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心里是渴望着能在有生之年将匈奴单于的人头挂外的,当年平定闽越之后,他亲率六十万大军巡边,旌旗蔽日,刀枪如林,何其壮哉,他满以为已经被打得狼狈不堪的单于会识相的递上降表,从此他的功业圆满,天下太平,万国来朝,没想到单于果真如草原上的狼一样,虽然被打断了腿,敲掉了牙,却只是躲在漠北舔着伤口,并不来投降。[]这让天子耿耿于怀,他从心底去对单于的负隅顽抗感到恼怒的同时,又不得不对如此坚忍的对手产生一丝敬意。
这才是英雄,就算被打断了腿,也要凭着半截腿骄傲的站着。
敬意归敬意,彻底平定匈奴依然是天子午夜梦回时想得最多的一件事。他是个有主见的人,这次起意要征伐匈奴,并不仅仅是因为匈奴入边,也不仅仅是卫风提议要征伐,而是因为这一直就是他的夙愿,卫风的提议不过是契合了他的心愿而已。可惜的是,太子却看不到这一点,当着好么多大臣的面,表示了与他的父皇相反的观点,这让天子十分失望。
如果果真如卫风所说,一战而保十年太平,有什么代价不可以付出呢?天子的腰慢慢挺直了高大的身躯,眼神发亮的看着卫风。
“陛下,匈奴人虽然号称剽悍,骑术精良,那不过是他们从小骑在马上的原因,然而综合考校起来,他们并不占优势,陛下多年的征伐,大将军、骠骑将军的数次大胜,都说明了这个道理。”卫风站在天子面前,拱着手,微微的躬着身子气不急不缓,胸有成竹。
天子闻言,缓缓点头,他从心底里并不认为匈奴人有多利害,霍去病多次大胜,就是明证,而卫青凭着五万步骑大破匈奴单于是无可辩驳的例子。就算是李广利只是个平庸之将,但是强悍的汉军也没有让匈奴人占到多大的便宜——只是可惜了李陵,一想起李陵子的心里就一阵隐隐的痛,如果李陵还在朝中,那该多好啊——五千步卒就能取得那么大的胜利只是可惜未能全功。
“然而过去十几年征伐匈:有胜有败,再无漠北大捷那样的胜利,其原因并不是匈奴人大了,而是将领不能充分领悟陛下的用意各自争功,配合不紧,才被匈奴人各个击破,无功而返。”卫风侃侃而谈,脸上洋溢着一股自信的光辉。天子看在眼中,喜在心里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老成持重的卫青和意气风发的霍去病站在他的面前指点江山。
“再者领们:_的,只是打一个胜仗些功劳好封侯拜将,他们想到的并不是陛下所想到的平定北疆的大业,想的既然不同,执行起来的力度和策略,自然也有所不同。”卫风抬起手臂,指向北方晴朗的天空:“臣以为,对付匈奴,当从全国着眼,而不仅仅局限于朔方、幽并几处,我军前线只有深入到姑衍山,把匈奴人赶到极北之地,把战争限制在阴山以北,确保朔方、幽并的安全,让陛下花大力气迁移过去的百姓能够安心的耕种,才有可能产出足够的粮食,以供应北疆的大军,免去长途运输之劳。且河西为上好的牧场,是战马的最佳产地,只有保证了这里的安全,才可以保证战马的供应,让我大汉具有长期和匈奴人对抗的实力。如此,匈奴人就算来袭,也只能在阴山以北,掳掠无所得,不出几年就会衰弱无比。他们除了远遁他方之外,就只有向陛下投降,否则就算陛下不出兵征伐,他也无法生存,所谓摁其背、扼其喉,不战而屈人之兵,斯时可矣。”
“以朔方的粮食、战马供应边军,以军保证朔方的安全,把匈奴人赶到姑衍山以北?”天子眨着眼睛,抚着胡须沉吟着,卫风的这个策略并无太多的新意,和他以前的做法不同的地方,不过是将第一道防线又向前推进了上千里而已。但是这样一来,朔方成了大汉的内地,匈奴人的马蹄就很难踏进朔方、并州、幽州,各州的安全就可以得到保证,再不是匈奴人想来就来的牧场。百姓就可以安心的耕种,虽然北方不如中原土地肥沃,气候适宜,但是比起现在的情形,肯定要好上几分。
问题是,那样就得多:一支边军,远驻到姑衍山一线,这只军队深入匈奴腹地,不仅要靠内郡供应粮草,而且时刻面对着匈奴人的攻击,又无法及时得到其他人的支援,必然凶险之极,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丧师辱国。
“北疆条件坚苦。要保持有足够地力。并不是件易事。”天子沉吟地说道。
“陛下所虑深远。”卫风笑了:“最艰苦地地方。才是最适宜练兵地地方。我大汉幅员辽阔。焉能没有几个磨砺剑锋地所在?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一个强大地帝国。如果没有愿意吃苦地热血男儿保家卫
如何能保得长久太平?那岂不是象身携千金。夜行于之所?”
