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刘璋侧卧于床上,听着外间淅淅沥沥的雨声,脑中思索起了将性格颇为傲然的彭羕派遣到凉州一事,他对此事尚且有些疑虑,疑虑依着彭羕的脾性,能否完成这桩任务。
只是片刻后,刘璋放下了心中的疑虑,不管彭羕能否完成他下发的任务,这一次的出使凉州,想来多少都能磨砺一二彭羕那傲然的性子,对刘璋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担任兵曹的彭羕,在兴平元年,刘璋征讨南中之时就效命于他的帐下,可以说彭羕是一位老臣,同时也是他的心腹,参与机密、合谋政务,这样一位心腹之臣,刘璋不愿见到彭羕因为脾性的原故,导致以后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如果有机会磨砺磨砺彭羕的脾性,稍稍压制一二彭羕心性中的傲然,让彭羕变的温润起来,心平气和的言谈论事,刘璋自是愿意去做。
此外,凉州作为边地,凉州士庶大抵是朴直之人,惯于直来直去,说不得彭羕这般心直口快、傲然随意的心性,能对得上凉州士庶的脾胃,这一点也未可知也。
听着连绵的夜雨,刘璋不知觉的入睡。
第二日。
习惯早早起身的刘璋,在天色还有些昏暗的时候,就洗漱完毕,来到了庭院的连廊当中,现下细雨还在连绵,没有止息的迹象。
一阵寒风袭过,兼之细雨之时温度较低,刘璋裹了裹身上的裘衣。
十月了,如今是建安元年十月。
又是一年将尽,距离刘璋来到东汉末年,到如今是第三个年头了。
三年来,南中叟夷、汉中张鲁、关中李郭,一个又一个强敌被他击败,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登上了历史的舞台,站到了汉末争雄的主场上。
刘璋一手撑在连廊的柱子上,在天色渐渐明亮的当下,观赏起了面前的雨景。
他过去三年所做之事很成功、很辉煌,可过去的辉煌都是过去式了,现在他要着手未来了,拿下关中,即是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格,同时也会招来天下群雄的窥伺和忌惮。
就像现在这样,虽是河北袁绍处还在忙着剪除公孙瓒,一时间没有对他做出什么举动,但据有兖豫的曹操已经暗搓搓的给他下绊子了。
曹操假借天子的名义封他为蜀王,而蜀王之封,看上去是一朵艳丽的鲜花,但这朵鲜花上,尖刺极多,若是真的拿在手里,就会落得个手心鲜血淋漓的结果。
眼下还只是曹操出手,发了一枚暗箭过来,但以后说不得从其他的地方捅来明枪,即是决意争雄天下,路途之上,明枪暗箭当是少不了的。
念及此处,刘璋脸上不是畏惧和担忧的神情,他目光一如既往的坚定,死过一回、侥幸再活一世,他的心性磨砺的如同磐石一样。
生逢乱世,遍地哀鸿遍地血,自当无非一念救苍生。
就在此时,雨水渐渐消弭,天色也慢慢明亮了起来,于东方的天空处,一枚金灿灿的朝阳照常升起,照耀着关中大地。
天亮了。
刘璋迈开步伐,来到了长安公廨的东阁之内,不久,主簙、京兆尹荀攸、军师祭酒贾诩也赶到了此地,荀攸、贾诩分别向刘璋微微致礼,就寻觅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不用言说,侍从们就端来了粥饭,兼之一二下粥饭的酱菜,也被摆放到了几人的案几上,而后几人各自吃起来早饭,先考虑填饱肚子,再去商议政务。
不多时,几人吃完了早饭,并净手之后,开始了今日的议事。
荀攸率先出言,说起了今日议事的第一个主题:“明公,天子驻跸于许,是朝廷所在,凡天子诏令、四方之事,皆是汇聚于许都,攸意当安插间细,侦得许都的动向,以便早早的应对。”
对于许都的朝廷,这个掌控天下大义的所在,荀攸自觉若是不安插间细,对朝廷的动向,或者说如今把控朝廷的权臣、曹操的动向举措由间细侦得并递回关中,那他们将慢人一筹了。
“卿意间细之事当如何安排?”刘璋微微点头,情报是至关重要的事务,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对敌情不够了解,那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唯有对敌情了如指掌,才能获得战局的主动权。
荀攸不待斟酌,就将他早已准备好的腹稿吐露了出来:“安插在许都的间细,当是明暗皆有,在明处的,可招揽不服顺曹孟德总览朝政的忠臣义士,在暗处的,则是私底下安插的探子。”
‘不服顺曹操的忠臣义士。’听到荀攸的这句话,刘璋心头暗道了一声,那可太多了。
历史上曹操虽是控制住了刘协这位皇帝,但汉家秉恩威久矣,忠心汉室的臣子不知凡几,欲图谋曹操,还政于刘协的起事不时发生,导致大汉的都城许都,竟是不得安宁。
如国舅董承与偏将军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及皇叔刘备的密谋是一桩,伏皇后与其父伏完的密谋又是一桩。
此外太医令吉本与少府耿纪、司直韦晃则都不是密谋,而是直接起兵攻打曹操留在许都典守的长史王必,欲挟天子攻击魏国、南援刘备,振兴汉室,不使汉祚衰亡。
“卿言可行。”刘璋表达了同意的态度,他向荀攸问询道:“许都的公卿之中,能为我们所用之人公达,待张肃自许都返回,你与张肃商谈一番,列上一张名单,然后遣人试探这些可用的人,看能不能使他们成为我们的间细。”
“诺。”荀攸拱手应下,他以前在雒阳担任过黄门侍郎,所认识的公卿不在少数,虽是有不少为董卓、李郭所害,但还是有不少他熟知的人物,这一桩任务对他来说较为合适。
“至于安插在许都的暗探,文和,便交予你去安排。”刘璋转向了贾诩,他有意将许都暗探的事情交给贾诩去做,毕竟以贾诩的才具为人,实在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诺。”贾诩领命道,他神色间有些诧异,作为一名新降之人,参与此等机密的议事,多少有些不妥,更不必提刘璋竟是将安插暗探的事情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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