种程度上是为他开脱了日后的罪责。
虽然说前途未卜,可没得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老王的心理素质还是极好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酣然大睡。
直到清晨,被仆人隔着窗子唤醒:
“大人,出事了。”
“贼兵攻城了?”
“并不是,是杭州城的商户百姓数百人前来喊冤,满城的兵丁抢了他们的银子,还抢了他们家中的女眷。”
王亶望一咕噜爬起来,穿戴整齐。
来到大堂,听着底下一群人的哭诉,逐渐明白了。
昨夜三更时分,旗丁突然从承乾门冲出,行动迅速又精确。
洗劫了数十家沿街铺子,将现银和布匹绸缎洗劫一空,又封锁了街道两头,闯入百姓家抢人,抢女人。
“诸位父老乡亲,本抚只能将此事奏报朝廷,待皇上裁决。满城的事,本抚台也管不了啊。”
说着,他还用袖子遮脸,假意悲伤。
百姓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哭着回去了。
杭州满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战斗堡垒,不仅戒备城外,也戒备城内。
王亶望望着如临大敌的满城,笑道:
“灵隐寺的大和尚,还是灵的!”
圆明园,
乾隆和一众军机处大臣传阅了两江总督李侍尧的军报。
“能在贼兵昼夜不停的进攻之下,坚守江宁城至今,李侍尧还是有点本事的。”
“皇上圣明。”
“阿桂从湖北发回急报,武昌之围已解,并击溃了白莲主力十几万人,正在追亡逐北。过年之前,湖北教匪之乱可基本平定。”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一群大臣表现的好似过年,喜悦到流泪。身居高位,多鹦鹉学舌,少讲带有强烈主观意识的话。
京城风大,话说多了容易灌一嘴风沙。
于敏中最近很是忧心,他老于家全族几百口都陷在江宁,这要是有个万一,想都不敢想。
他已经派人送去密信给在江宁当署理通判的大儿子,于运和,想方设法把家眷往江北送。
不论用什么方式,都不能继续留在江宁。
乾隆又问道:
“江北大营筹建的如何了?”
“回皇上,第一批到位的绿营兵勇6200余人。其中山东绿营2000人,河南800人,陕西2300人,余者是江北本地绿营。”
“军饷,军械呢?”
“江苏布政使钱峰钱大人全力筹措,扬州盐商踊跃报效,想来无忧。”
“好,好,钱峰做事还是认真的。”
“皇上,理藩院请旨,何时召见入京的土谢图汗和土尔扈特王公大臣。”
“兵部让两部调兵,两部汗王有异议吗?”
“回皇上,6日前两部汗王并无推诿,皆已派心腹回去调兵。”
“嗯,如此甚好,后日朕会在圆明园设宴招待他们。”
“遵旨。”
和珅突然站出来,又送上一个好消息:
“粤海关再次上缴税银90万两,另外广州十三行热心报效40万两。皆已入京。”
乾隆听的心情大好:
“广州十三行的所有行商御赐黄马褂一件,加六品内务府顶戴。”
“奴才替他们感谢皇上天恩。”
乾隆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帝王感觉又回来了。
心情大好,又忍不住连续赋诗3首。
随驾的词臣立即记录下来,待回家后细细推敲润色多拿出几版。再呈皇上御览,亲自选定满意的录入诗集。
宫墙之内,所有人都坚定的认为皇上乃是大清第一诗人,乾隆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每次宫中大庆,大臣们奉旨作诗助兴。
文理都不怎么通顺,意境更是下乘,还经常有做了三句半,最后差半句死活憋不出来的。
乾隆若看不过去就帮着补齐那半句。出丑的大臣无不受宠若惊,深为折服。
有时候,乾隆自己也觉得挺纳闷:
“每年的琼林宴上,新科进士们作诗水平挺高的啊。怎么做官久了,一个个就江郎才尽了?”
