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我不能出宫。”
站在浴房的门外,听着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赢素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对着里面说道。
“所以,你既不能陪着我过大年夜,也不能和我一起进宫,哪怕是见你娘亲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得我自己去,是不是?”
浴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一股子带着淡淡香味的潮热之气先从里面飘了出来,岳西赤足踩着木屐靠在一扇门上,侧着身子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斜睨着门神似的戳在门口的皇帝陛下。
“是的。”这是事实,赢素无法回避。
“唉!”岳西幽幽地叹了口气,把手里拿着的布巾往身后一丢,然后对着皇帝陛下勾勾手指:“过来……”
赢素没有犹豫,往前迈了一步,与她面对面地站着。
“你说这么麻烦的一个人,当初好意思去追我吗?”
赢素被她说得笑了:“娘子都跑了,自然是要追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唉……”岳西接着叹气:“我怎么那么倒霉呢……”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幸亏我是岳西。”说着话,她打了个哈欠,对着他伸出了手:“媳妇儿,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你也不瞅瞅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身为一国君主,赢素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
方才他小声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早就想到了。
“那咱回去睡觉。”拦腰抱起那个洗的香喷喷的女人,赢素的心情也跟着荡漾起来,他满心雀跃的想到:今儿可是把这个女人抱到我的床榻上去了……
“不是事儿哈!”窝在他的怀里,岳西并不老实,她伸了爪子在他白皙的俊脸上拧了一把:“只要咱两个人在一起,天天都是过年……”
……
年三十,赢素留在了宫里而岳西则回了西厢村。
西厢村的院子大屋子多,尽管大伙儿过年都聚在了一处,可仍旧没觉出拥挤来。
三十晚上在前院的几间房子里摆了酒席,岳西坐在了正屋那桌酒席的首位上。
如今行宫和财神庙的两拨子人都成了一家,几十口子人轮流过来给岳西敬酒,岳西来者不拒,结果喝了一肚子的白水!
初一一大早还要进宫,她不敢饮酒,只能以水代酒,意思到了就是。
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又熬过了子时,帝都内外一片烟花爆竹,一家子人都聚到了正屋给岳西拜年,而岳西则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不偏不倚一人一个,连高公公和王婶子他们这样岁数大的也有。
只是每个红包里装了多少银子却只有拿了红包的人自己知道,都是岳西亲手递出去的,颇有些论功行赏的意味。
“当家的,寅时正了。”已经收拾利落的冯继宗站在正屋的门口抱拳说道。
“正犯困呢。”岳西起了身,径直出了正屋往后院走去:“稍等,我换件衣服。”
不到一刻的功夫,换了新衣仍做男子装扮的岳西披着一件带风帽的紫貂大氅缓步走了出来。
“主子,让我跟着您身边伺候吧。”云画和霞染一前一后的追了出来,小声哀求道。
“有他们就成,你们别跟着,把屋里拾到拾到,回去睡会儿,估摸着晚上我就能回来啦。”
雪地上,身材高挑她盈盈而立,回头对着两个大丫头一摆手:“”回去吧,晚上给我留着饺子!
快步离了院子,一辆马车已然停在门口。
驭夫怀抱着马鞭立在马前,见了从门里出来的岳西,连同那一队卫士一起向着她行了礼。
“大年头一天,诸位都辛苦了!”上车前,岳西的手从紫貂大氅里伸了出来,把手里封好的几个红包递给冯继宗:“冯师傅,给哥几个分分,图个吉利!”
“谢公子赏!”冯继宗提步走到岳西身前双手接了那些红包,当着她的面马上给一众侍卫分了。
看着岳西上了马车,驭夫收了脚蹬,冯继宗翻身上马跟到了马车的身侧,他俯下身子在车厢外沉声说道:“我们的车马只能停在外面,公子身边会有影卫跟随,您不用担心。”
车窗上的帘子挑开,岳西白皙的脸庞露了出来,她笑模笑样地看着冯继宗说道:“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冯继宗闭了嘴,无话可说。
“走吧,路上有雪,大伙都小心点儿……”放下帘子,岳西坐回车里,对着外面吩咐道。
“是!”十几条汉子齐声应了,声势不小,惊得路边树上的鸟儿扑棱棱的飞起一片……
冯继宗策马跟在马车的后面,心里想到: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连见太后这样的大事她都能泰然处之,如此镇定,便是许多男子也是不如她的……
……
西厢村离着帝都的城西门不远,岳西马车从小道上了官道儿的时候正听见厚重的城门被打开的‘吱嘎’声。
大年初一的早晨,官道上冷冷清清只有岳西的马车缓缓地驶进了城门洞,守卫的兵士显然没有想到城门才开就有了要进城的车马,因此特意回头看了看。
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马车却跟着一队骑着高头骏马的骑士,这阵仗可委实不小!
