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拉纳统领河南勤王军三万人从大名府北上,通过保定府进抵涿州,进一步抵达良乡。
他所部的侦察兵于五月初七抵达了京师外围,遇到了兰芳巡逻军队,一番交战之后败下阵来。
李闯一早得知了伍拉纳统领的三万勤王军正在靠拢,故意没有阻拦,把他们放到了京师外围地区,然后调动了第二兵团第一营作为迎战力量主动迎击。
伍拉纳认为自己人数多,也携带了大量火炮和鸟枪,兰芳军队虽然火力强横,但是人少打不过人多,坚持到最后,胜利的一定是自己。
奈何他根本坚持不到最后。
兰芳的巨炮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就打过来了,实心弹落地弹起,在清军队伍里犁出了一条条血路。
葡萄弹和爆炸弹相继而来,密集的子弹也随之抵达,猛烈的火力打击直接把伍拉纳所部打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伍拉纳本来还想主动进攻,所以摆开阵势就要和兰芳军队决战,结果开战不到二十分钟,几个军阵就稳不住了,就崩溃了,大量强征而来的壮丁掉头就跑,督战队拼命砍杀也拦不住。
兰芳军队步步推进,火力凶悍,等到近前,直接上了刺刀展开刺刀冲锋,气势如虹,清军肉搏部队一触即溃,根本不敢对拼,掉头就跑,仿佛正在进行激烈的短跑竞赛。
于是乎,这场战斗仅仅用一个上午就分出了胜负。
倒霉的伍拉纳没跑掉,他运气很差,被一发实心弹波及到了,半个身子都被打碎了,堪称死无全尸的倒霉典范。
三万勤王军被击杀两千余人,俘获一万多人,其他的全跑了,兰芳军队也没有再追。
于是第二路勤王军也就这么被解决掉了,解决的毫无波澜。
另一边,五月初八,山东巡抚长麟率领的三万勤王军进入了天津府。
他想的很美,想要来一出围魏救赵。
他经过分析之后认为此时此刻的天津一定是防备空虚,只要他攻击天津,天津一定很好拿下,这样一来,就能断了兰芳军队的后路,就能让兰芳军队被迫回援天津,则京师之围自解。
到时候他在依托天津防守一阵子,让京师大军缓口气,再来個前后夹击,这兰芳大军不就败了吗?这危难的局面不就解除了吗?
要说这人也是敢想敢做,居然真的就冲着天津去了,完全没把驻守在天津的几千海军当回事儿。
天津方面自然很早就得知了这支清军的行动。
他们的行动几乎完全没有隐蔽,大大方方就来了,似乎完全不把天津留守的兰芳军队当一回事。
留守天津的兰芳海军陆战队对此感到很高兴,因为他们终于也有战功可以领了。
于是乎,他们主动出击,在天津以南的芦北口与清军展开了遭遇战。
兰芳这边枪炮齐鸣,清军这边也是枪炮齐鸣,不过双方的枪炮齐鸣的质量差得有点多,所以开战也就十多分钟,清军前军就支撑不住了,那些鸟枪手很快就被打得伤亡过于惨重,于是开始后退。
前军开始后退,中军也开始动摇,兰芳的火炮射击距离太远,打得实在是有点狠,对清军的密集方针造成极大的威慑力,清军不由得开始分散、后退以躲避恐怖的炮击和枪击。
海军陆战队又开始不断结阵向前,把轻型野战炮和轻型臼炮推到前方,葡萄弹和爆炸弹接连轰击清军军阵,清军为此损失惨重,更加难以抵抗。
长麟倒是勇敢,大声疾呼军队向前,并且把自己的巡抚标营派了出去,让他们冲击兰芳军阵,但是没用,最远也就跑到距离兰芳军阵七八十米的地方,就撑不住了。
海军陆战队步步向前,不断压迫清军,对清军造成巨大的威慑力,紧随其后又全体上刺刀,展开了刺刀冲锋。
原本还能坚持的清军一看兰芳军队大吼着冲了过来,立马就和见了鬼一样丢掉武器转身就跑,立刻崩溃,无以为继。
长麟很倒霉,竭力阻止清军溃退的时候被溃兵推倒在地,然后被溃兵活活践踏致死。
芦北口一战,三万清军被四千兰芳军队击溃,两千多人战死,七千多人被俘获,其他的都趁乱逃跑了,跑得很快,兰芳军队没追上,就放弃了,不追了。
至此,三支勤王清军全部战败,清帝国最后三支成建制的军队被消灭掉,清帝国的战争潜力见底。
眼下还能组织军队作战的地方只剩下关中和四川,其他汉地行省再也没有组织成建制军队向兰芳军队发起挑战的能力。
它们之中的绝大部分甚至都已经进入了无政府状态,失去了领头人和愿意挑起责任的官员,清帝国的统治在当地实际上已经崩溃,只剩下名义的宣称。
至于那一支被关中方面派出来的要回援京师的蒙古马队,因为没领到足够的兵饷,也没有获得足够的战果,以至于蒙古骑兵们十分厌战、思念家乡。
于是,在通过山西的时候,这支蒙古马队一怒之下劫掠了汾阳,掉头往北回老家了。
爷不伺候了!
