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不是终点,而是路上的风景。
随着楚南一路驾马而行,他看到许多一路步行赶路的年轻修士,与武夫,甚至还有负荠远游的读书人。
这一类人,以寻常眼光来看,多数出身不够显赫,所以才会选择这等略显心酸的赶路方式,跋山涉水的去参与天元问道,凑一场热闹。
但偶尔也会有异数夹杂在这样的人群中,他们出身显赫,并非是要接地气,而是要在路上,与不同人的打交道,磨炼自己的人情世故与洞察能力。
人不能只是向上兼容,其实向下兼容,才是一门很难的修行。
只是多数底层修士与武夫,不明白这个道理,甚至觉得这是一个百无一用的道理。
人之所以能分出尊卑贵贱,是因为某些极其实用的道理,只有极少数人可掌握。
而大多数人,也不过是随波逐流,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在具体的事情上,比谁都要势利眼。
楚南匀速驾马而行,偶尔遇到赶路的人,会下意识放缓速度,越过人群后,继续驾马奔腾,不少路人看见楚南还将一条黄狗安顿在了马背上,流露出意外神色,私底下打趣的交流几句。
除却步行赶路的人,偶然还能遇见骑着小毛驴的年轻人,看似骑着小毛驴不体面,可这样的年轻人往往都身着锦衣玉带,坐在小毛驴的背上,手捧经书,不知是在装腔作势,还是说真的想要在旅途中读懂平日里不明白的学问义理。
有三五女子,同乘一座马车,拉车的马儿则是浑身覆盖青色鳞片的龙骧马,从体格上来看,非上等龙骧马,但若是游山玩水,这样的一匹龙骧马拉车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马车之上的女子,姿态略有高冷,偶尔遇到步行赶路的人群,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哪怕是楚南驾驭甲等战马从她们身边经过时,某位女子也只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瞥了眼楚南,或者说,是瞥了眼马背上的黄狗,觉得这一人一狗较为有趣而已。
众生百态,各不相同。
楚南一直都在观察,路上并未遇到西洲人士,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不过一想到西洲的修士与武夫来到中洲大地后,可能也会入乡随俗,其穿着打扮,也会顺着中洲的潮流。
约莫一个时辰后,楚南带着黄狗驾驭战马,来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有一座宽敞的凉亭,占地方圆三十仗左右,可容纳不少人,不过这会儿,亭子里并无人,人都在亭子外面。
约莫二十余人,将四五人包围了起来。
那二十余人身上的衣裳各有不同,但都很体面,衣冠楚楚,或腰悬长剑,或佩戴华美首饰,有男有女,当出自于不同的宗门世家。
被包围的这四五人,身上的衣裳也并不算寒酸,但和包围他们的人比较起来,自然是少了许多的精致。
“我给过你们机会,给我们腾出这个亭子,是你们自己不听话的。”一位身着银色锦衣的青年脸上略带桀骜之色看着被包围的四五人说道。
“西洲天柱崩塌,气运横流,可是西洲人的脾气倒是不小,与这样的人讲道理,是毫无意义的。”一位身着华美长裙的貌美女子不屑道。
被包围的四五人,出自于西洲,四位法修,一个武夫。
不久前,这四五人先到了这座亭子,打算临时歇息,可很快,这二三十人成群结队的来了,大家同处一片亭子,本互不打扰,可惜的是,稍微问候交流后,他们暴露出了西洲口音,故而受到了针对。
真如大源书院的秦广先生所言一般,西洲的修士与武夫,到了其它地界,总是会被人低看一等。
甚至部分人觉得和西洲的人打交道,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
一位西洲法修说道:“我们西洲人怎么了?你们也并非出自于名门大宗,何以如此狂妄。”
言语间,真元沸腾,而那位约莫二十来岁的武夫,手握一柄巨剑。
大不了,就是在这里发生一场血战。
如今不少西洲的武夫与修士,都去了东洲大地,而能前往天元城问道的人,自然都非贪生怕死之辈,他们来了,就知道会遇到类似于这样的麻烦与刁难。
身着银色锦衣的公子哥见状,不怒反笑,道:“西洲人真有意思。”
“既然你们不识好歹,那就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教训。”
直接半路杀人,非这些人的作风,他们想要的,无非是贬低西洲人士,顺带给自己找点乐子。
二十余人同时爆发出澎湃真元。
一触即发之际,一道略显阴冷的刀光,从众人的头顶划过,刀意盛大,有力压山河之势,在场的人感觉到后,无不是一阵头皮发麻。
众人回过头望去,楚南驾驭战马手握一柄横刀,缓缓走向众人,说道:“诸位,我也出自于西洲。”
楚南的声音很轻,他手里的刀,也并非御世之刃。
眸光扫过眼前的这群年轻人,面无惧色,不是出自于自己实力的缘故,还是因为有一条黄狗陪着自己的缘故,楚南此刻的心境很稳。
为首的银色锦衣公子见状,心里一颤,方才的刀光若是成心为了杀人,此时此刻,至少会有五六人的头颅掉落在地。
“你是西洲人?看你这气态,不像是西洲人。”锦衣公子道。
楚南未下马,单手握住手里的刀,从容应道:“可我就是西洲人,路上相遇,本缘分一场,为何你们要如此咄咄相逼。”
一位身着华美长裙的貌美女子见到楚南后,莫名心神有些紧张,硬着头皮道:“你是想要为你们西洲争一口气,可我们人多势众,这口气你恐怕还是得咽下去才行。”
而还陷入包围的五位西洲年轻人,看见楚南后,也并非是遇到了救命稻草的那种心情,只是有些意外而已,竟然还有西洲人,单枪匹马的参与天元问道。
楚南伸出手摩挲了一番马头,说道:“给个面子,这件事到此为止,如何?”
