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考虑的不是梅家两个小女儿的幸福,他考虑的是他自己。说起来,皇帝从当太子的时候开始就没什么所好,要说有,那就是能力强的大臣。
可这些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人家能力强,往后就是人家和皇帝的关系。
张永推荐了个吴俊川,这次也跟着出征了,能有什么结果还不得而知。而且从时间上来说也几年时间了,那个姓吴的大约也没闹出什么动静。
说白了,皇帝喜欢的那种似王越、杨廷和这般大臣,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所以刘瑾也是一直求路无门,他没办法呀!
不过前几日看皇帝渐渐大了,他那个小心思又开始动了,这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少年天子,风流天下,他们这些无根的人是没想头了,但是皇帝还能没有?
况且太监也没有文臣那种‘谄媚’的道德压力,尤其刘瑾,他才不管那一套,只要能得皇帝欢心,不要说拐两个女子,就是杀人他都干。
梅府的那些流言,刘瑾也是知道的。其实京城里谁不知道梅府富贵,商人不许纳妾是不假,但架不住人家有钱,买了这么多漂亮女子回来。
刘瑾在屋里转悠了一会儿,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给陛下办事是要万无一失的,一点点疏忽都不能有,
但梅怀古的那两个妹妹谁见过?
万一是个假货,那岂不是白费一番心思?
于是左思右想,他还是把谷大用给找过来商量商量。
两个太监躲在屋里的拉住之下悉悉索索的讲着这些密语,只不过刘瑾的话一开头,谷大用就开始心里犯滴咕。
“刘老哥,这事儿能成吗?陛下的性子,要是知道咱们几个玩这些花头,怕不是会龙颜震怒吧?”
刘瑾‘啧’了一声,点了点他的脑袋,“说你脑子不肯动,你还真是的。只要陛下喜欢,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我们?他只会想到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愿意花心思去讨其欢心,这分明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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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谷大用心里不太确定,犹疑了一会儿,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好不好,陛下说了,咱们当差要老实,有什么说什么,不好玩心思的。尤其是”
尤其这位陛下那是祖宗保佑给降生下来的,一颗玲珑心事事想得比他们还要透,旁人可以瞒,但是这位你要瞒着他做事,心里压力大不大?
说句夸张的话,心里盛不下事儿的人,要真在皇帝面前搞滑头,估计夜里觉都睡不着。聪明不说手段又狠,一旦暴露了,一层皮都得掉。
刘瑾看他如此,有些恨铁不成钢,“大用,你是不是真的脑子叫浆湖给湖住了,陛下的性子我了解的不如你清楚?你仔细想想,这种事,陛下好开口吗?陛下是立志要成为一代明君的,他会和你我来讲这种话?可陛下渐渐大了,他也有七情六欲,这心里想了,我们办不到位,又要我们何用?”
刘公公都快急出表情包了。
而且这话说得也算露骨了,谷大用一时难以辩驳,甚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就办吧,我听刘老哥的。”
“诶,早这样就好了。”刘瑾把蜡烛往外移移,头埋的更深,“现在的问题是,咱家只有梅怀古的一句话,他那两个妹妹究竟什么模样,咱们也没见过啊!”
谷大用这会儿倒是一点就透,“这事儿简单,我不是救过两个姑娘送往医学院?可以请她们先看看,一句话的事。”
刘瑾就是这意思,救人这种事他是没那个心思去干的。
“那就劳烦你,明日出宫一趟。梅怀古心思急,估计也是明儿一早就会去找谈大夫了。”
谷大用又问:“咱们把事情做得那么隐秘,就算最后真的成了,陛下又怎么知道是我们的功劳?”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妙计。”
话是这么说,但自有妙计之后他便不讲了,这让谷大用心里有些计较。
这不是当他是个冤大头忽悠他么?
要他干活儿的时候讲讲那么多,等到真的关键时刻,又什么都不讲了,只说有妙计,妈的,你到底是什么妙计啊?
这样一来的话,到最后就是他刘瑾不声不响的把功劳给领了,甚至什么时候领的都不晓得。陛下又怎么知道谷大用也在其中出力了?
不过刘瑾毕竟官大一级,谷大用不敢多说,只能领命先回去了。
就是走到门外的时候眼珠子轱辘轱辘转,还小小翻了个白眼。
第二日下了早朝,朱厚照的心情不是很好。
这事的起因出在那剩下的一百六十万两白银上。当日,皇帝为了向西北用兵,撂下了话,这次所有的军需不从国库支出。
也是因为没有加重国库的负担,所以事情才相对顺利,否则没钱的话,就是把大臣逼死,无米下炊谁有办法?
银两、粮草都有准备,京营也才能这么快的开拔。
但二月的时间慢慢流逝,西北还没有多少声音,人心逐渐安定之后,皇帝手中的银钱惹来了注意。
明朝的现状就是这样,百姓贫苦,年年有地方遭灾,国库银两老是不够用,现在皇上有钱自然是要申请一点。
张敷华之前禀报说江西、四川有灾民,他被皇帝派去了南直隶借粮,借了半天一个一颗粮食没有,只知道向京城上疏,向皇帝要钱。
南直隶应天巡抚丁祖萍也来了一疏,说手中无粮可借,那意思皇帝你就漏一点儿吧。
而且战争的影响逐渐显现,京师的粮价有缓慢而明显的上涨,其他地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样的情况,朱厚照怎么能高兴?
