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一世·帕夫洛维奇,出生于1777年12月23日。
为了宣布这位小皇孙的诞生,圣彼得堡的边缘地区鸣放了一百零一响礼炮,各大教堂也响起欢庆的钟声。
与隆隆的炮声互相应和,以杰尔查文为首的宫廷诗人竞相伏案疾书,歌颂“一颗新的明星”降临人间,一只“年轻的雄鹰”在俄罗斯上空翱翔。
八天以后,东正教的大牧首在冬宫的教堂里,为罗曼诺夫皇族的新生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洗礼,还依照女沙皇的要求,命名他为亚历山大,以纪念那个在遥远的过去曾经战胜过瑞典人和条顿骑士的民族英雄,圣亚历山大·涅夫斯基。
但此刻的亚历山大不过是个脸皮发皱,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在他那张小床前,天天都有众多的宫廷贵人鱼贯而过,川流不息。
不过,他很快便能从中辨认出一张丰韵的面庞来。这个人长着一双蓝黑色的眼睛,突出的双下巴儿,脸上总是浮现出温柔的微笑。不过,只要这个女人一近前,众贵人便都悄然向后退去。
她就是亚历山大的祖母,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而这一年,女沙皇已经48岁了,半生坎坷,历尽沧桑。
年轻时期的叶卡捷琳娜二世,一心处理国事朝政,或是沉迷于风流韵事。她追求的是个人的荣耀,对儿子保罗大公的教育,基本上无暇顾及。事实上,这位女沙皇对儿子保罗从未有过亲昵之情。
那是叶卡捷琳娜二世认为儿子性情顽固执拗,如同普鲁士人那般,崇尚习武练兵,又盲目信奉神秘主义。而这种性情与癖好恰恰都为她所憎恶。因此数十年来,这对母子俩毫无亲情可言。
反倒是小孙子的诞生,令叶卡捷琳娜二世不胜欣慰。此刻,或许是隔代亲的缘故,也或许是女沙皇身上的母性突然苏醒,使得她满怀期望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孙子,将会抚平她心灵上的创伤。
既然儿子保罗性情粗野,缺乏教养,无法胜任君主一职,便只能由亲孙子亚历山大取而代之,成为俄国下一任沙皇真正的继承人。
很快的,这样的疯狂念头开始在叶卡捷琳娜二世心头萦回,并逐渐令她深信不疑。不仅如此,女沙皇还认为保罗夫妇无法抚育好未来的小沙皇。
所以,玛丽亚·费多罗芙娜大公夫人只在产婆的怀抱中看了儿子一眼,叶卡捷琳娜二世就下令将亚历山大从母亲面前夺走了。就如同1754年,她的婆婆女沙皇伊丽莎白,在自己面前抱走了保罗。
此刻,叶卡捷琳娜二世坚持认为唯有她本人有能力抚养好小皇孙,为亚历山大陶冶性情,启迪思想和锤炼体魄。
相对于为人乖戾自负,但不学有术的婆婆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叶卡捷琳娜二世详细阅读过洛克、卢梭、巴斯多夫和佩斯塔洛齐等人的著作,还详细写过批注,早已为亚历山大的身心教育作了周详的准备,甚至还兴致勃勃的制定了各种育儿法细则。
就这样,亚历山大从新生婴儿时期开始,一直到他20岁成年,就由身为女皇的祖母,还有身边数十名宫廷保姆,以及3岁之后多达12名家庭教师,众星捧月般地精心抚育照料。
但另一方面,亚历山大从来没有睡过摇篮,只给一张小铁床,而且枕头是硬皮面的。床的周围安上一圈栏杆,不让前来探望的外人靠近。
小床附近点燃的蜡烛不得超过两支,免得屋里的空么污浊不洁。女沙皇给小皇孙请来附近皇村里一位园丁的妻子充当乳母,并让御医细加检查,确保乳母身体健康、乳汁充足
当亚历山大长到6岁之际,叶卡捷琳娜二世便下令把服侍过小皇孙的女仆和家庭女教师全部遣走,而且要求她们10年内,不得再进入皇宫,更不得与小皇孙见面说话。另外,却把亚历山大完全托付给清一色的男家庭教师照管。
等到小亚历山大10岁的时候,每周必须留有两天,将俄国士兵的黑面包当作主食;晚上还要开着窗户睡觉,那是要习惯于周围嘈杂的人声,尤其是哨兵换岗或操练时,发出的各种声音;每天的早晨,亚历山大还要在温度不超过十五度的房间里洗冷水浴
这一期间,叶卡捷琳娜二世亲自密切注视这种“斯巴达克斯式”的教育效果。
这位知识渊博的女沙皇并不否认1795年,那位年轻的法国独-裁者,兼法兰西院士提出的有关遗传基因的作用。但她也坚持认为,自己一手带大的小皇孙只要经过艰苦的磨炼,并持之以恒,将会远远胜过他那所谓的生父保罗。
在叶卡捷琳娜二世寄给一位远在外地老朋友的书信中,如此写道,“亚历山大先生从不感冒,长得又高又胖,身体保持健壮,性格愉快开朗。事实上,自从出生以来,我的小皇孙从来不曾令人担心
他(亚历山大)可以选择效法同名的英雄,亚历山大大帝。显然,您不怎么了解这位英雄的非凡么质,他勇敢、坚定、胸怀大志,是一个出类拔萃、超凡入圣的伟大人物
因此,我认为亚历山大先生就应该以他为榜样。”
需要说明的,在亚历山大出生之后,叶卡捷琳娜二世就一直称呼自己的小皇孙为“亚历山大先生”或是“未来的沙皇”。
