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闻声,赶忙抬头。一看之下,也是大感意外。
原来这人是市行信贷部的客户经理小张。李季忽然意识到,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见过小张了。
“李总,你来农信社有事啊?”
小张的语气显得过于亲热,貌似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友,让李季一时很不适应。
“嗯,对,对,”李季向旁边闪了闪,“我,我来找一个同学.....”
“哦,哦。”小张点点头,有些怀疑地看着李季。
李季总觉得小张今天哪里有点不一样。看了好几眼,这才注意到,小张穿的不是建行的工作服。
往常在行里,小张一年四季都是一身工作服,几乎没换过其他样式的衣服。
李季稍感奇怪,便问:“张经理,你来农信社谈业务啊?”
“谈业务?”小张一怔,赶紧摆手,“不是,不是!”
“哦,那是来找人了。”
“不是,不是!”小张还是摆手。
李季弄不懂了:“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李总,你可能还不知道,”小张说,“我现在调到农信社了。”
“啊?调到农信社了!”
“是啊,有一个多月了。”
“你这家伙,怎么也不说一声,给你送送行啊。”
李季笑着,轻轻捶了捶小张的前胸。
“唉,怪我,走得挺匆忙的,”小张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那时候李总还在城东支行哩......”
李季想想也是,微微点头:“小张,这么着,你哪天有空,喊上小朱,我做东,咱们再聚聚。”
小张正要说话,忽听“叮”的一声,原来电梯已到了一楼。
两人走出电梯,小张才犹豫着说:“好,李总,还是看你的时间吧。”
“看我的时间?”李季一笑,“我现在就有时间啊。”
小张显然没料到,愣了一下,才吃吃地说:“李总,我,我晚上家里还有点事......”
“嗯,那好吧,改天咱们再约。”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大楼,来到了马路边。李季摆摆手:“张经理,后会有期。”
“李总,再见。”小张应了一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张走得很慢,还不时停下来,回头看看李季。走了十几步,小张忽然转回头,小跑着赶上了李季。
“李总,你等等......”
听到喊声,李季赶忙回头,见是小张,有些奇怪:“小张,还有事?”
“李,李总......”小张支吾着,低下了头。
“怎么啦,小张?”
李季很纳闷。
“李总,我......”小张的头更低了。
“小张,你这是怎么啦?”李季笑起来,“不会是因为不在建行了,就学会深沉了,说句话还遮遮掩掩的?”
“李总,对不起啊......”
小张抬起了头,面有愧色。
“啥意思啊?啥对不起的?”
“上回那事,我......”小张的声音低了下去。
“嗨,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李季一笑,“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呀,我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再说,也没你啥事啊。”
“李总,真的对不起,”小张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我也是没办法,我老婆没工作,还有房贷要还......”
“嗨,你都扯哪去了?”李季将脚边的一粒石子踢到一旁,拍拍小张的肩头,“快回去吧,你老婆肯定在家等着你呢。”
“嗯,好,”小张感激地点点头,“那,那我走了,李总。”
“快走吧,有空常回去看看......”
李季莫名地有些伤感。
小张点着头,没再说话,转身走了。渐起的暮色里,小张佝偻的背影挺直了不少。
李季凝视着,目光渐渐凝重。
不远处传来人语声。几个人说笑着,走出办公楼里,下了台阶,正向这边而来。
李季猛地一看,中间一个人的身影很像韩梅;吓得他赶紧转身,头也不回,跑步离开。
回到宿舍,李季找出韩梅送的那套书,重新用报纸仔细包好书皮。吃完饭,便坐在桌前看起来。
后来,他给廖莹打了电话,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廖莹沉默了半天,才低低说道:“你自己看吧......”
