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一向清冷的陆医女脸上出现“我不该说这话”的后悔,众人更把这事情当真了。
太后也有一瞬的无奈,她怎么忘了,陆医女坏心眼没有,但有时候说话有点直的性格呢?
陆纤尘大脑转动不听,系统没宕机她先宕机了,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字也找补不回来。
就听明禧太后帮她找补:“那,还真是麻烦医女了。”
陆纤尘木着脑子,假装脖子上顶的是个球,回应道:“臣女一定尽力”
尽力个毛线!
晚宴上闹了这么一出,陆纤尘一边悔得肠子都青了,就怕苏枫陌受到什么影响,一边又觉得挺好,能省一堆麻烦呢,何乐而不为。
小皇帝一直是神情平淡,说给他纳妃的时候也没多高兴,说他不行的时候也没多生气,一直是平淡的神情。
只是陆纤尘总感觉他在盯着自己看。
晚上送小皇帝回寝殿,陆纤尘没忍住抓心挠肝的疑问,开口道:“纳妃之事,陛下怎么看?”
苏枫陌梗着脖子道:“有陆医女与皇祖母与朕做打算,朕能怎么看?”
“陛下”
“自然是一切都有皇祖母和陆医女决断。”
陆纤尘在小皇帝的语气里听出了点不服气的感觉,不由得长呼一口气。
这小皇帝还真是有脾气了。
“纳妃之事不比其他,臣女还是想听听陛下的打算。”陆纤尘说道。
看小皇帝梗着脑袋不应,陆纤尘不得不压了一口气:“臣女的意思是,陛下觉得自己行不行?”
小皇帝的眼睛在陆纤尘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样的眼神让陆纤尘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我的天,我在干什么,我作为一个黄花大闺女在问一个男的你“行不行”?
行个屁行!
哦,不,这是什么蠢问题!
陆纤尘心态崩塌了一瞬,随即又自我安慰,没事,不是事,别多想,你是医生他是患者,你们只是在正常地讨论身体健康问题。
——正常个鬼!
陆纤尘也不知自己脸上红没红,反正心口是紧张起来了,一时喘息不顺,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着了,字面意义上的尴尬到脚趾抠地,快要抠出了三室一厅。
再清冷的皮囊也兜不住她此刻的难堪,小皇帝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思沉着回答:“朕也不知道。”
哦,是啊,应该是不知道的,陛下还小,娃子还小,还没有实践过,当然是不知道的。
陆纤尘胸口的气卡了半拍才顺出来,总归是没把自己憋死。
“所以,还请陆医女费心了。”苏枫陌说道。
陆纤尘胸口的第二口气又卡了——这个心我怎么费?找点壮阳的药吗?
她手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算是缓过来了,开口道:“此事还是要多考虑政治因素,多以太后的想法为主,我,我尽力,一定不给太后拖后腿。”
“是,朕也会尽力的。”苏枫陌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尽力?你尽力个嘚!
陆纤尘进屋就喘了三口气,这第三口也没喘匀,她深刻怀疑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黄历上想必写着“今天不宜喘气”。
“纤尘姐姐说是吗?”苏枫陌反问。
陆纤尘硬着头皮道:“是,这事是该尽力,陛下该尽力,臣女也该尽力。”
苏枫陌笑了:“那就辛苦纤尘姐姐了。”
“是,这事情还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还要挑良辰吉日,提前算一下日子才好。”陆纤尘终于缓过神来了,“臣女得和钦天监那边通个气,算算什么时候纳妃比较合适,就,就先告退了。”
她盈盈一行礼,转身跑了的动作和速度却不匹配这个“盈盈”。
苏枫陌看着陆纤尘的离开,看了一眼她刚刚站的地方,不由得笑了。
·
付成泽被派出去了,太医院群龙无首,一时间不知谁起的头,都以圣医女为尊,陆纤尘去一趟,都是一排行礼问好的,有主动向前凑问她需不需要药材的,还有故意往她面前凑说付成泽坏话的。
太医院的消息参差不齐,付成泽被外派这事情被传了有一百零八个版本,好一点的是“圣医女排挤,一时离开”,不好一点的说成是“已然身死,秘而不发”,于是众人齐齐地都朝着圣医女来了。
陆纤尘听了一耳朵,对此无话,其实真实情况比他们口中最好的情况还要好,陆纤尘给付成泽递的是圣医峰的橄榄枝,说是出去游学都可,又代表着圣上旨意前往赈灾,回来后能自带免死金牌,苏枫陌之前之事都不得不咽下去,不得轻易发落之。
她对恰当的示好表示欢迎,接受了自己需要的药草,也暗搓搓记下了几个说付成泽坏话的小人,打算回头给付太医再卖个人情。
陆纤尘在太医院转了一圈,眼睛盯上了鹿茸,想起自己答应小皇帝的“尽力”,觉得这一类药材可以先准备起来了。
