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常浩南没有做更多解释,但一直以来力主在气候问题上硬刚西方的丁仲理也算是斗争经验丰富,马上就理解了前者的意思。
所谓放弃自证,不是真的完全不对流言蜚语做出解释,专注于和对方相互泼脏水。
那样只会被拉低到跟对手一样的水平,然后被人用丰富的经验击败。
而是一种心态。
一种跳出逻辑陷阱,不按照别人套路出牌的心态——
当美国人指责你破坏环境的时候,他并不是真的关心你是否环保。
而是想让你死。
所以,必须得表现出“不管你准备干什么,我都会做出对等动作”的能力和决心。
唯一的问题,在于时间。
丁仲理微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
“对方的攻势目前仍然集中在舆论层面,所以倒还不是特别急着回应但距离IPCC的第四轮评估启动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拖延到那个时候,我们恐怕会有些被动。”
“三个月”
常浩南在脑海中估计了一下时间表,然后语气也跟着坚定了起来:
“三个月足够了!”
在对方带着些许震撼的眼神中,他进一步解释道:
“我已经联系到了拉格朗日数学与计算中心的阿贝拉·利塞尔教授,一名多目标优化和神经网络领域相当权威的学者,应该很快就能发表一篇我们共同完成的论文”
“到时候只要按照我们之前定好的步骤对北美地区的红外卫星光谱进行一次反演,很多真相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对于常浩南重点提到的反演过程本身,丁仲理其实并不太担心。
美国人的排放数据有问题,这是几乎可以肯定的事情。
只是苦于找不到直接证据。
他更关注的反而是前面那半句。
“这么短时间真的够见刊么?”
丁仲理的语气中多少带着些担忧。
虽然在线投稿的普及有效缩短了论文审核周期,但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几乎每个编辑部收到的来稿数量都出现了指数级暴增。
这就导致发表论文的排队时间也愈发离谱。
即便把原来的双月刊或者季刊给改成单月发行,也只是稍微缓解了僧多粥少的局面而已。
一些热门期刊甚至要等到确认录用的半年以后。
不过,常浩南的神态却相当轻松:
“一般情况下,确实不够。”
他非常坦诚地回答道:
“但我们两个么应该可以让编辑插个队,所以问题不大。”
“”
跟内外敌人战斗了十几年都没有破防过的丁仲理突然有点道心不稳。
“我就多余问刚才那一句”
常浩南的自信并非没有道理。
利塞尔教授的研究成果极大地扩展了他那篇论文内容的丰富程度。
作为神经网络领域的专家,他成功将经过改进之后的Levenberg-Marquardt算法应用在了非凸问题上面。
尽管受制于迭代方式的限制,其精度表现并不算特别理想。
但考虑到神经网络这会也就是刚刚起步,还处在未来可期的状态,任何突破都有可能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由于这是常浩南和利塞尔两人的第一次合作,加上时间相当紧张,导致这篇论文在结构安排方面并没有得到特别细致的斟酌
因此,当远在德国的《数学进展》编辑部收到来稿时,差点以为是哪个冒失鬼在发送之前填错了邮箱链接。
“这篇论文就像是一个研究生写出来的初稿一样把两部分相互之间勉强有关系的研究捏在了一起”
马塞尔·施密特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咖啡,另一只手拖动鼠标飞速向下翻动页面,同时向同事吐槽道:
“如果我在慕尼黑大学读书时候的导师看到一篇这样格式的论文,一定会让他投稿到《时事》杂志去”
坐在他对面的编辑是个西班牙人,显然没有完全理解对方刚才的梗:
“时事?”
