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了早饭郑宝才就离了太平局,到了天黑的时候才回来。
“兄弟,你出来看看吧!”一进院子他就对着正屋兴冲冲的喊道:“看看哥哥找的这个班子咋样?”
“郑先生,当家才去了后面。”
几个女人都去了楚宅暂住,岳西只留了云画在身边伺候着。
此刻,云画端着几只茶杯从正屋里出来,显见的是刚有客人离去。
“哦,哦。”除了岳西,郑宝才平日极少和女子说话。不过他端着是当家的兄长的架子,倒是对岳家这一种女子都客气的很,连云画霞染这几个侍女也不例外的客气。
“那我就先在院子里等等吧。”
郑宝才当混混的时候似乎脑子里根本没有斯文二字,唯独一回了太平局便斯文起来,哪怕现在后院就住着岳西和云画两个女人,他还是坚决不往后院去。
只转眼的功夫,岳西就从后面走了出来:“没想到您这么晚了还会来,我以为您忙完了就直接回府上了。”
“兄弟你不是说闷得慌吗,哥哥就赶紧把他们找来了,都在院子里站着呢,你看看成不成。”郑宝才搓着手,眼睛里精光闪动,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院子里站了满满腾腾的一院子人,让岳西看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郑宝才大巴掌往身后一划拉,笑着问道:“兄弟,你看哥哥找来的这些人怎么样吧!”
“这些人都是戏班子的?”瞅着那些人肩背手提居然还有拿着镐头耙子的,岳西狐疑的问道。
“放心,哥哥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地里一边犁地一边唱戏呢!”郑宝才‘哈哈’笑着回道。
院子里的人大多生得细腰乍背,一看就是练家子,粗粗一数就有四五十个汉子。
只是这些人衣衫破旧,面容憔悴,此刻都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岳西,饿狼似的,瞅的人发憷!
岳西站在台阶上,打杂的阿修忙搬了把椅子放在了她身后<="l">。
岳西没有坐下,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些人看,心里几乎怀疑是郑宝才又从城里组织了一帮叫花子回来!
“哎呦大爷!”站在人群前面的一个生着络腮胡子的汉子站了出来,他满脸带笑的站在了岳西跟前,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双手捧着递给岳西:“岳大爷您就放心吧……”
回手一指身后的众人,络腮胡子先叹了气,眼神幽怨:“咱们这个班子叫吉庆班,曾经也在城里的富贵人家里唱过,班子里的几个老人都经历过,那时候咱们可是每年都给大伙儿做行头的!”
岳西低头看着手里的戏折子,慢慢翻看着上面的戏名,一边听着那人说话。
“后来啊,南边来的班子多了,并且他们那些班子,呸!”一口吐沫啐在地上,络腮胡子面上现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反正我们这样清清白白唱戏的是被逼的快没了活路了……”
帝都里达官显贵众多,大昭的有钱人也爱往帝都跑。那人的话虽说了一半,岳西却是听明白了,她也听说过城里很多的戏班子并不干净。
有些挂着头牌的伶人并不只是唱戏,大多还兼做着皮肉生意。
络腮胡子的语气是颇瞧不起这些人的。
“那个……”听他住了口,岳西方才抬起头,一张嘴却发现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
“敝姓于,小字文卿。是吉庆班的班主。”络腮胡赶紧说道。
“哦。”岳西点头道:“不知于先生的班子还会些什么?”
“哎呦,那我们可会的多了!”于文卿得意的一晃悠脑袋,声音都有了底气:“犁地种地这样寻常的活计就不用说了,我们还会盖房,烧砖,班子里掌鼓的那位会做木匠,敲锣的能做棺材,班子里的人都会赶车,我们在东夷放过羊,还在西山挖过煤呢!若是赶上红白喜事,雇了我们的班子,您就擎等着省心吧,连厨子都不用请,流水席咱们做的好着呢!”
“会的,是不少……”岳西抿嘴一笑。
她本意是想问问于班主处了戏折子上的戏文还会哪几出戏,谁知道他竟说出一堆这样的话,可见平时也没工夫开嗓子唱戏,净玩命顾着挣碗饭吃了。
“只是……”说得兴致很高的于班主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眼神闪烁着说道:“不知大爷您要点哪出戏呢?不如现在就点下来,我们出来的匆忙,有些行头未带,要……要回去取来。”
“哎,出来的时候不是说该带的都带了?”郑宝才说话直来直去,没给于班主留脸:“怎么现在又说这个?”
于班主没听见似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仍旧对着岳西。
若是旁人几句难听的话就让他害了臊,那他早就臊死了!
他们吉庆班已经落魄到了快散伙的地步,如今正赶上春耕,这伙子人才勉强做些短工。
至于行头,最近几年就没有添过新的,都是主顾点下了戏名之后他们再到城里找旁的戏班子租些回来应急!
岳西并不想为难没羞没臊的于班主,她扬起手上的戏折子轻声问道:“这上面的,你们带齐了哪出戏的行头?”
“‘小寡妇上坟记’<="l">!”于班主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有点暴露了班子的实力,忙又改口道:“‘大劈棺’也成啊!”
“呸!”郑宝才很想一巴掌抽死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班主:“我兄弟是想听听戏解解闷,你可倒好,报的这两出戏都是什么玩意!号丧呢!”