这支万人蒙古马队的叛逃是没人能想到的,但是这也不重要,九万的勤王军队都被兰芳军队各个击破了,还指望这一万人的蒙古马队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从康熙时期往后,清政府在蒙古地区推行的草原政策就在不断地弱化蒙古马队的战斗力。
他们嘴上喊着满蒙一家,实际上也还是各种推行不当人的政策,到乾隆晚期、嘉庆早期,蒙古壮丁的马术、战斗力就已经断崖式的下跌,早就没有明朝、清初的时候的那种强悍的战斗力。
可以说蒙古马队自准噶尔覆灭之后,就已经失去了主导局势的资格,热武器崛起、工业革命兴起的大背景之下,蒙古马队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上帝之鞭”了。
但是此时此刻,皇城内被包围的人们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他们只是在兰芳军队的猛攻下艰难守卫着他们最后的容身之所。
如果皇城都保不住,那么只剩下紫禁城可以防守,紫禁城虽然大,但绝不是一座合适的军事堡垒,他们被彻底击败只是时间问题。
庆桂、奎林为首的将领还在拼死奋战,不愿意接受屈辱结局的绵课与永琅也战斗在了第一线。
几乎所有留下来的人都投入了战斗之中,至于一批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比如董诰之类的,也被弘历喊到了养心殿里面,和他一起闲话家常。
似乎到了这一刻,弘历也看开了,过去的一些讲究啊什么的也不在意了,也不要求他的臣子们都要跪着了,反而让他们都坐在地上,陪自己喝茶聊天,聊一些过去的事情。
对着董诰等二十几个老弱大臣,弘历不断说着些老人的话题,什么养生啊,饮食啊,睡眠啊,身体病痛啊之类的,反正就是没讲做皇帝的事情。
他还不断抱怨着自己七十岁以后睡眠越来越差,以前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现在凌晨的时候就醒了,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很不舒服。
然后他还询问董诰等大臣是不是也是这样。
大家前所未有的和谐的谈论问题,似乎时光倒流回了乾隆十三年之前,那个时候,弘历还是一个标准的典范的儒家样板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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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枪炮声呐喊声仿佛并不存在,仿佛他们并非身处战地,而是身处承德避暑山庄那样的地方,日子过得很愉快。
到点了,李玉还是会安排饮食,不过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和过去那动辄一百多盘菜的架势不同,只有二十多个菜了,弘历对此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时局艰难,就不讲就那么多菜式了,要是能把那群贼人击溃赶走,朕再大摆宴席,起码三百道菜式起步。”
弘历笑呵呵的把饭菜吃下肚,也不要人伺候了,自己上手夹菜盛饭,觉得这还挺新奇。
被人伺候了一辈子,到头来自己动手,在他看来也颇有点意思。
虽然弘历似乎不在乎不紧张了,但是外头的战况还是不断的传到养心殿里,一会儿这个门告急,一会儿那个门告急,期盼的援军久久不至,军队士气低落,似乎难以坚持。
到了五月十一日,弘历得知皇城的东安门告急,连续三任东安门守将都被打死,兵力告急,需要内廷禁军支援,便点了点头,允许宫廷禁军出击,协防东安门。
传令兵走后,弘历看着陪伴自己的老臣们,无奈地笑了笑。
“前后好像还不到一年,朕这个乾隆盛世就没了,就一塌糊涂了,现在连京师都保不住,祖宗留下来的皇宫也保不住,祖宗的老家更是保不住。
说真的,朕这心里啊还真是挺难受的,朕自问在此之前并没有做过多少错事,就算做了,也会很快弥补,把影响消除,所以才有了这乾隆盛世。
可是为什么,这才一年不到,朕居然输得那么惨?朕有那么强大的军队,有那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有能干的臣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结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兰芳小国,弄得朕的江山四分五裂,朕还没有余力收复,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
朕骄傲了一辈子,满足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皇帝,建立了一辈子的功业,就在这一年间,什么都没了,诸位,你们说,朕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
老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最后,弘历看向了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董诰。
“董诰,你素来敢说话,你说说看,你说说看朕和大清为什么输得那么惨?”
