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东宫有多热闹,
太子妃苏氏心就有多冷。
太子纳妾,竟然比当初自己大婚还热闹,苏氏委屈的手脚冰冷,心更凉。
“太子妃,太子殿下让太子妃早点换妆更衣过去。”
苏氏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冰冷的问,“难道殿下纳妾,不仅自己去亲迎入宫,还要我这嫡妻也到宫门迎接她一个妾?”
宫人吓的脸色惨白,低头不敢吭声。
“你去禀报殿下,就说我身子不适,就不过去了。”
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叹息一声,过来小声劝说,“这次事情,都是圣人旨意,武良娣提前入宫,也是圣人想借此为周国公冲喜,听说本来不需太子亲迎,还是皇后要求太子去的,”
“这么喜庆的日子,太子妃若是不出现,不好。”
“莫惹太子殿下不高兴。”
太子妃进宫也有一年了,但跟太子一直很别扭,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甚至这些跟太子妃绑在一起的丽正殿的女官宫人们,更是急在心中。
都希望太子妃能跟太子好一点,最好是能够早点生个皇子。
可现在韩承徽都快生下皇长孙了,这边太子妃却是没半点动静,哪怕皇帝旨意,让太子常住丽正殿,两人都没什么欢声笑语,甚至她们知道,太子都没什么兴趣碰她,
“我堂堂太子妃,难道还要低三下四的去讨好个妾?”
一个韩承徽已经让苏氏心中难过,现在又来个武良娣。
“太子妃,武良娣身世不凡啊,父为宰相,母是弘农杨,堂兄是天子宠臣,堂姐夫、堂舅都是宰相,杨武两族,权势显赫,得罪不得啊。
太子妃就过去应酬一下就好。”
苏氏听着这话,忍不住落泪,想她苏家也是名门,父亲伯父也都是有才的学士,曾祖也做过宰相。
她也是皇帝皇后钦选的太子妃,可现在东宫,却这般被冷落。
苏氏怨恨,可年轻的她却不知道要怎么改变,她也曾试图讨好太子,但太子对她就是不喜。
“更衣。”
苏氏换上翟衣,戴上九树九钿两博鬓,脸上也化了精致的妆。
“把太子上次送我的香水拿来。”
那瓶香水用水晶瓶装着,极为精美,里面的香水也是极为特别,手腕上抹点,暗香浮动,留香还久。
这种香水很贵也很稀少,尤其是这种水晶瓶的都是限量版的,
比起胡商卖的蔷薇花露等花露,要高档许多,价格也自然贵许多,据说一瓶难求。
比起市面常见的香囊香饼自然又更高一个档次。
太子妃往手腕上抹了一点,那喜欢的茉莉花香幽幽袭来。
她喜欢这个花香味,因为添加了龙涎香等多种名贵香料,使的这香层次分明。
看着面前的香水瓶,苏氏突然想起来,这种香水,好像长安只有武家能制,他们有独门秘法,
其它的商人,造的较好的也顶多是花露水,跟这种香水差别很大。
武家,
她突然心情变的又不好了,
哪都有武家。
“听说武士快死了?”苏氏问。
“确实,隐秘传闻这次武良娣入宫,也是陛下说要给周国公冲喜,看能不能好转,但听说两位药王先后看诊后都说晚了,可能撑不到过年。”
马上就过年了,
撑不到过年,那就是没几天了。
苏氏心里莫名的有些舒适,“这么说武良娣其实也挺可怜的,才十一岁,就要没爹了,还是个孩子呢。”
“走吧,既然她进了东宫,我也不能失了礼数。”
“太子妃,我还听说,皇后娘娘说武良娣还年少,入宫后先不圆房,直接去皇后身边,等几年再回东宫来。”
“哦,是吗?”
