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书店旁边的冷饮店,谌文辉看着谌晓玉专心致志地吃着冰淇淋。
“能不能再来一盒?”晓玉将面前的冰淇淋空盒子推到一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又提出了要求。
冰淇淋真的好吃啊,2毛钱一盒,虽然份量不多,可是奶味醇正,入口丝滑,比起50元一个单球的哈根达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仿佛有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冷饮了?自从那次她的胃大出血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生冷的食物。
想起前世的那次大出血,谌晓玉的眼神微微黯了黯,心脏的某个部分好像被什么猛戳了一下,很疼很疼。脑海里中有什么画面模糊地浮现,隔着浓浓的迷雾看不清楚,有个人在耳边亲昵地安慰着她,“晓玉,别害怕,别害怕。”声音低哑,带着某种蛊惑,似乎非常熟悉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奇怪,不就是吃个冰淇淋嘛,为什么会出现这样诡异的感觉?难道她的重生并非像许多网络小说里写得那样,带着先知先觉的异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走上发财致富的康庄大道?
其实早上她就想过,重生之后,日子应该非常简单,等过个十来年,中国股市开放,凭着她在前世学的专业知识,对时间节点的认知,以及未卜先知的本领,总能通过炒股,炒房,赚满钵满罐。
可是此刻,这个稚嫩的身体正在以一种特有的方式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再吃一小盒哦,不能再吃了,吃多了肚子疼。”谌文辉刚看着晓玉呆呆地用那只小木勺子刮着冰淇淋盒子底,以为她依那然在馋着那盒冰淇淋,起身又去为她买了一盒,递到她面前。
“冰淇淋真好吃,小阿叔真好。”谌晓玉接过那只浅蓝色的小圆盒,伸出小勺子挑了一勺,递到谌文辉的嘴边,“小阿叔,你也尝尝看,很好吃的哦。”
“我不吃。”谌文辉偏过脸,“你自己吃吧,回家别告诉人,要不然我要被骂死了。”
谌晓玉点了点头,也不再客气,将那勺子上的冰淇淋一口一口地抿进嘴里,眯起眼睛,舍不得立即咽下,只是放在舌尖上抿着,等着它地融化,那清凉冰冽的味道,混合着牛奶的甜香一点点地在口中弥漫开来,心情顿时就被治愈了。管它呢,她想,反正现在自己还是祖国的花骨朵,好好享受这忧无虑地童年,至于那以后的事,等遇到了再说。
“唉——”谌文辉长叹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拿起桌子上的火柴,轻轻划了一根,橘红色的火焰从他的细长指尖中升起,变化成一小朵闪耀的火花,刹那之后,化为灰烬。
“书都买了,还叹什么气呢?”谌晓玉瞄了瞄他那忧郁的眼神,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歌德那老人家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多情,真正是不错的,眼前这位哪怕就是叫一声小阿叔,他也是个陷入烦恼的少年。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乱问。”谌文辉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放在嘴,另一只手在圆桌上墨摸索着找火柴,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一抬眼,火柴已经被晓玉抓在手里。
“小孩子别玩火。拿来。”
“不给,除非你告诉我你干嘛不高兴。”谌晓玉半跪在凳子上,手里高高地举着火柴盒。
“我没不高兴,快点,给我。”谌文辉伸长了胳膊欲抢。
“你敢抢我回家告诉爷爷奶奶你在外面抽烟。”谌晓玉嘟起嘴巴威胁道。
“好好,我不抽了,行了吧。”谌文辉从嘴巴上取下那根香烟放回香烟盒里,“怕了你。”
“我才不要你怕我呢,应该是谢我。”谌晓玉皱了皱鼻子,“要是没有我,那什么萧哥才不把书卖给你呢,你也是的,求人家买书,还要跟人家吵架,现在人也给得罪了,早知道那包凤凰牌香烟不如不给他了。”
“我什么时候要跟他吵架了啊?是他说话不地道,好端端地说红梅姐坏话,骂人家破鞋。”谌文辉恨恨地说,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些话你可不要跟奶奶说哦,也不要跟同学讲,小姑娘家不能说这些的,要被人打嘴巴的。”
“我晓得,不会说的。”晓玉心里想,太小看我了,我会那么没事情给自己找事吗?“可是,他为什么老是讲邓红梅的坏话呢,邓红梅跟他有仇吗?”
