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晓玉坐在那里只觉得手脚冰凉,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着,喉咙发紧,如同窒息一般。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一阵头晕眼花,眼前金星直冒,摇摇欲坠,站立不稳,几乎要倒了下来。
邓一楠?
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竟然昏厥被送到医院,是不是能危及生命,他现在又在哪里?
谌晓玉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惧与悲愤,她颤抖着声音,厉声问道:“妈妈,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我刚刚听到,你们是不是也在瞒着我呢?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邵兰茵叹了一口气,嗫嗫嚅嚅地解释道“我们也是……才知道的消息啊,你前几天又在北京,不在家里,我怎么跟你说这个事情啊?”
“我在北京……”谌晓玉几乎要无语了,“我在北京你就不能说了,你们没有我的电话啊?还是你们觉得这件事情一点也不重要。”
“我们不是怕影响了你和重庆的感情,你好不容易……”
“影响了我和重庆之间的感情?”谌晓玉冷笑道:“这件事情和我和重庆之间的感情有什么关系,邓一楠不是我男朋友,从来也没有是过我男朋友,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没有路重庆重要啊……算了,跟你们也说不清楚,现在你们告诉一楠哥现在在哪一家医院?”
邵兰茵看着她的模样,知道她从小与邓一楠的感情好,这会儿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难受,连忙安慰道:“你别着急,晓玉,好像是住在第一人民医院,你等等啊,我来问红梅。……”
“妈妈,你们居然都没去看过他……”谌晓玉真的气愤了,她拍了桌子,嘶哑着声音哭道:“妈妈,他也是红梅婶婶的侄子,跟你也是亲戚啊,你们居然都没有去看过他……”
“晓玉,不是我们不去看望他,我和你妈妈也打算过看望他的,可是你红梅婶婶说,医院不让探视啊,说是病人嘱咐过的,所有的人都不能去探视,我们怎么去?”谌文彬说,“你也别着急了,赶紧给你红梅婶婶打电话,明天想办法去吧。”
“等什么明天。我现在就去。”谌晓玉说着就转身冲出了房门。
夜晚的风有点热了,吹在脸上热乎乎的,谌晓玉坐在出租车里,盯着车窗外面一闪而过的街景,她的眼中,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出与邓一楠相识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在奶奶家的院子里,水池边上,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在路灯下用好奇目光打量着她,在露天电影场上,他们一起看电影,他坐在自己的身后凝视着自己,后来每一年的假期,她在邓爷爷那里学写毛笔字,邓一楠总是严肃认真地在她写的毛笔字上一个一个画圈,一笔一划地教她如何临摹字帖……到了一中,每一道不会的题目,每一次月考的卷子,哪一次没有邓一楠的修正与批改……即使是他上了大学,每一次通信中都夹着厚厚的解题思路……
再不用说后来了,她炒股,她作投资,她小叔叔的公司,现在的房地产项目……哪一样少了邓一楠的帮助?就在前一天,她还在和路重庆商量,将自己的股份转让给一楠哥,因为她知道,只有一楠哥哥会好好的把这个项目做下去的。
出租车很快到了第一人民医院,谌晓玉付了车费下车,站在住院部的的大门前,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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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启文今天大夜班,正在医生办公室里看着邓一楠的ct影像图片,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翻来覆去地看这个影像图片了,心里老是惴惴不安,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搞错了,一遍一遍地想下再确认。
明明都已经请过专家会诊确认过的结果,还是让他心存侥幸,一次一次地不能相信。
日光灯管好像坏了,镇流器发出滋滋的声音,吵着他心烦意乱。
他索性拿起桌上的病历夹,关了灯走出了办公室,准备再去查一次房,顺便再去看看邓一楠,护士站那边有人在争执,小声地喧哗着,不少人驻足围观,他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都几点了?病人要休息了,怎么还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朱启文皱眉斥道,虽然医生不会去干预护士部门的工作,但是邓一楠的病房就在护士站的对面,这吵吵闹闹的声音,实在是扰人。
“朱大夫,不是我们吵,您看,您是管床医生,这人非要探视50床,都跟她说过了,病人特意嘱咐过的,不能探视,而且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了,她就是不听,我还真的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女人呢。”小护士红着脸说。
正好这50床的病人是朱医生的大学同学,他来处理最好。
朱启文皱眉,转眼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红肿着眼睛,苍白着脸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
听到他是管床医生,立刻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祈求地看着他,“您好,我想探视邓一楠,听说他在这个病区。”
邓一楠?
朱启文暗暗吃惊,转而深深地打量着她,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五官清丽,身材窈窕,只是清秀的面容显得十分疲惫,眼窝发青,严重的黑眼圈,看得出应该是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你是……”他蹙眉问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谌晓玉?邓一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我是一楠哥的……同事。”谌晓玉犹豫了一下说。
“同事?”朱启文又皱眉,同事哭成这个样子干嘛?难道是暗恋已久了?
“是的,麻烦您通融一下,我只要看看就走。”谌晓玉祈求地说。
“这个时间,病人应该已经休息了,你如果要探视的话,明天早上九点半以后来吧。”朱启文公事公办的说,转身准备离去。
虽然他知道这会儿邓一楠肯定没有睡觉,但是也不想放人进去,毕竟他这位老同学是特意嘱咐过的,不要放人进来碳探望,这一段时间他真的只想好好清静清静。
“抱歉,那我……今天不去探视他也行,我刚刚从……外地回来就得知他生病的消息,您是他的主治大夫,我能不能先跟您聊一下,一楠哥……他到底是怎么了?”