思索半晌之后,还是并没有从记忆中搜索到相同或者类似名字的数学期刊。
对于一名数学专业期刊的编辑来说,这属于很不常见的情况。
不过,正当他因为自己的专业水平而感到羞愧时,便听施密特解释道:
“是我们这里的一个花边小报,通常登载一些明星绯闻之类的东西,销量相当不错”
显然,作为一个德国人,后者有着大部分同胞都远不能及的幽默细胞。
“噗——”
周围好几个工位的同事都跟着笑出了声。
“或许就像你说的,是某个研究生不小心把本来应该发给导师的学位论文发到了我们这里”
西班牙同事耸了耸肩,刚刚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施密特这时候已经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便准备按照惯例发一个标准格式的拒稿邮件,然后开始下一阶段的工作:
“内容也跟我们期刊的要求不太相符,有大概一半篇幅都在讲人工神经网络方面的东西”
作为数学领域的“四大神刊”之一,《数学进展》一直以来都是以面向纯数学而闻名。
尽管随着近些年来理论和应用的界限逐渐模糊,这一原则已经有所松动,但神经网络这种符号主义学派的东西,还是绝无可能通过编辑这一关。
施密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习惯性地把编辑网页直接拉到了最下面。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个论文作者的署名。
有那么一瞬间,施密特非常希望自己能带着针线盒穿越回两分钟前,把刚才那个自己的大嘴巴给缝上——
第一作者,京城航空航天大学,常浩南
共同第一作者,拉格朗日数学与计算中心,阿贝拉·利塞尔
“嘶——”
他口中说到一半的玩笑话戛然而止,整个人也调整到了正襟危坐的状态。
紧接着,光速按下键盘上的Ctrl+home。
回到页面顶端!
其他人只当是他喝完咖啡开始了下一阶段的工作,也没有过于在意。
直到刚才那位西班牙同事在工作间隙绕到施密特后面瞅了一眼。
“你怎么还在看刚才的那篇文章?”
被点破的后者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尴尬。
但这种大佬的投稿,一般都会直接被分发给主编。
现在或许是因为常教授过去有记录的论文数量太少,才阴差阳错到了他这个普通编辑手里。
绝对是天上掉业绩。
尴尬?
尴尬算个锤子!
“咳咳——”
施密特清了清嗓子,用非常严肃的表情说道:
“我觉得,非线性函数的寻优算法,也应该算纯数学”
这如同山体滑坡一般的发言直接就把对方给整不会了:
“那神经网络呢?”
施密特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
“纯数学的应用,怎么就不是纯数学了?”
“”
看着周围同事那满是难绷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这说法有点强词夺理。
于是干脆也不再搭话,而是光速在网页上点击提交,接着拿起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纸质稿冲出了办公室
总之,这篇文章就这样被送到了期刊主编让·博斯塔·贝诺的手里。
当贝诺教授看到论文标题的时候,看向施密特的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疑惑。
但主编毕竟身经百战,并没有像后者那样急着咋呼。
而是先翻到最后,看了一眼作者的详细信息。
然后,也是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你说的很对。”
他转身坐回到电脑前,打开了主编的后台页面:
“虽然我们期刊主要面向纯数学领域的投稿,但时代毕竟在不断变化,业界对于纯数学的定义也在不断变化”
要不怎么说是领导呢。
这语言艺术的水平就比刚才施密特生硬的辩解优雅得多。
“那这篇论文的审稿,您看”
施密特之所以要过来找主编,主要是因为和他比较熟悉的那些审稿人确实不足以评价这样一篇论文。
而如果走正常的编辑部送审流程,那又有可能浪费不少的时间。
“放心吧,我会联系杰弗里·辛顿教授和史提芬·博伊德教授他们一个是现代类神经网络的创始人,一个是凸优化领域最权威的专家”
贝诺自然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你的名字我也会加上去”
施密特顿时喜笑颜开。
对于一个编辑来说,能经手一篇来自大佬的高影响力文章,绝对是生涯中的重要闪光点。
不过,还没等他表达感谢,贝诺就继续说道:
“另外你去查一下我们期刊最近两期的收稿数量,如果不是特别多的话,就给这篇文章插个队,等过审之后尽快发表出去”一笔阁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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