苏妃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那样也好,母后亲自教她规矩礼仪,”想到武氏几年都不会在东宫,她感觉又轻松了些。
韩承徽跟武良娣还是亲戚呢,韩要喊武姨,武良娣跟韩承徽母亲是堂姐妹,还没出五服。
她原本还是挺担心东宫以后有这对亲戚在,会让她头疼,现在好了,起码几年里不用担心了。
不过转头一想,这武良娣很得皇后看重啊,要是带在身边相处几年,那以后只怕会更得宠。
头又疼了。
武二娘进东宫,
皇帝和皇后今天也来了,
二娘向皇帝皇后拜礼敬茶,
然后又向太子和太子妃苏氏拜礼敬茶。
挺着大肚子的韩承徽映素也来了,不过却是她向二姨武良娣敬茶,同是东宫妾,映素只是承徽,秩正五品,良娣却是秩正三品。
两人虽差了一辈,可韩映素却是比小姨武二娘还大了好几岁,
有皇帝皇后在,
虽然苏氏一直有些心里不舒服,但还是一直极力克制着自己,对武二娘也是给了笑脸,喝了敬茶后还给了见面礼,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气氛还算融洽。
李世民夫妇也都给了礼物,
等仪式结束,皇帝皇后没多留,皇后还直接把武二娘带回了太极宫立政殿,以后几年,武二娘这位东宫太子良娣会一直随侍在皇后身边,
这也是因武二娘才十一岁太年幼,皇帝心疼照顾她,要不是这次李世民说要给武士冲喜,根本不会现在就成婚。
东宫,
马周今天也来参加酒宴,他是宰相,也兼东宫右庶子,另外他也是武二娘的堂姐夫,
“你现在肚子大了,要多注意休息,身边随时备着稳婆产妇,我让你娘经常来宫里陪你,也告诉你一些经验。”
马周对继女韩承徽交待,
两人虽是继父女关系,但也相处了好几年,韩映素以前是吃过很多苦的,跟着母亲进马家的时候,马周还是个小官,但不管他官小官大,马周对武玉娥和她跟前夫生的两女儿,一向都很好,后来夫妻俩又生了几个孩子,他也没有区别对待过。
“嗯,女儿会注意的。”
“在东宫,对太子妃要恭敬,莫恃宠而骄,更不要失了分寸。”
“女儿知道。”
在东宫,韩映素跟苏妃的关系确实不好,但也只是不和,倒也没什么公然明面上的冲突,
“今年你大舅二舅都在岭南不会回来”爷女两个聊了会天,马周便告辞离开了。
转眼,新年到了。
除夕夜,
太极宫门前广场上,皇帝与万民同庆,还燃起了烟花,
火树银花,星河璀璨,
自武怀玉把火药带到大唐,这是烟花在长安第二次绽放,上一次因神机坊放烟花,而被魏征火力全开喷遍全场,李世民都被喷了一脸口水,段纶、武怀玉、许敬宗等都被喷的贬官降职。
但这一次,宫门前燃放烟火,是皇帝下的旨意。
还提前跟魏征打过招呼了,
放烟花的理由也很正当,一来是前年去年连续两年黄淮大水灾,淹没三四十州,所以今年放烟火也是辞旧迎新去灾辟邪,
二来是太上皇病了,病的挺重,这烟花放一放,也是为太上皇祈福。
太上皇是年前听闻老伙计武士病重将死,不由的感慨万分,然后喝的大醉,在寒夜里抱着琵琶弹唱跳舞,结果冻病了,高热不退,病如山倒,
虽然皇帝也派了一众御医,可皇帝似乎倦累了,没了意志,躺在病榻上动都不愿意动了,
裴寂死了,武士也要死了,还有许多创业的老伙计,死的死贬的贬,
太上皇过了将近八年的软禁生活,困在狭小的行宫中,早就厌倦了,而且也确实老了,倦了,
这次病倒后,他不想再挣扎了,
皇帝去看他,李渊也释然了,说李世民这皇帝当的很好,且越来越好了,他也彻底放心了。
“永安宫,我住不上了,”
李渊长叹一声,这辈子他只能在这个困了他多年的大安宫归西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过完年也七十了,古往今来,能活到七十岁的皇帝也没几个,这辈子我也值了,”
“你很好,承乾也很好,”
“过两年,让李泰他们都出京去吧,”
李渊拍了拍李世民的手,给出了最后一点建议,“太子是储君,更是国本,不可轻易动摇,选定了继承人,就不要再犹豫摇摆,否则你的犹豫,就会给下面人投机的信号,
大唐如今在统治下,已经很强大了,还会越来越强大,不管是吐谷浑还是高句丽又或是薛延陀,还是东西突厥,又或岭南、西南獠蛮等,都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大唐最大的威胁只会来自内部,也经不过心腹之乱。”
“承乾是个好孩子,李泰也是个好孩子,别害了他们。”
“我听说武怀玉在夷洲开拓,已经搞的有些样子了,听说那里其实还不错,土地肥沃气候适宜,
你不如把李泰分封到夷洲去,划个几百里给他建个藩国,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魏王党了,承乾这太子也更安稳了,你的江山也更安稳了。”
李世民没答复。
“别舍不得,对李泰来说分封夷洲也不见得是坏事,这是能保全他的,否则未必会有好下场。”
“你的那些弟弟们,对你和你的子孙不会有什么威胁,但等他们成年,也最好是全都分封到边地去,武怀玉的那个分封策,说实在的比萧的那个强太多,”
“这些皇弟皇子们啊,若是一直留在京师,终究是个隐患的,派到各地任都督、刺史,也并不是很合适,还是分封边地,给块地让他们建藩国,随他们折腾去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若是以往,李渊是不会跟儿子说这些话的,但今天,他说了许多,这是在交待后事,也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给儿子最后一点教导。
“提防两个人,长孙无忌和武怀玉,”
李渊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挥挥手,让皇帝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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