“呵呵!”看着厚脸皮的于班主终于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岳西倒是笑了:“成,就这两出戏,明儿开始搭台子,我先听个……”她摸着下巴想了想:“先听十天吧。”
“啊?!”院子里一直沉默着不出声的汉子们一起问道:“十天?”
“十天。”岳西把手里的册子交还给于班主:“好好唱,我这里还管饭呢,包大伙儿吃饱!”
……
明微一口气买了太平局旁边的两处院子,打通了要盖别院。
这两处宅子的钱对于她来说花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之所以要在这里盖别院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恶心岳西!
自打女儿不明不白的死后,明微的日子就成了煎熬,她觉得再没了舒心的时候。
并且她也从和儿子的聊天里隐隐的觉出了这件事和岳西脱不了干系!
对于明微来说,哪怕岳西与韩花朝的死没有任何牵扯,她也是可恶的!
谁让她是楼樱的女儿呢!
谁让她阻了韩花朝登上皇后宝座的路呢!
因此,韩月夕早就该死,她能活过来是老天不开眼了……
对此,明微是无比的悲哀,她真不明白,依着她们母女的长相身份,怎么就沦落到给人做小的地步呢!
女儿走了,她想看着女儿戴上凤冠的梦也碎了,明微觉得一切都没了意思,直到她突发奇想要在太平局的旁边建一座高楼,然后天天居高临下的看着岳西惶惶不可终日的活着!
明微很快的把这个无聊的想法变成了行动,她买的那两处院子如今已经打通,正在日夜赶工,地基都挖好了,眼瞅着就该往上起房子了。
她每天都来,就坐着挂着韩府标志的马车在太平局的门口过来过去,有一次还和才出门的岳西走了个对脸,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目光,明微才觉得痛快了些。
可是这还不够!
她要等着高楼盖好竣工的那一天,她要站在楼上用藐视的眼光看着岳西,让楼樱的女儿每次见她的时候都需要仰视……
马车出了帝都的西门,挺快就到了西厢村,才到村口,坐在马车里的明微就听到了自己院子里传来的热火朝天的号子声,那是工匠们正卖力的劳动着的声音。
“哼!”她撩起纱帘,眼睛瞟向树梢上才冒出来的嫩嫩的新绿,心里无比舒服,对着骑马跟在旁边的韩阳春说道:“母亲听到这些声音都头痛,太吵了<="l">!”
“不知那贱人听了还能不能睡好觉?”
韩阳春一身宝石蓝色的春衣,人显得很是贵气端正,只是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明微瞪了儿子一眼,对于他没有搭茬跟着恭维自己几句感到有些不快。
对于韩阳春来说,母亲的做法是可笑的,然而他确实可以藉此呆在楼上监视起岳西的行动来,这倒是让他很感兴趣,因此便时不时的过来跟着查看一下,也算是陪陪母亲。
“怎么了?”透过纱帘,明微看见马上的儿子已经蹙起了眉头,眼睛盯着别院的对面看着什么。
韩阳春大约是没有听见,拍马径直往前走去。
韩府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明微等着门口的帘子挑开,才俯身扶着丫鬟的手臂下车。
一只脚才从脚蹬上落在地上,耳边便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不男不女的听了让人难受:“哎呀呀,奴家的那个冤家,才说是好年华同鸾凤衾,刹那间一杯黄土,阴阳两隔……呃……呃……”
一句阴阳两隔的‘隔’字唱的分外悲切,尾音拖得老长,余音为止中,‘噗!噗!’几声闷响,再加上笙箫管笛齐鸣,这算是开了唱!
只是这一场大戏开始的突然,让明微毫无防备,一只脚才迈到地上,另一只脚还踩才脚蹬上,她身后拉车的高头骏马已然受了惊,呼啸一声拉着空车朝着护城河方向一路狂奔而去,而拿着鞭子的驭夫只能撒丫子在后面紧追不舍……
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明微两只手臂被两个丫头扶住,她按捺着狂跳不已的心脏扭头朝着对面望去,入眼的是一片白花花的颜色,在一座被搭成灵堂模样的戏台两侧一副巨大的挽联挂在两侧:
永垂不朽,流芳百世,遗爱千秋,含笑九泉,天人同悲!
明存千古,功业长存,孝慰忠魂,举世同悲,留芳千古!
明微把这副挽联上下看了几遍,呕得只想吐血,对方竟将名存千古的‘名’字写成了‘明’字,看来,这是要咒她死啊!
“你……”扬起手指指向坐在太师椅上吃着桂圆吐了一地核的黑衣青年,明微竟气得一时说不上话。
“呸!”口中一粒桂圆核被痞子似的岳西吐出去老远,她皮笑肉不笑的瞅着明微说道:“来看戏,不要银子。”
戏台上,刮了络腮胡子穿上孝服扮了小寡妇的正是吉庆班的于班主。
他一面哭哭啼啼的唱戏一面偷偷摸摸地观察着戏台下的情况,只看了几眼,他便心下了然:岳家大爷是在和那个娘们斗气呢!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于班主很有职业操守,连着吃了两顿包饭,他自觉身上有的是力气,于是扯着嗓子嚎道:“喂呀……不如让奴家也陪着你赴黄泉……”
“嘿嘿!”岳西眼睛斜睨着明微,口中却与台上的伶人搭上了腔:“赶紧死!做个贞洁烈女,死了爷再白饶你副棺材!”
台下看热闹的村民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起了哄:“小娘子,赶紧死了吧,和你的死鬼相公再做一对鬼夫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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