天子略一思索。笑了。他摆摆手:“你接着说说如何才能达到这个目地。现在姑衍山还在匈奴人地手里。想要拿下姑衍山可不是件易事。”
“现在要考虑地。正是如何达成这一步地问题。”卫风也笑了。刚才说是地远期设想。现在要说地是近期规划。“匈奴人来去如风。我们很难捕捉到他们地主力。常常会徒劳而功。因此这次作战当有两个目地。如能交战。则以斩杀其主力为目地。如果不能捕捉到其主力。则以构建新地防线为要。两个目地。只要达成一个。则另一个水到渠成。”
天子扑哧一声乐了:“那是。你如果占着姑衍山不走。单于肯定要找你拼命。”
“那我们正可以以逸待劳,调集重兵击杀其主力,一战而定漠北。”
“攻其必救,以逸劳,是个好办法。”天子点了点头步缓缓向前走去,思索了片刻说:“只是,要想达到这个目的,恐怕不是三五万大军所能做得到的。你估计要多少人?”
“十万人。”卫风举手一只手了一番,然后捏成一个拳头,“而且必须统一行动,不能自行其事免被匈奴人各个击破。”
“统一行动?”天花白的眉毛抖了抖,有些不解的说:“从哪个方向?”
“主力从五原方向,但是要有疑兵。”风笑着说:“是以臣请陛下再派人通使西域摄西域诸国,先行切断匈奴人的右臂。那些人欺软怕硬,虽然不能指望他们与匈奴人硬抗是必要的时候,让他们打打落水狗,壮壮声威,他们一定是乐意的。”
“呵呵呵……”天子乐了:“这说还要先派人去西域?”
卫风郑重的点点头:“陛下,自从陛下大宛之后,至今已经十四年,细君公主去乌孙也有十六年,蛮人不知仁义,只怕时间隔得长了们就会淡忘陛下的恩德,重新与匈奴人勾三搭四时再重新镇服,势必要花更大的力气啊陛下以前所做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西域?”天子微微低下了头,嚼着卫风的建议。卫风这个构想很大一举平定匈奴,就要先断匈奴右臂,就要派人去西域。而西域又太远了,派人去的开销会特别的大,再加上征伐匈奴需要调集十万大军,这个战事也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完成的,这里面所需要的钱粮简直是惊人的,大汉现在还能支持得住吗?天子虽然不相信说太子所说的情况,可是他也相信,现在国内有形势是不太稳定的,这个时候再大举出兵,势必加剧国内的动荡,稍有不慎,就可能内外交困,就象秦始皇一样,统一了六国,却失去了江山,陈胜振臂一呼,天下就风起云涌,一发不可收拾。
他可不想象秦始皇一样,辛苦一生,立下那么大的功业,最后却落下一个骂名。
“朕……再想想。”天子叹息道。
“唯。”卫风见天子沉思,知道他有顾虑,当下也不再说,跟着天子默默的向前走。两人沉默的向前走了片刻,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了不远的钩弋宫。天子的眼角露出一丝笑意:“菁儿在钩弋宫吗?”
“想必是在的吧。”卫风看着远处的钩弋宫,嘴角挑起一抹微笑。刘菁和钩弋夫人的关系好得让人不敢相信,新婚的时候,钩弋夫人亲临祝贺,在新房里一直陪着刘菁到半夜,婚后刘菁也三天两头的向钩弋宫跑,仿佛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卫风也没去打听,他大致能猜出其中的奥妙,只是无法言明而已。
“走,朕也去看看。”天子来了兴致,冲着身旁的郭穰摆了摆手,郭会意的小跑着向钩弋宫赶去。看着郭急冲冲的身影,天子忽然想起了淖五,刘菁都成了自己的外甥媳妇了,她舅舅淖五,似乎也该重新提拔起来了。
钩弋宫里,钩弋夫人一边抱着刘弗陵,一边调笑着眉眼之间抑制不住幸福的刘菁,两人轻声说笑着家长里短的闲话。刘弗陵瞪着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着母亲,一会儿看着刘菁,他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可是他能感觉到,她们说得很开心。
“翁主,如今你心愿以偿了,可别忘了还有别人呢。”钩弋夫人抿着嘴笑道。
刘菁美滋滋的点点头:“夫人,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忘了你的事的。合适的时候,我会请夫君让陛下提议的,只是这件事太大,夫人也不必着急,让弗陵在夫人身边多呆些日子,也未尝不好啊。
”
钩弋夫人白了她一眼:“谁跟你说这件事了,我是说你那个西域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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