可问题是他们从不知道有什么大人物是住在帝都西边的,因此岳西的这队人马就更引起了守城兵士的注意。
“我去请咱们百总过来,这伙子人都带着刀呢!”一名兵士拉了木头路障过来拦住了马车,自己则和旁边的兵士说了一声,扭头往城门楼上跑去。
“嗨,这他娘的奸人!遇到了事儿就把小爷一个人丢在这儿了!”正困得发呆的兵士立时精神起来,喃喃自语了一句之后便小心地贴在了墙边儿,没敢过来问询。
“怎么不走了?”撩开帘子,岳西自车窗里探出头来问道。
“岳……岳公子?”立在墙边的兵士歪着脑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使劲的看了岳西几眼,在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之后他才试试探探地走到了岳西的马车前小声问道:“是您要进城?”
“呵呵!”岳西抿嘴一乐:“可不是我要进城么。”
“哎呦,这……这……”兵士指指跟在车后的那些侍卫缩着脖子说道:“这哥几个怎么还带着家伙啊!”
岳西经常从西城门进出,与这里的兵士很多都是半熟脸儿,再加上她和李捕头的关系,以往进进出出的,兵士们见了她也算客气。
可帝都就是帝都,若什么人都提着刀剑进出那还了得?
岳西没回头,依旧笑着说道:“都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呐!”不等她的话说完,一个脸红脖子粗的壮汉已经东倒西歪地走了过来,胖大的身子晃晃悠悠的随时都要倒下,看着就没少喝!
“你什么人哪?大清早的不在家睡觉,这巴巴地进城,还带着这么多人,打狼去啊?”
离着还有几步路,那汉子一张嘴就是一股子酒臭味,岳西心里一阵厌烦,面无表情的对着冯继宗招招手。
“岳公子,这是我们百总大人,你不认识吧,要不,我给二位引荐引荐?”兵士心眼儿不赖,见岳西变了脸,唯恐她得罪了小人,以后这个人面兽心的百总会不时的为难她一下,于是赶紧出言提醒。
“给我家公子让路!”冯继宗闪身来到二位的身前,把手里提着的刀递了过去……
刀柄上一枚红色‘御’字清晰的显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御林军的标志。
“放!放!快放!”被一个字吓得酒醒了大半,百总大人总算是明白过来:“我……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了啊……”
“岳……岳公子十大人物?”百总受了瘪兵士心里觉着挺痛快,可他认识岳公子时间也不短了,从来没觉得对方是个大人啊……
甚至他还听人说过,这位岳公子还是一帮叫花子的头呢……
……
“今日出门怎么想起来带着这些了?”进了城,顺着大道一直往东走,四周不时的传来一两声爆竹的声音,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浓浓的鞭炮燃放后的味道。
岳西撩了帘子问骑在马上的冯继宗。
她知道他们平时也是带着兵器的,只是大多的时候他们会将兵器影藏起来,这样行走在各地的时候就会方便很多。
“是陛下特意吩咐的。”冯继宗催马走近她低声回道。
“啊?”岳西略感吃惊,心道:大年初一媳妇就亮剑了,这是给谁看呢?
又走了七八里路,道上终于见了车马,离着老远就听见了赶车的吆喝声,似乎是在呵斥着自己的车子避让!
岳西坐在车里没动,闭着眼咧嘴一笑:“哎呀,看来在这天子脚下要是没点身份的,走路上都受欺负啊……”
“这都是各府赶着进宫去朝拜太后的命妇,这些人年年都会如此,在道上你追我赶的,就为了能先到御水桥边等着宫门开了好第一个进宫。”
“哦?既然那么想见到太后娘娘,早点出门不就结了?何必在路上弄得这样,给谁看呢这是!”
“公子有所谓不知……”前面赶车的驭夫此时结了话:“其实啊,这些各府的命妇及时出门早就有了规矩,那些品阶稍逊的夫人就只好在路上拼命的赶,以求早一点到雨水桥。”
“都说太后娘娘身子不好,一年只见那么几个人,先到的机会不是大些吗,要不再见太后娘娘可是要一年之后了。”
“这样啊……”岳西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说道:“那咱贴边儿走,谁家的马车要往前赶咱都让着点儿,咱们不急!”
“是!”驭夫应了一声,本来走的就慢的马车走得更慢了。
“公子,您的意思是:今儿咱们有可能排不上?”冯继宗低声问道。
“怎么可能……”马车里的岳西似乎是快睡着了:“今儿哪怕是让咱们等到海枯石烂,太后娘娘也一定不会把我忘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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