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晓玉拎着水壶站在门口,愣住了。
结婚?是什么情况?要知道谌文光连工作都没有,他要拿什么结婚?
她站定了,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里面正在剑拔弩张地对视着的两个人,同时停下住了嘴,悻悻然地转头瞧着她。
谌文辉的脸涨得通红,他气鼓鼓地瞥了一眼晓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和刘璐璐玩着吗?”
“刘璐璐回家了,水开了,我来灌水瓶。”
晓玉提着水壶去找开水瓶,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余光轻扫,看见那个叫“丽华”的姑娘,坐在椅子上,刚才怀里的旅行包不在了,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那微微凸起的小腹有点可疑,丽华的的脸涨得通红,头很低很低,几乎要找个地洞转进去。
“哥,我不过是只是问了一句,你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吗?”谌文辉神情尴尬,快速地看了“丽华”一眼,低了声音,支支吾吾地说。
“哼。”谌文光别过脸没理他,反而将目光转向了晓玉。
“晓玉,你现在住这里?”他问。
“是啊。”晓玉点了点头,冲好了开水瓶,拿出水杯到了一杯热水,放在丽华面前,“阿姨,喝点水。”又转过脸跟文光说,“暑假里在奶奶这里,开了学就回家。”
“文彬哥与嫂子都挺忙的,根本没空带晓玉,所以才放在姆妈这里。”谌文辉说。
“我没问你。”谌文光狠狠地瞪了谌文辉一眼,冷冷地说,“我又没说要把晓玉撵走,你那么多心干什么?”
“二哥,不是我多心,是你。。。。。。”他叹了一口气,低声地嘀咕了一句,“你不要太敏感了。”
“我怎么敏感了?我在乡下快十年了,你们管过我,你问过我吗?才回来屁股还没有坐热,你就问我回来呆多长时间,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我了,到底是我敏感还是你在敏感?”谌文光冷冷地看着文辉,“是不是怕我回来抢了你的工作?”
“哥,你怎么这样说。。。。。什么工作不工作的,我也没有工作,不就是在家里吃闲饭嘛。”他有口难辩,刚才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就触动了谌文光的哪根神经。
“哦,你在家里吃闲饭,是不是也怕我回来抢你的闲饭吃呢?”谌文光讥讽地说。
“我?”谌文辉被他的强词夺理噎住了了,气恼地站在那里扯着自己的头发,晓玉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站在两人中间,说什么都不是。
“文光,”那个叫丽华姑娘怯怯地叫了一声,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想走到谌文光的面前。
“什么事?”谌文光看着她,眼里掠过一丝不耐。
“我想换件衣服。”她弱弱地说,不安地玩弄着手里的辫梢。
“啊,那赶紧地跟我来。”谌晓玉赶紧拉着她,撩了门帘,进了里间,又把刚才放在脚边的旅行包拿了进去。
“阿姨,您在这里换吧。”谌晓玉一边说一边去一边去撩起自己小床的蚊帐,让她进去.
自己站到窗口看着外面。
这会儿雨已经变小,变成了毛毛细雨,如同银针般织成的帷幕,密密地笼罩在昏黄的景色中,已经是傍晚的光景,天光朦胧,对面屋顶的黑瓦被雨水冲刷青苔得干干净净,黑黝黝的汪着水,灰白墙上的青苔斑驳。雨后的空气里有股泥土的腥味。
晓玉做了一个深呼吸。
蚊帐里传来了姑娘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转过头,隔着细布蚊帐打量着那个身影,陷入了深思。
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停了,那姑娘掀开帐子探出脑袋,她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水红色的衬衫,浅灰色的布裤子,垂在肩膀上的辫子拆了,头发湿漉漉地搭胸前,
晓玉将自己用的梳子递给她,一边问,“阿姨,您贵姓?”
“我姓章,文章的章。”章丽华微微红着脸接过了梳子,侧着身子,梳理着半湿的头发。
“章阿姨,是跟我二叔在一个知青点吗?”谌晓玉坐在奶奶的床头,翘着双脚,闲闲地随口问着。
“我们不在一个知青点,我是在另一个大队的。”章丽华将头发梳理整齐,把梳子还给了晓玉,坐在床沿上低了头,手指绕着头发,局促不安地沉默着。
晓玉见她那沉默戒备的神情,不好再问下去了,两人对面对地坐在床沿上。
黄昏的天光暗淡,屋里没开灯,章丽华的侧脸半掩在光影之中,看不清楚神情。
外间,谌家的兄弟二人也是吵够了,没有再说话,各自怀着心思沉默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传来奶奶的声音,“晓玉啊,叫侬煮米饭没有煮啊,这都几点了?还不淘米烧饭。”
谌晓玉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她这一下午忙得把烧饭的事情给忘记了,连忙答应着从屋里出来,刚刚撩开了门帘,又听到奶奶吸气声,“文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姆妈。”谌文光叫了一声,站了起来。
晓玉看到奶奶一下子倒退了几步,踉跄没站稳,赶紧上前扶住了奶奶。
“文光,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怎么前天来信都没提一句,现在就回来了?”
“姆妈,我。。。。。。”谌文光没说下去,刚刚与谌文辉吵架时说的却那番话对着自己的姆妈一句也说不出口,他愣愣地看着姆妈,张口结舌。
“侬说话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勿要吓死人呢。”奶奶紧张地说,枯瘦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晓玉的手掌。
“姆妈,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二哥就是不想在乡下呆了,就突然回来了呗。”谌文辉不满地在旁解释道,“而且还是回来结婚的。”他低低地又嘀咕了着。
“结婚?不想在乡下呆了?你的回城的手续办好了?”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蒙了,她抬起头,愣愣地仰视着自己的儿子,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个答案。
谌文光瞪了文辉一眼,咽了咽吐沫,“姆妈,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好,你说,你说。”晓玉扶着奶奶坐在了餐桌边的椅子上,自己站在一边,奶奶想了想,回过脸来,“晓玉,你去淘米烧饭。”
晓玉点了点头答应着,奶奶抖抖索索地指着刚刚放在地上的布袋子,“我刚刚买了排骨,你也去洗了,晚上烧红烧排骨。”
“知道。”晓玉说,偷偷扯了扯谌文辉的衣角,“小阿叔,来厨房帮我一下。”
“啊,为什么我要去啊?”谌文辉没理睬她站着没动。
“文辉,你去。”奶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门给我关好了。”
“啊?哦,知道了。”谌文辉答应了跟着晓玉出了家门,一出门就扯了扯晓玉的辫梢,压低了声音嗔怪道:“你这丫头,拉我出来干嘛?”
“我不拉你,你还杵着哪儿呢,你觉得奶奶这会儿有心思听你说话吗?”
“那,里面还有个那什么华的怎么办?”谌文辉摸了摸脑袋。
“二叔叔自有办法说,用不着你管。”谌晓玉拉着他进了厨房,将奶奶刚才给的黑色布袋子里的菜全都倒了拿了出来,抓起一把韭菜递给了谌文辉,“小阿叔,你就帮帮忙择菜吧。”
”你啊,真的是人小鬼大,什么都心里有数。”谌文辉点了点她的脑门。
晓玉嘻嘻一笑,算是敷衍过去,低了头忙着手里的活儿,过了一会儿,她她说,“对了,爷爷是不是明天到家?”
”是啊。“谌文辉应道,突然意识倒了什么,低声叹了口气,”糟了。“
他们两人相视了一眼,都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晓玉突然说,“小阿叔,待会吃过饭你陪我回趟自己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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