李季有些茫然,忽然怀念起韩梅经常给他打电话的那些日子。
第二天上班,李季只带了一本书到办公室。
好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叶行长还从没来过。刘敏倒是差不多每天都来,但放下文件就走,很少多待。
李季看完了刘敏昨天送过来的几份文件,仔细琢磨了一番,才小心写上自己的意见。
还有三个多月就到年底了。如同一个正在读书的学生,要准备迎接一年的大考了。
这三个月最为关键。分行的业绩,叶欣的去向,甚至自己的命运,都将在这三个月后见分晓。
李季有些紧张了。
现在支行每天都向他这里报送存贷款的数据。可一连好几天,似乎不见有多大变化。存贷款虽然没再下滑,但也没增长多少。
若是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年底想要完成省行下达的指标,基本无望。
另有一个消息,也在分行传开。陶行长得了慢性病,请假在家休养了。
分行的气氛也变得不同以往。
办公楼里似乎安静多了。很少听见有人大声说话,也几乎看不到闲聊的人。在楼梯上遇见,也大多行色匆匆。
叶欣也似乎更忙了。
他又去了一趟省行,回来便忙着拜访企业。常常把一些文件叫刘敏送过来,让李季直接处理。
过了几天,省行集中培训的正式通知下来了。时间稍有推迟,下个月5号报到,地点省行干校。
之所以推迟,且选在5号,是为了避开月底、月初的工作忙时。毕竟参加信贷培训的这些人,都是各分行的骨干和精英,一旦离开,对工作影响很大。
省行干校在省城东郊,园林式的建筑。据说当时请了全国有名的设计师设计,小桥流水,曲院回廊,很有些江南景致的味道。去过的人都说,在干校培训,简直跟度假一样。
看看时间,农信社的考试也在5号。完美错过,不留遗憾的遗憾。
李季心里反倒踏实了。
没有选择的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好准备省行的竞聘吧。这是叶行长做了承诺的,比农信社的那个靠谱多了。
一鸟在手,胜过两鸟在林。先把碗里的吃了,锅里的再说吧。
因为不管你胃口多好,多么想吃,能不能吃得着,那还两说呢。要是吃不了锅里的,又丢了碗里的,那才亏大了。
好在基本的内容都差不多,虽然明知不能参加了,李季还是把那套书认真读了一遍。
不知不觉到了月底。
这天,李季下了班,在食堂匆匆吃过饭,便又回到办公室。他要等着结完账,各支行的数据报上来。
叶欣也没回去,一直待在办公室。他也在等。
这个月算是小考。
可小考的成绩同样重要。你不可能期待一个平时只考过六十分的学生,到了大考会突然给你一个惊喜,考到九十分。
天早就黑下来了。
秋天的风已经很有些凉意。李季关了窗,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不觉又想起了万成。
现在,没人再提,人们似乎已将他完全忘记。
万成的真正死因,那些去向不明的资金,他背后隐藏的许多故事,似乎也一起被遗忘了。
可李季没有忘。
那些谜团还常常在他心头缠绕,会在某个时刻突然跳出来,让他热血上涌,又心惊不已。
也许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也可能就此石沉大海。李季无从知道。
门外的敲门声,将李季从沉思中惊醒。他忙回头看去,是市行会计部负责统计工作的姜明明。
“李总,这个月各支行分项统计数据出来了,请您过目。”姜明明将十几页报表放在李季桌上。
“好,你去忙吧。”
等姜明明走出去,带上了房门,李季才拿起报表,一行一行,仔仔细细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冷峻。
十八家支行,除了城东支行依旧保持强劲增长的势头;其余支行虽然也在增长,但都是蜻蜓点水,增幅如同蜗牛爬坡。
而全行的整体数据,才刚刚达到去年年底的水平,距离目标任务,依旧遥遥无期。
李季放下报表,神情肃然。
他知道,除了王淑兰,各支行行长还都在观望。至于王淑兰为何如此,李季还想不出来。
目前的形势还不明朗。一把手和二把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无人知道。一旦选错了对象,站错了队,那可不是小事情。
所以,最稳妥的方式是谁也先不得罪,小心应付,拭目以待,坐山观虎斗,等待谜底揭开。
人多势众。无论怎样的结果,随大流总不会有大错,也最安全。
陶平的病休,肯定是有意为之,抱定了以退为进的打算。只要他不倒,就没人敢轻举妄动。谁想倒戈,也要掂量掂量。
想了一会,李季拿起统计报表,快步走出去,敲响了叶欣的房门。
“进来!”
李季推开门,见叶欣正坐在沙发上,满头大汗地吃着一碗酸辣粉。
“你要不要尝尝,”叶欣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着说,“这酸辣粉,辣得过瘾!”
“叶行长,你吃吧,”李季微笑摆手,“我可不敢吃,太辣了。”
“怎么,结果出来了?”
看见李季手里的报表,叶欣把碗推到一边,直起身来。
“嗯,您看看。”李季递了过去。
叶欣接过来,看了两遍,将报表往茶几上一放:“呵呵,他们在给我演戏啊。”
“叶行长,这么下去,年底希望不大啊。”
“嗯,”叶欣皱着眉点点头,“那只老虎的能量还是不小啊。”
李季坐下来,不错眼珠地看着叶欣。
叶欣两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手,沉思片刻,忽然问:“小李,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叶行长,我看不如‘敲山震虎’。”
李季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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