苏枫瑶这一趟走得是真急,卡着年关的线走的,她走那天正好是腊月二十三,万般不舍,她也不能留下过年。
“元麓派的春节很热闹,也是七峰为数不多能聚在一起的时候,你要赶在那之前到,还要和几位峰主一起守岁。”太后如是打算。
打算得很好,却也注定无法与弟弟一起过年了,苏枫瑶看着豁达,临行前却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哭着说皇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苏枫陌成熟了很多,已然能在皇姐哭泣的时候为她擦眼泪了,还说着“皇姐高兴最重要”“万万莫要委屈了自己”。
告别再难舍,也终究要到来,苏枫瑶坐上了马车,冒着又一场大雪去往了元麓派。
这一去,未知何时归。
亦如陆纤尘,自出圣医峰,未知何时归。
·
时间跑到了新年,跑到了大年夜,太后把持前朝,没有精力多管后宫,也幸好后宫没有那一二三四个嫔妃,平日里也不难管,长公主殿下多照拂着,也没出过乱子。
可现在苏枫瑶走了,又临近过年,需要操持的事情多了起来。
这事情多了,虽然有人干,但缺个主心骨主事的,就总出乱子,是歇朝的时候,大小事情就都往小皇帝这儿送,看得他是过年也不休息。
“真烦这些琐碎的事情,”苏枫陌看了一会儿,不干了,“这么些小事,丢了宫珠摔了瓷器的,补上不就好吗?干嘛非得一趟趟地来送。”
陆纤尘凑过去看,一看就是有猫腻的,不禁摇了摇头:“这事情不对劲,这宫珠怕不是丢了,而是叫人给贪墨去了。”
苏枫陌看向她。
“倒也没什么技巧,这一堆东西里就丢了宫珠,还特意强调着只丢了宫珠,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人就是试探你态度呢。”陆纤尘说道。
“试探朕的态度,他们好大的胆子!”苏枫陌皱眉道,“去查查这册子是谁呈递上来的,朕要重罚!”
“哎,别别别,千万别。”陆纤尘连忙拦住他,“陛下应该知道一句话,道是水至清则无鱼,这堆东西里,宫珠不是最值钱的,他们能‘只’丢了宫珠,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苏枫陌皱眉:“什么意思,合着他们贪墨了东西,我还要感谢他们不成?”
“陛下,我的意思是,适当的宽容也是收买人心的方法,陛下势弱几年,如今因着太后撑腰刚站起来,宫中都观望着陛下的态度,您的仁慈与德艺,您的品性与作风,大家都盯着呢。”陆纤尘说道。
苏枫陌眉头皱的更紧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陛下有管理皇宫之权,但尚无管理皇宫之实,你不敢说你能把事情了解透彻,这份册子呈递的目的就是一种试探,试探陛下对贪墨宫珠的态度。”陆纤尘道。
“可我是真的以为宫珠是丢了呀。”苏枫陌此时表现出了一点傻气。
“宫里说话就是这么个风格,”陆纤尘扶额道,“谁能在这记事的册子上写下‘贪墨’二字?都是以丢了搪塞,宫中人均八百个心眼子,他们自己心照不宣,便以为陛下也知道。”
小皇帝的眼神还是迷茫的:“哦,那我面对试探,还不能罚,还必须表现出我的‘仁慈’了?这又如何治国?”
“这是一次试探,册子上的人名未必是真的贪墨者,真正的幕后真凶还躲在呢,躲着看陛下的态度。”陆纤尘继续道。
苏枫陌能应付得了朝臣,却真应付不来这八百个心眼子,不得不直接道:“陆医女说我该怎么做就好,要手腕‘圆滑’一点,‘仁慈’一点,可这一次是试探,会不会放任后续的试探越来越猖狂,那可是国库的东西,就真放任这贪墨之事横行?”
这事儿虽有些复杂,但苏枫陌想学,陆纤尘还是自信能讲明白的,可要张嘴的瞬间,她又犹豫了,她想,把这一切告诉一个皇帝,真的合适吗?
古来皇帝没有直接管理后宫的,因着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了,而且管理后宫和统治前朝完全是两个思路,并不适合一个人握全。
小皇帝没经过那些弯弯绕绕的夺嫡争权就当上了皇帝,所以对权力的认知还是很纯粹的,这对于管理前朝来说当然是好事,那能让他更客观明了,少一些结党营私的勾当,做事更“正道”,可以将大局利益放在一切私人利益之前。
可后宫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对朝臣的态度和对身边人的态度很明显是要有差别的。
古人云君子远庖厨,因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陆纤尘觉得可以引申一下,成大事者应远离繁琐之事,小皇帝心存高远,有志于万世明君,怎么能被这后宫的小事绊住脚,白瞎了鹏程万里志,而变得拘泥于人心?
陆纤尘一时讲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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