他甚至询问过和珅,表达出困惑。
和珅何等精明,立马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朝臣们忙于案牍公务,又不懂养生,觥筹交错迎来送往的。久而久之,人就失去了在文学领域的追求,没了灵气。”
乾隆焕然大悟:
“合理,非常合理。朕勤于养生,闲暇手不释卷,唐诗宋词无一不精,所以朕的灵气非但不减,反而更加充沛了。”
想通了缘由之后,他甚至会主动指导侍读学士纪昀的诗词。
纪昀每次都呆若木鸡,需要领会很久才能顿悟。
令他很是不快,痛骂此僚只知每日吃肉敦伦,自甘堕落,不配做自己的御用词臣。
此时,金陵城终于进入了最后的疯狂。
商会成员们和家眷合计一千余人准备跑路了。
雇佣了马车300多辆,家丁护院200人,拿着一打通关文书驶出了仪凤门。
守卫仪凤门的绿营将官事先得到了通知,又收了不菲的心意,自然只能照办。
“踏马的,这群人凭什么能走?”
“因为人家银子多,路子硬。”
一群绿营兵站在城墙上发着牢骚,眼红了。
江宁城已经守不住了,这是人人皆知的事。不过普通兵丁是走不了的,每道城门都有督战队的存在。只能看着浩浩荡荡的马车车队,驶向下关码头。
这一行的队伍里却少了两个关键人物。
有人问道:
“高会长和牛老爷,怎么没一起出城?”
立马有人接话道:
“牛老爷病了,下一趟再走。他把出城的名额转让给了我,3000两银子哎,可心疼死我了。”
“知足吧。江宁城马上就完了,过些日子你出1万两也去不了江北。”
又有人问:
“高会长怎么回事?”
“老高这人真不是东西,昨晚提前走了,包了一艘大船。这会怕是已经在扬州城吃淮扬菜了。”
车队前行了5里,环境逐渐荒凉偏僻。
突然有人冒出一句:
“老高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众人的心瞬间往下直沉,忐忑不安的四处张望。
墨菲定律,再一次灵验了。
江边荒滩冒出了一支绿营兵,手持钢刀,脸色不善。
带队的是李侍尧的师爷,恶狠狠抛下一句:
“杀,一个都不要留活口。所得银钱,你们分了。”
绿营兵们立刻信心大振,疯狂的冲了上去,好似猛虎入羊群。
惨叫声连绵不绝,到处是尸体。
有的跪地求饶,被砍死。有的撒丫子逃命,被追上砍死。有的躲在马车厢里,被拖出来砍死。不分年龄性别,十分公平的执行了大耳朵。
江面上,一艘红单船上。
刘武举着望远镜看的清楚,笑道:
“过去凑个热闹,开炮吧。”
江滩之上如同修罗地狱,尸体连绵数里。
李郁借李侍尧之手将这些人斩杀殆尽。将他们存入天成元票号的巨额银子变成了自己的军费。
这是一笔庞大的数字,暂存在天成元江宁票号的地下银库。
破窗效应:有了第一次,后面就有无数次,越来越轻松。
李侍尧既然走出了不忠的第一步,后面就由不得他了。
胡雪余再次约见总督府师爷,明确告诉他:
“将水西门、旱西门的守军减半,城中府库提前锁门封存,不得恶意失火。然后李总督可从太平门逃出在燕子矶登船渡江,我军保证不追击。否则搜山检海,不取江宁也要取尔首级。”
“您放心,日后还望保密。”
俩人都是师爷,沟通起来很高效。
消息传到李侍尧耳朵里,他的心情很复杂。
一则善意背叛了皇上。
二则他又产生了疑心病,怀疑李郁会不会是故意放自己一马。这让他更加怀疑,会不会有什么血缘关系。
折磨的他憔悴瘦削了很多。
老狐狸江宁将军崇道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什么风声,总是赖在总督府。
而且一改平日里儒雅的宽袍大袖,粗布短打,一副方便随时乔装跑路的模样。
李侍尧为了保住自家小命,调整了城防兵力,将旱西门的绿营兵减少到了200人。
到了约定的日子,
第一军团林淮生提前打造了大批的攻城器械,尤其是4辆攻城云梯车,高度和城墙接近,在密集火炮的掩护下缓缓推进。
“刘指挥使。”
“属下在。”
“今日破江宁,你部山地步兵营为前锋,利用云梯车拿下旱西门为全军打开城门。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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