董诰看了看苍老的弘历。
“皇上,事已至此,老臣可以说真话了吗?”
“怎么,之前伱说的都不是真话?”
“大部分都不是,只是皇上喜欢听,所以臣只能说一些皇上喜欢听的话,不然臣也做不到军机大臣,也不能被皇上如此任用。”
弘历有些诧异。
“连你尚且如此,那朕身边的人……”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上喜欢听歌功颂德的话,那么臣子就会说歌功颂德的话,如此讨得皇上开心,从而加官进爵。”
董诰缓缓道:“臣于乾隆三十年为官,至今二十三年,臣记得最初,皇上并非是一味接受赞美之词,也会觉得官员们的庆贺过于肉麻,觉得失真。
但也不知道何时开始,皇上不再喜欢听刺耳的真话,觉得天下已经稳定,已经不再有任何灾祸,乾隆盛世已经到来,可以安心做太平天子。
从那一刻开始,皇上就注定听不到刺耳的真话了,越能说话的人越能取得高位,会做事而不会说话的人只能苦苦挣扎,不得升迁,而当这样的情况充斥朝廷中时,大清也就出问题了。”
弘历听董诰说完,脸色非常不好。
“难道就因为朕不想听到指责的话语,所以大清江山才败坏到了这个地步吗?”
“是的,大清国之兴盛与否,全赖皇上一人,皇上英明,则大清强盛,皇上不英明,则大清衰弱,这是没有其他人可以改变的。”
“那么多能臣干将,都不能改变吗?”
“皇上一言而决他们的生死荣辱,他们自然只会想着皇上,顺应皇上的心意办事,而不是去做正确的、对大清有好处的事情,这样一来,大清怎么能强盛呢?”
“这……”
弘历迟疑片刻,指了指自己:“难道大清的衰落,是朕的错?”
“不全是皇上的错,但是皇上绝对是有错的。”
在其他官员惊愕的注视下,董诰把这句心里话说了出来。
“其实大清就是皇上,皇上就是大清,所有臣子都是遵守皇上的号令办事,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可以反对。
既如此,皇上是圣君,大清怎么会不兴盛呢?皇上的错误如果无法纠正,大清怎么会完全没有问题呢?但是此前,没有人可以指出并且纠正皇上的错误。”
“就没有一个人敢对朕进言吗?”
“有,但是下场都不太好,于是就没有人再敢向皇上进言了。”
“………………”
弘历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盯着董诰。
“董诰,对朕说这些,说明你的胆子不小,朕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胆子那么大?”
“臣的胆子不是一直那么大。”
董诰微笑道:“现在对皇上这么说,皇上不一定会杀了我,但是过去对皇上这么说,皇上一定会杀了我,为了保命,过去不敢说,皇上便以为臣懦弱。
而现在这样说,也不是因为臣勇敢,而是皇上不太可能杀了臣,臣的胆子就那么大,从未变大或者变小,臣敢不敢进言,主要还是看皇上是否愿意纳谏,皇上如果不愿意,臣又能怎么办呢?”
“原来是这样啊。”
弘历缓缓点了点头:“原来大清江山之倾覆,朕也是责无旁贷啊……”
“皇帝者,一言以决兴衰也。”
董诰叹息道:“所以古人才会渴求圣君治理天下,才会有那么多的文章字句教会上位者如何做圣君,可自古以来,的确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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