年轻女子闻得此言,以为楚南怕了,冷笑道:“可你之前的那一刀,也并没有和我们打招呼。”
言语间,不少人真元内敛,二十余人,有十人,都是合道境修为,其中还有两三人,在合道境后期。
这个阵容,真的无需惧怕驾马而来的楚南。
黄狗庚萌也竖起了耳朵,眼神含煞凝望向众人,气息逐渐盛放开来。
随着庚萌的气息越来越强盛,这些年轻人们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当庚萌的气息到了元婴初期时,这些年轻人们的脸色终于苍白了。
而身陷包围的五位西洲年轻人见此一幕,也终于如释重负了。
其中一人对着方才那位嘴上不饶人的貌美女子冷声喝道:“你身上的骄狂之气呢?怎么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
貌美女子没有回复,神色略有些尴尬,一头元婴境界的黄狗,绝不是他们眼中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条黄狗,只是神华内敛而已。
楚南却抬起手说道:“我们西洲人,不会欺负别人,但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今日我就算没有赶巧碰见这件事,我家乡的同胞们,也会和你们拼死一战,也许他们难以伤到你们分毫,也许他们会死,但这就是我西洲的风骨。”
“我不愿和你们讲满口仁义道理,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们西洲人,虽然穷,但也有尊严,你们走吧,我不打算为难你们。”
楚南说出这话后,这二十余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灰溜溜的离开了。
待得这些人走后,手握巨剑的西洲武夫一脸笑意的来到了楚南近前,热情问道:“兄弟,你也是西洲的,是西洲哪里人啊?”
楚南翻身下马,温和笑道:“哪里人就暂时不说了,这一次除了你们来参与天元问道,可还有其余的人?”
一位西洲年轻法修说道:“那就不知道了,可能还有人已经到了天元城,还有人正在半路上。”
楚南心里暖意横生,不管他们这一次能否在问道之战中有无战绩,只要他们来了,就证明西洲还有人才,还有人愿意在异国他乡,顶风冒雪的去为自己的家乡做一些事情,争一口气。
手握巨剑的武夫略显尴尬道:“既然兄弟不愿意自报家门,留个名字也好啊,在下冯清。”
楚南浅笑道:“在下楚南,很高兴认识你们。”
一旁的四位法修也分别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张钰,李祥,郭元,郑峰。
四位法修,一位武夫,法修压阵,武夫冲锋陷阵,这般阵容,其实是可以打硬仗的。
更令楚南高兴的是,一位武夫和四位法修相处融洽,风雨同路肝胆相照,若西洲武夫和修士,皆可如眼下这般,那该有多好。
不过楚南也知晓,自己是想多了,某些金科玉律,从不会因为个人情怀而有所改变。
楚南轻声问道:“你们身上的钱财可还够用?”
此话一出,五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冯清一本正经的对楚南说道:“兄弟是体面人不假,但也无需如此照顾我们,我们去了天元城之后,大不了就是睡在街道上罢了。”
楚南闻后,淡然一笑道:“我们都是西洲儿郎,这话便有些见外了。”
随后,打开空间器皿,取出一万金灵币,郑重其事道:“你们收下,天元城里估摸着也是寸土寸金,有这些金灵币在手,你们遇到事儿,也不会扎手的。”
“若不收下,就是不给我面子。”
冯清神色复杂道:“其实我们本来还是有些灵币的,但从西洲出发时,沿途遇见不少受苦受难的百姓,一路施舍下来,我们就成为了穷人。”
楚南闻后,心里一震,再度说道:“既如此,你们就更应该收下,不用担心我,我这些灵币,也是在中天之城里通过一场赌斗赢下来的,钱财来的也比较容易,其实我跟你们一样,也出身寒微,不算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体面人。”
冯清几人闻后,有些狐疑的看着楚南,不太相信楚南的说辞。
楚南见状,直接将一袋子金灵币递给了冯清,拍了拍冯清的肩膀说道:“以后我若是遇到了不方便的事,你们也要记得拉扯我一把,我先走一步,我们后会有期。”
冯清云里雾里,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见黄狗一个纵跃趴在了马头上,楚南也是潇洒的翻身上马离开了。
“给我们就收下,往大了说,大家都是西洲人,互相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冯清怪味一笑道。
张钰摸了摸鼻子道:“也行,有情后补。”
李祥说道:“楚南是贵人,愿意帮咱们一把也是情分,不愿与我们一起赶路,也有着人家的道理在里面。”
有些交道不可敷衍了事,但也得适可而止。
33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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