“也不是的。”谌文辉低垂了头,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邓红梅苗条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听说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萧哥好像追过红梅姐。”
谌晓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你一小孩子懂什么呢,大人的事情别管。”文辉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把桌上的空盒揉成一团。
他心里烦躁,这几天以来,像是被猫儿抓着似得坐立不安,一会儿觉得浑身的力气没地方使,一会儿又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可又不知道该对谁说,不知道从何说起,一会儿自怨自艾,自卑得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想打架,想揍人,今天要不是晓玉那孩子,他真的可能把姓萧的胖揍一顿。
“那你帮邓红梅买书,他是怎么知道的?”晓玉又问。
“前天我去新华书店找萧哥买书,正好红梅姐也在排队,见到了就聊了几句,那天人太多,红梅姐排了半天也没买到。”谌文辉说道,他突然觉得跟晓玉聊聊也是不错的,反正她还是个尚未开窍的小孩子,不会想太多,更不会了解自己心里那些隐秘的想法,自己乱糟糟的思绪正好要理一理。
“你就说你能买到,是吧?”晓玉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嗯,我看她一个人没什么人帮忙,也挺可怜的。”谌文辉道。
“可怜?”晓玉轻轻心里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是挺可怜的,以前的小说与电影里都演过的,知青为了生活所迫,不得生已结婚生子,后来又随着时代的变化,离婚返城,留下的孩子才是最可怜的。谌晓玉不关心邓红梅是不是真的如那位萧哥说得那么不堪,她关心的是谌文辉脑子里那些粉红色的想法。
需要有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才行。
“那邓红梅是不是真的在闹离婚啊?”晓玉又问,她觉得要改掉他目前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就是要让他认清楚眼前的事实。这个事情的难度对于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女孩来说,有点困难,她总不能跟刚刚那位萧哥一样嚼舌头。
“不知道。”谌文辉闷闷地说,想了想又道,“你小姑娘别学得别人一样,讲这些离不离婚的事情,多难听。”
晓玉扶额,她忘记那年代离婚是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被口诛笔伐。
“可不管难听不难听,是事实啊。”
“就是事实,也轮不到别人在指指点点啊。我就是看不惯。”
仅仅是看不惯吗?谌晓玉心里想,现在知道了小叔叔是挺善良的,同情弱者,打抱不平,只是这样下去总是让人心里不安,他现在就是个莽撞的少年。自己要这么劝呢?自己现在不也就是个扎着羊角辫,乳臭未干的丫头吗?她想了想,直接了当地说:“小阿叔,我觉得邓红梅结婚也好,上大学也好,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跟那什么瘸子结婚也好,离婚也好,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别人管不着,萧叔叔不该讲,你也不该管,毕竟你也找不知道她的家庭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与瘸子之间的事情,是外人不知道的。”
晓玉拿起桌上那牛皮纸包,从里面抽出一本,打开了第一页,指给他看:“你看,这书里都说了,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人家各有各的不幸,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对吧?”
“你说的有点道理。”谌文辉翻着那本书《安娜卡列宁娜》,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就是觉得人家一个女的,年纪不大,在农村里能考上大学不容易的,别人还说那些闲话,那些自己没有本事也说别人太可恶了。”
“别人是不该管,可是你也不该管,何况人家只回来一个暑假,开了学就去北京了,这些人说她什么,她也听不见,你不是瞎操心吗?”
“我才没有操心呢。”谌文辉白了她一眼。
“没操心就好了。小阿叔,你还是好好念书吧,这样才有机会去北京上大学,大学里比邓红梅漂亮的女生多着呢,我们学校新来的老师就是刚刚师范毕业的,可漂亮着呢。”晓玉眨了眨眼睛,嘻嘻地笑道。
“人小鬼大。”谌文辉微微红了脸,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他自己的小心思让小侄女儿看破,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却舒服多了,像是脑子里的一团乱麻,被人用小手理顺了。不管怎样,邓红梅的事情是她自己必须解决与面对的,自己就远远地做个看客吧。
玻璃窗外的夕阳西下,给寂静的街道染成了金色,谌晓玉鼓着腮帮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吸管,玻璃杯的水珠上下涌动着,闪闪发光,晶莹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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