皇帝一不高兴,一帮重臣也别想着下朝回去休息了,全部给召到了乾清宫。
他不高兴的理由,倒不是又要花钱,而是有一种感觉,就是下面的人不干活、不想动脑筋,就知道跟他张嘴,有困难就上交,到底有几个真的想着为他分忧解难?碰上这种事又有哪个领导会开心?
所以他有一种自己天天累死累活的,结果下面的人还跟着扯后腿的感觉。
南直隶没有三司,只有两个巡抚,分别是应天巡抚和凤阳巡抚,应天巡抚驻南京,凤阳巡抚驻淮安。凤阳巡抚且不去说他,应天巡抚所管理的是全国最富庶、也是赋税最重的地区。
像苏州府、松江府,有明一代赋税一直很重。
现在应天巡抚一道奏疏就说无粮可借,你特么的当我皇帝是傻子啊?
所以一到乾清宫,朱厚照直接发问:“这个应天巡抚丁祖萍是什么人?”
吏部尚书王鏊回话,“丁祖萍是成化五年己丑科二甲进士,历任刑部主事、山西道御史、山东左参政等职,弘治十六年,由广西右布政使调任应天巡抚。”
应天巡抚是正二品大员。
听着履历像是不错,但朱厚照不看表面看结果,你再牛逼不想着给皇帝解决问题,要你何用?
“多大岁数了?”
多大岁数
王鏊一时没记住。
倒是韩文回话,“臣与其有过一面之缘,今年六十有八了。”
朱厚照心想都六十八的人了,还能指望他做出多大贡献?而且一般人说话都会稍待替人家在君前讲两句好话,但韩文什么都没说,这其实就是不好的话。
“革了他的职,让他回原籍养老!”皇帝讲话掷地有声,“内阁马上拟旨。”
刘健和皇帝还有一本账没算呢。这时候也不想为了一个丁祖萍多说什么。
“遵旨。”
这样的发火,搞得乾清宫的气氛很严肃。
“调四川布政使何鉴任应天巡抚。朕记得王恕任吏部尚书时曾经考核何鉴政绩第一,南直隶是朝廷赋税重地,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巡抚应天的。”
这话说的倒是重了。
谢迁想解一解这气氛,就说道:“何世光倒是合适,此人少时就有大志,曾说‘出而不忠于君,入而不孝于亲,岂不惭负天地羞七尺之躯哉’。”
朱厚照不知道这些故事,但听起来还像个男人说话。
当然,他这个皇帝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重要的是做什么。何鉴在四川布政使当得还不错,通水渠、兴教化,耐心引民农桑,算是个良心官员,因为有了这些才让他到江南去。
“另外,下旨申斥张敷华,江西遭灾,朕命他去南直隶借粮,即便南直隶缺粮,但他一个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朝廷九卿之一,到地方开个口,多的不说,三五万石的粮食先借来救救急总归是做得到的吧?结果呢,他一颗粮食都没有借到。这说明什么?要么他阳奉阴违没有认真想办法,只知道向朕开口;要么就是他能力有问题,一点儿办事的能力都没有!不管是哪一条,朕都要寻他的麻烦!”
上一辈子朱厚照见过太多了。对于下属来说,领导交代的事,你就算完不成,但你要有点儿动静,哪怕就是装,也要装出来你努力过了。
像张敷华这个事儿,他至少应该借一点,然后向上报告说这事儿有困难:1、2、3点,我实在借不来粮了,请圣上恕罪。
这叫做事。
一颗粮食都没有,就说皇上你拨钱吧。这叫什么?这就像是后世单位里,领导安排一点工作马上就张嘴说‘我不会’的那种老油条。
那我留你干嘛?
“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朕有些强人所难?”朱厚照哼哼的冷笑一声,“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京里的九卿下去,就是贿赂他的银子都买得起万石的粮食!结果借来给朝廷赈灾却一颗也借不来!朕早就说过,哪怕五分想着朝廷的官员,朕都会用之。偏偏有一些十分想着自己,连半分都不为朝廷分忧的官员,朕留之何用?!”
皇帝指了指边上的丰熙,“你就将朕的话原封不动的写上去,叫张敷华去看!朕就不信了,左都御史的面子借不来一点粮食!严旨明令,叫他必须完成!朝廷的哪样工作没有难度?动不动就说干不了,那朕的圣旨岂不是如同儿戏?”
皇帝这样发火,重臣都不太敢说话。倒是张敷华,老头儿估计又该睡不着觉了。
“都下去吧。”皇帝见他们这样也烦,就让他们先走。
但他自己在乾清宫里待了一会儿,还是下了一道旨意,“宣毛语文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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