谌晓玉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跟我谈?”朱启文停住了脚步,双手插在白大褂里,转身看着她,眉心一挑动,漠然地道:“不错,我是他的主治大夫,是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但是病人也是有隐私的,我怎么可能跟一个都不知道什么身份的陌生人去谈他的病情?”
他又嘲讽地咧嘴一笑,“小姐,我想问问您,您是他的家属吗?如果只是他的同事的话,那么您是无权知道他的身体情况的,所以,您请回去吧。”
谌晓玉听了他的话,脸色又白了几分,失神的眼睛怔怔地瞪着他,仿佛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个花来,目光悲哀又无奈。
朱启文不由得打了一个机灵,他心中一动,看着这样子,应该不是普通的同事,难道真的是那个谌晓玉?
现在被感动了?后悔了?是不是也有点晚了?
朱启文心中有一中恻隐之心,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劝道:“病人最近的状况不是很好,需要静养,所以,你还是过几天再来吧……”
谌晓玉不说话,木然地点了点头。
朱启文又看了她一眼,自己去了查房了。
等到他查了一圈病房回来,看到那个女孩子啊还没求,无力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朱启文心软了,走到近前,敲了敲她身边的墙壁,“欸,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谌晓玉张开了眼睛,失神的茫然地看着他。
“不是让你过两天再来的吗?病人需要静养。”
谌晓玉恍惚了一下,依然茫然地看着他,低低地“哦”了一声。
“对不起,”她低低地说,“我不过是想知道他的病情怎么样了?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进去看他也没关系的……如果他实在不想见人的话。”
痴情的女孩子总是让人看了心疼,看这可怜巴巴,我见犹怜的样子,觉得不会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朱启文叹了也口气,转身准备敲门,问道:“我先进去去看看他有没有休息吧,对了额,你叫什么名字?”
“哦,谢谢了。我叫谌晓玉。”谌晓玉说。
谌晓玉?
果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谌晓玉?朱启文停住了脚步,收回了手,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他瞪着眼睛看着她。
半天他才讥讽地说:“原来是谌晓玉,谌小姐啊。”
谌晓玉看着他:“……怎么?”
“真的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朱启文说。
“您是?”
“我姓朱,是邓一楠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主治医生,肝脏科的副主任。主攻肿瘤专业。”
“肝肿瘤?”谌晓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一下:“一楠的病情真的是……”她住了嘴口,脸色煞白。
“是啊,没想到吧,谌小姐,你的一楠哥,现在是这个状况,听说你对他的期望值颇高,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找他,打动她,让他为了你卖命,一旦事情达成了你就抽身而退,下次有了困难,又出现了,这样周而反复好几次了吧?你是满意了,问题解决了,可是你知道邓一楠为此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他最近的身体状况吗?你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早就要回美国治病了,病情不会恶化到现在这个地步?谌晓玉,你倒还真的是厉害啊,我真的没想到我们学校的学霸,高智商的精英邓一楠,居然就是被你这样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我看看,你还真的没有三头六臂啊……”
谌晓玉木然地听着他那一个字一个字刻薄话语,仿佛拿了一把手术刀在她的心脏上一刀一刀的凌迟着,这个医生,一楠哥的大学同学,他说的每一个子字都是对的,都是切中了自己的要害。
她喉咙发紧,堵得难受,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身上的衣服却是冰凉凉的,贴在肌肤上。
朱启文轻蔑地乜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还是把噎了回去,算了,看着那样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谁又好受呢,如果不是那么累,邓一楠的病情会这么快恶化吗?
“启文,你说什么呢?”隔壁的病房门从里面打开了,邓一楠站在病房门口。
谌晓玉抬眼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嘴唇翕动了下,说不出话来,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一楠,你还没休息吗?”朱启文道,很快地掩饰着脸上的尴尬。
毕竟背后说人是非的事情,他做起来还是那么不熟练。
“我能休息吗?刚刚睡着就被你的声音吵醒了……”邓一楠看了看站在一旁抹眼泪的谌晓玉,顿了半天,“晓玉,你回来了?进来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进来说话。”
“欸,你不是说过谁也不见的吗,怎么又变卦了?而且这都过了探视时间,违反医院规定啊……”朱启文顿时觉得自己里外都不是人了。
“什么医院规定,你在门口看着不就是了。我有事对晓玉说。”邓一楠说着瞪了朱启文一眼,拉着谌晓玉进了病房,砰地一声关了门。
他的单人病房里点着一盏台灯,温暖的光笼罩在床头的一角,床头上放着个笔记本电脑,正打开着,屏幕闪着荧荧的光……
“一楠哥……”谌晓玉只说了三个字就说不出话来。
邓一楠拍了拍他床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自己则坐在床上,把台灯的光又扭亮了一点。
谌晓玉这才看清,不过是几日的功夫,邓一楠的脸都已经瘦得脱了形,脸颊凹陷进去,手臂上青筋暴起。
“晓玉,我本来是不希望你来的,真的不希望你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邓一楠虚弱地笑了一下,“不仅仅是你,是所有的人,我都不希望他们看到我这么没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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