负责亚历山大教育的宫廷总管,是一位威名显赫的将军,名叫尼古拉·伊凡诺维奇·萨尔蒂科夫的侍从武官。
之所以说萨尔蒂科夫威名显赫,并非是他的战绩显赫,而是在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朝臣中,最善于阿谀奉承之辈。事实上,此人胸无点墨、狡猾奸诈,还习惯于中饱私囊。
至于负责教授亚历山大数学和物理的,是一位马松上校。亚历山大曾告诉自己的法国好友科兰古,在萨尔蒂科夫总管的监视视野外,马松上校不再是一位严厉老师,而是和蔼可亲的师长。
除了萨尔蒂科夫将军、马松上校外,还有几位叶卡捷琳娜二世指定的三位教师,其中有普洛塔索夫将军与萨肯男爵。至于宗教教育是由安德烈·桑保尔斯基总司铎负责。
桑保尔斯基虽然是个虔诚的东正教基督徒,但受过欧洲教育,思想开放,蔑视传统,有别于其他各位俄罗斯的高级神职人员。
那是他曾作为俄罗斯驻英国公使馆的专职神甫,长期居留伦敦,甚至还娶了一个英国女子为妻。
回国以后的桑保尔斯基,言谈举止仍然带有英国国教牧师的风度。他不留胡须也不蓄鬓毛,说话带英国口音,经常穿一件大礼服代替东正教的教士长袍。
1784年,在亚历山大即将8岁之际,在这批专司教育的人物中,又出现了一个热情洋溢、文化素养很高的瑞士人。
而负责俄国小皇孙的这位家庭教师,就是29岁的弗里德里希一凯撒·拉阿尔普,出生于日内瓦湖畔的罗尔。此外,拉阿尔普也是一名公认的共和主义者、人民之友,他还自称是“暴政的敌人”。
不过,叶卡捷琳娜二世很是赏识这个年轻人,她将拉阿尔普招至圣彼得堡的冬宫,与其进行了长达2个多小时的会谈。期间,女沙皇充分认可了年轻人的才华,称其“能与吉朋和卢梭媲美”。
这一时期的叶卡捷琳娜二世,时常自诩颇能欣赏自由主义的思潮,所以她确信这个知识渊博的民主派人士,既能启发学生对公正的兴趣,又不至于妨碍沙皇发挥拥护开明专-制君主制的天赋。
一开始,拉阿尔普主要负责教授亚历山大法语。没错,叶卡捷琳娜二世就是让瑞士人教导一位俄国皇储的法语课程。
尽管在那一时期的圣彼得堡,已经生活有两百多名法国贵族,也不乏语言类优秀老师,然而女沙皇非常厌恶这些法国佬的假惺惺与矫揉造作。
此外,无论是路易十五,还是路易十六,这对祖孙俩都是她看不起的。因此,她禁止由法国贵族来教育小皇孙法语,以免沾染到法国贵族与生俱来的众多坏毛病。
或许是缘分,或许是拉阿尔普教得有趣,亚历山大很喜欢法语课程。起初,安排是每周上一堂法语课,以后改为每天一堂课,到最后改成每天两堂法语课。
亚历山大很聪明,学得也快,求知欲旺盛,性情又很开朗,使得拉阿尔普对自己的学生产生了一种父辈的感情。在陪同“亚历山大先生”散步时,拉阿尔普时不时会向俄国皇太孙灌输一些法国的进步思想。
从一开始的法语词汇,讲到伏尔泰、孟德斯鸠与卢梭等人的哲学,然后又讲到法国与欧洲各国的历史政治。
不知不觉之间,年轻的瑞士教师向这位未来的俄国君主,灌输一种“要对人民的意志保持足够且清醒的尊重”的意识。
在另一方面,这位拉阿尔普老师,被俄国保守贵族称之为“卑贱者之友”的共和主义者,但他也并不反对农奴制。
那是拉阿尔普仅仅是在理论上狂热而激进,但在实际行动中却极为谨慎小心。或许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原因,拉阿尔普的所谓政治主张,不过是在国家之上,设一位“开明的专制君主”而已。
随着数年之后的法国大革-命爆发,以及革-命运动的不断推进,叶卡捷琳娜二世积极倡导的所谓“开明的专制君主”,也随之就发生了变化,继而影响到拉阿尔普和他的学生亚历山大。
1791年6月之后,圣彼得堡城中的法国流亡贵族日益增多。关于恐怖时期的各种骇人传闻,使得俄国那些为数不多的自由主义者大为么馁,不敢再公开发表自己的思想。就连叶卡捷琳娜本人都被雅各宾派的过激行为惹恼了。
她年青时曾经迷恋百科全书派,现在却责怪这些人在思想上煽风点火,酿成了火灾;如今火势既有向全欧洲蔓延的危险,理性国家就应当仗义奋起,精诚努力,齐心扑灭这场燎原大火。
而作为第一步,这位女沙皇把曾经的情人兼偶像的伏尔泰的胸像,直接扔到了床底下。
1793年,在听闻法王路易十六被他的人民处决后,叶卡捷琳娜二世居然怒么攻心,一时间卧床不起。
随后,她召回驻巴黎的使领馆人员,禁止法国船只进入俄国港口,并宣布同共和国断交,命令所有在俄国的法国侨民向她宣誓效忠,对途经圣彼得堡的阿图瓦伯爵给以国王一般的礼遇,还准许孔代亲王在俄国避难,向法国流亡者的军队提供各种资助。
作为一位政治家,叶卡捷琳娜二世仍然保持着冷静、镇定,她很是礼貌的回绝了普鲁士与哈布斯堡的共同出兵提议,坚决不参与旨在反对法国和恢复君主制的战争。
那是女沙皇认为应当让普鲁士和奥地利去打头阵,最好是让德意志人与法兰西人长期相互撕咬,而俄罗斯的军队则要留待最后把波兰瓜分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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