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行过肮脏的利益交换后,嬴成蟜面向嬴政肃然拱手:“臣,长安君公子成蟜,请为此战主帅!”
王翦也一改方才懒散的模样,面向嬴政拱手而呼:“臣,上将军翦请为此战副将!”
嬴政认真的看向嬴成蟜:“王弟有几分把握全身而回?”
即便现在是在朝议的正式场合,嬴政对嬴成蟜的称呼还是改换成了‘王弟’。
嬴政更是没有关注嬴成蟜能否得胜,而只在意嬴成蟜能不能全身而回!
嬴成蟜心中一暖,认真的说:“大王放心。”
“即便臣此战败了,臣也必能安然回师!”
此战有王翦同行,胜算很大。
即便战败,嬴成蟜有八夫、卦夫等一千亲兵护持,也能杀回咸阳城!
嬴政深深的看了嬴成蟜一眼,见嬴成蟜眼中没有丝毫勉强和忐忑,方才颔首道:“既然两位爱卿请战,寡人自无不允!”
“两位爱卿以为,此战我大秦当兴多少兵马?”
嬴成蟜和王翦不曾商议却毫不犹豫的同声开口:“六十万!”
王翦补充道:“在赵国兴兵五十万的情况下,末将需要六十万兵马。”
“倘若赵国兴兵更众,则末将所需兵马也会更多。”
嬴成蟜紧跟着补充道:“除此之外,末将还需要将军端和、将军蒙武、裨将军李信等诸位将军臂助。”
“如此,方可言胜!”
王翦继续说道:“但仅凭这五十万兵马,我部理应可以度过初期对峙。”
“余下的兵马可留待春耕之后再行补充。”
话落,嬴成蟜和王翦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笑意。
虽然王翦真的不敢再升爵了。
但饶是王翦也不得不承认,和嬴成蟜一起出征是真的痛快!
然而韩仓却是都快哭出来了:“六十万!六十万青壮啊!”
“他们能耕多少田亩,种出来多少粮草啊!”
其他朝臣也认为嬴成蟜和王翦有些过于稳重。
嬴成蟜和王翦已是当今大秦最善战的两名大将。
而今两人不止要同时出征,竟还要让杨端和、蒙武、李信等人一同出征。
除此之外更是索要了六十万兵马!
这架势哪像是冲着逼迫赵国罢兵休战去的?
这怕不是奔着灭国去的!
那李牧能阵斩桓齮确实可谓大将,但值得大秦如此谨慎对待吗?
然而不等群臣上谏,嬴政已经果断的说:“允!”
“皆允之!”
“若是两位爱卿另有所需,朝中定然不吝臂助!”
嬴政不理解嬴成蟜为什么明明已经连灭三国,却依旧对赵国李牧如此警惕。
但既然嬴成蟜在如此警惕的前提下依旧决定亲自出征,那嬴政能做的,就唯有竭力支持!
嬴成蟜和王翦大喜拱手:“拜谢大王!”
嬴政招了招手,沉声道:“取坤舆图。”
“议一议此战该怎么打!”
魏缭面色微变,显然是想到了前几次战前军议尽数付诸东流的不好回忆。
但嬴成蟜却已习以为常的走上前去,目光看向汪博、蒙毅等侍郎撑起的坤舆图。
“此战赵武安君能够对我大秦发起进攻的方向有很多。”
“但末将以为,观此战必当先观赵国局势。”
捻起一根木棍,嬴成蟜点向武安城:“赵武安君被封于武安城,以武安城为食邑。”
“但这并不代表赵武安君的根基处于武安城。”
“赵武安君真正的根本之地,乃是这里!”
嬴成蟜手中木棍点向邯郸城北:“代郡!”
“早些年,赵武安君常年领兵于此与匈奴交锋,也因此于代郡盘踞、经营了数十载。”
“今代郡大小官吏多与赵武安君有旧,赵武安君的旧部也大多被安置于此。”
“所以末将以为,赵相郭开必不会准赵武安君北上代郡!”
“同时赵相郭开也不会允许赵武安君领兵途径邯郸城。”
“故此,赵武安君能够对我大秦发起进攻的便仅有两个方向。”
“西进太行,或是南下漳水长城!”
李牧的能力与王翦相仿,但李牧的性格却和王翦迥然不同。
李牧胆敢以臣子的身份怒骂王后是娼女,胆敢毫不留情的喝骂君王,更敢于和君王讨价还价争取粮饷辎重,甚至胆敢在代郡安插亲信、成为代郡的土皇帝。
更重要的是,李牧的高祖父李兑真的兵变过,而且还成功了!
就算郭开有八个胆子,郭开也不可能敢于让李牧领着兵马路过邯郸城,亦或是回返老巢。
否则李牧很可能真的会攻打邯郸城,扶持新王登基!
听着嬴成蟜的长篇大论,魏缭也终于上前:“臣以为,长安君所言甚是。”
“此战我军主力当深入太行。”
“若赵武安君仅发偏师于太行,则我军便强攻太行而出,直接挺进邯郸,逼迫赵国求和。”
“若赵武安君发主力于太行,那便正面对峙!”
