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到了淮安府以后,明显不如在山东的时候省心,原本是要在下江南散心,不过事情总是不断。笔砚阁 m.biyange.com
而另外一边,贤妃和敬妃却是真的逃离了皇宫的枷锁,她们结伴而行,今天观湖景,明天拜庙宇,尽情的感受了一番紫禁城外的纷繁世界,还不忘献上一些诚心给神明以保佑皇帝身体康健,福运绵绵。
前几日走在外面还不觉得,不过今天再过街时,两边的百姓忽然热烈和虔诚。
她们两位并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听内侍解释说,“陛下昨日下了旨意,为老百姓抓了个十恶不赦之人,百姓们又知道是娘娘的轿子,这才如此。”
“陛下……总是会为民做主的。”
“是呢,听说今儿上午就在审这桩案子。”
朱厚照本来并不想出面,不过昨儿回到行宫以后陆续听了禀报,知道山阳县的百姓基本都惊动了。
左右无事,他便提前坐轿进了巡抚衙门的后厅之中。
下江南,除了看景,也是要看看民间本来的样子嘛。
就是弄的宋衡有些压力。
朱厚照一边摇扇子,一边提醒他,“你可以当朕不在此处,该怎么审就怎么审。祖宗又没规定当皇帝不能到你这巡抚衙门来是不是?”
“臣岂敢阻拦陛下,只是……臣担心一会儿有些狂悖之徒出言不逊,再惹恼陛下。”
“朕被惹恼的次数还少吗?你莫要再说了,带嫌犯和证人,开审吧。你也是个干臣,好好审,做出点表现,朕回头赏你些好东西。”
王炳和杨廷和都不说话坐在一旁。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皇帝在紫禁城好好的,磨着磨着下江南,再磨着磨着竟然和他们一起坐到这里来了。
怎么就到今天这一步了?
“陛下,那臣这就去了。要是臣一会儿又不当之处,还请陛下宽恕微臣。”
“去吧去吧。”
朱厚照心情还不错,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作为皇帝现在的行为已经超出这些大臣的想象了,因而便不再要求他们过多。
“王阁老,杨阁老。”
“臣在。”
“你们不要挂着一张脸嘛。今儿个说不定会有罪首归案这等大快人心的戏份,应当高兴才是。”
杨廷和抿了抿嘴巴,他还是把扫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他的记忆里,还没有先代的皇帝这样做过呢。
君臣现在各自有心思,直到外面响起‘啪’的一声,他们的注意力才被吸引过去。
“带人犯!!”
随着这身喊,朱厚照也开始捻起桌子上的桂花糕,一点儿一点儿的吃着玩。
不久,就听到铁链子拖在地上的刺耳声。
“啪!”
“嫌犯周淮,你为何见官不跪?”宋衡端正四方而坐,怒指着下面那个留着短须,脸色偏白的青年。
“学生幼年时也曾入学,直至廪膳生员,正德四年,学生参加淮安府大考获第二等。虽才学有限,举人不中,但也勉强忝为秀才。”
他昨日忽然被关押,在牢里也没有遭受刑罚,一天的时间更饿不到哪里去,所以状态还是很好的,尽管身上的衣物看起来有些脏了,不过面容之间不减傲气。
“学生还想向宋中丞求教一事。”
“说!”
“不知学生究竟犯了何事,竟要巡抚衙门出动如此多的人,不问原委径直就将学生抓进了大牢!”
宋衡直说:“你突然被抓了进去,没有人告诉你也是正常。但本官这就可以和你直说,是你盐场中的灶工聚众揭发了你。说你虐民得利,抢占良女,甚至迫害他人性命。因检举你的有近百人,因而本官下令拿人。”
“什么?那都是一帮刁民,难道仅凭他们三两句话,中丞就可以拿人?”
“你先莫慌。”宋衡偏向右边,“带证人!”
事情演进到这里,基本上原先就预料得到。
不过等到证人一上场,一下就乱了起来。原来是一对老夫妇,他们看到周淮立马就变得非常激动,直接挣脱开衙役的手,整个人扑向了周淮,“就是你这个畜生!你还我儿子命来!”
周淮毕竟年轻,手脚利索,他直接将来人推到,“拿开你的脏手!谁见过你儿子?!”
啪!
“周淮,你莫要伤了人。此老者姓赵,人称赵老三,他本是个卖草鞋的,家中有个幼子名为赵大雨。你有没有用过这样一个人?”
“赵大雨?没印象。”
宋衡没想到他这么难缠,当即怒道:“你手底下用什么人,知道的人不少。本官随便找人一问便知,你何必在此胡搅蛮缠?!”
周淮正了正衣领,“啊,学生想起来了。是有叫赵大雨的,不过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这对老夫妇的儿子!”
“中丞,这可不一定。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在我这里的赵大雨一定就是他们的儿子?再说了,学生用的这个赵大雨,后来也不再给学生卖命了,他离开了周府,至于去了哪里,或者是不是死了,学生又哪里知道?总不能每一个过了周府的人出了事,都是学生的事吧?”
后厅内。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瓷杯,并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王炳尬笑,“陛下,请勿着急。”
“带下一个人证!”
这次是宁山和宁河,以及昨晚被他们聚集起来的人。
周淮一看他俩,目光之中就有阴狠射出。
“小人宁河、小人宁山,参见中丞!”
“起!”
“周淮,你可认得这两人?”
周淮脑袋一昂,“看中丞的意思,是要说他二人是我盐场的灶工。”
“难道不是?”
“不,中丞说是那就是。不过我那盐场之内有灶工两百余人,学生记性不好,可不是一一能记住的。”
“你不必记住我!”宁河怒怼道,“你只需记得那个叫小荷的姑娘,她是我的侄女儿,今年四月初被你强占,夺回府内。你敢说,这也不是真的?”
“哼,证据呢?”
宁河眼神中冒出一股子怒火,“你掳走她、并对她用强的时候,她在你胳膊上抓了口子,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你敢把右胳膊亮出来么?”
周淮面色一变。
“不错,我们兄弟曾设法营救过她。但她被你奸污,已无求生之念,只想着杀你而后快!四月中旬,你还休养过几日,想必身上也有伤吧?”
宋衡不再废话,当即下命令,“脱他衣服!”
“慢!!”周淮这家伙也算是镇定,他拱手冲宋衡,“中丞,学生这胳膊是有伤,但是……仅凭几道伤口又能说明什么?难道不能是他事先知道,然后编造了故事来污蔑学生吗?他又怎么证明,这伤口是那个叫什么荷的女子所留?!”
宁河一听顿时有些急,他没读过书,不如这个家伙嘴巴利,只能强调,“你从来都是嫌弃灶工的,我们这些人不可能提前知道你有何处伤口。”
“那可难说,万一你处心积虑,谋划已久呢?”
“中丞!”宁河急了。
周淮乘势再起,他说:“中丞,在下虽为末流商人,但也不是此等灶工可以比的,在下家中还有叔叔在浙江为官,时常告诫我这个侄子要为人谦逊,绝不可自恃身份,胡作非为,学生此生虽然中举无望,但心中总是向往宗族之中的前辈,以他们为榜样,又怎么会在公堂之上颠倒是非?反倒是这等卑贱之民,怕是觉得盐场太过辛苦,心中惦记其学生那份丰厚的家财才是真的。”
后厅之中的朱厚照听了以后眉头一挑。这段话寻常老百姓绝对听不懂,但其实极有玄机,而且说得很厉害。
此人实际上是拐弯告诉审案的官员,我有官府的背景,还有不少的家资。只要偏向于他,那么结交了朋友不说,银钱上也同样不会亏待。
反过来,再看这几个身份低贱的老百姓,你给他们做主,能得到什么?
所以,这是公开的行贿行为。
只是比较隐蔽。
如果是一般的品德比较差的官员,肯定心中贪念大起,然后被其利诱。
而不贪的人呢,大部分也比较胆小,胆小就会害怕他那个浙江官府的关系会不会再找回来。
所以唯有‘不贪、且不怕死’的人才会使得判罚结果对他不利。
可这样的人,全天下有几个啊?
也是仅凭这一点,朱厚照就可以断定此人有罪,哪怕不是这些人证说的罪,他肯定也犯了别的罪。因为他手法太娴熟老练,而且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不可能是什么好人。
还有一点,这个混蛋有些气人。
唰!
朱厚照把手中扇子一甩,“两位阁老,你们都听到了吧?”
王炳与杨廷和也是八面玲珑般的心思,“回陛下,都听到了。”
“听到了就好。”朱厚照站了起来,渐渐的笑容僵住,开始面带寒霜,“朕可没心情听无赖在这里扯皮。这个案子朕也不想听了,尤址,随朕出去。”
“是!”
王炳和杨廷和面容一惊,“陛下!”
可惜他们这俩六十岁的老头儿哪里跟得上年轻皇帝的步伐。
他一出现,宋衡看到以后屁股立马离凳让出位置,朱厚照没有半点儿客气,直接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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