“再派偏师南下漳水长城,自漳水长城北上而攻,给予赵武安君以压力。”
“另派两支兵马一路北上代郡,扰乱赵武安君后方,一路东进内黄,自内黄转进邯郸!”
“只待四面包夹之势一成,赵武安君势必难以掌控全局,必会忙中出错。”
“若燕、齐二国愿意发兵助秦,更可成六面包夹之势!”
“一旦这六路兵马中的任何一路冲破了赵军阻截,威胁邯郸城,赵相郭开都有极大可能会罢兵言和。”
顿了顿,魏缭笑道:“赵相郭开可没有赵悼襄王(赵王偃)那般胆魄!”
嬴成蟜却摇了摇头道:“国尉六路包夹之策甚善。”
“但末将却以为,漳水长城难攻,反倒是代郡易得。”
“我大秦可令一路兵马攻打漳水长城,同时截断武安君自漳水长城出兵的路线。”
“而偏师,则是发向代郡!”
嬴成蟜手中木棍用力点向代郡:“赵武安君难以回援代郡,但代郡又是赵武安君经营许久的根本所在。”
“若我军以重兵扰乱代郡,甚至是夺取代郡,更可能会导致赵武安君首尾难顾。”
魏缭皱眉道:“代郡乃是赵国兵锋最盛之所在。”
“若只是骚扰牵制,并不困难。”
“但若是强攻甚至是夺城,则难度骤增!”
“且夺取代郡对于威胁邯郸并无直接意义,付出大量兵力来夺取代郡,不值!”
嬴成蟜和魏缭围绕偏师的进攻方向争执不休。
嬴政的目光却是转向了王翦:“上将军翦何故一言不发?”
王翦回过神来,拱手道:“大王,是长安君方才的话语给了末将灵感。”
“末将顺着长安君方才的话语去细思,发觉牵扯赵武安君心力这等事,不只是我大秦能做,他赵相郭开肯定也愿为之!”
“是故,末将以为。”
王翦憨憨的笑道:“可否以重金贿赂赵相郭开,再请大王书信赵武安君,以高官厚禄招降之。”
“而后,恰好让大王求贤的信件被赵相郭开发觉!”
魏缭、隗状等人愕然,而后双眼猛的一亮。
“此策颇为歹毒,深得本官心意也!”
“赵相郭开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置赵武安君,若得我大秦如此臂助,则赵相郭开必依策而行也!”
“此策可待赵武安君出征之后再行,如此,或可令赵国临阵换将,再给予赵军一次重创!”
王翦此策很不道德。
但不得不说,很有用!
在此策提出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所有朝臣的认可!
唯有嬴成蟜无语的看向王翦。
这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计划!
怎么什么锅都往本君头上甩啊!
王翦笑呵呵的看向嬴成蟜发问:“长安君为何如此看本将?”
“是以为此策不妥否?”
在王翦看来,别人可以说他这一策太不道德。
但嬴成蟜是绝对没资格在道德层面嫌弃王翦此策的!
嬴成蟜摇了摇头:“本将以为,上将军此策甚善!”
“本将只是以为,赵武安君乃是当今赵国最能征善战的将领。”
“且赵悼襄王临终之际对赵武安君大力拔擢,信任有加。”
“同时赵武安君还是领兵在外的大将。”
“仅仅只是怀疑其与敌国私通,恐怕难以助赵相铲除赵武安君。”
“本将谏,招揽游侠、派遣候者、收买赵国臣子,劫走公子嘉!”
“并礼送公子嘉入代郡!”
听完嬴成蟜的谏言,魏缭双眼猛的一亮,失声低呼:“若如此,则赵武安君无言以辩也!”
劫走公子嘉的过程很粗糙。
但这并不重要。
重点在于,曾经赵国王位的顺位第一继承人公子赵嘉被送到了当今军方第一人的老窝里!
这位军方第一人的高祖父又恰好有着兵变的黑历史!
赵王迁会相信李牧能对活生生的公子嘉无动于衷吗?
朝臣们胆敢保证公子嘉不是被李牧劫走的吗?
一旦此策成功,李牧要么坐等被问罪入狱,要么就只能兵变夺权。
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朝臣们看向嬴成蟜的目光有些色变。
他们原以为王翦之策已经够不道德了,没想到,嬴成蟜竟然还有更不道德的计策!
嬴政沉吟片刻后,肃声道:“寡人以为,此策甚善!”
“当行之。”
道德有什么用?
胜利才是寡人所求!
姚贾却是慎重的劝谏道:“但此策需要在邯郸城内施行,且不止要笼络到真正愿意帮助公子嘉的臣子,还需要杀出邯郸城,更要杀出赵相郭开布下的重重围困。”
“此策极难成功!”
“极难!”
跑到赵国国都里抢人,其难度不亚于正面赢下李牧!
在姚贾看来,此策失败的可能高达九成九,成功的可能不足一分!
然而嬴政却毫不犹豫道:“事在人为!”
“此策对我大秦有利,那便不吝放手一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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