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你这说的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刚才说的不是小族先发言,再是独立种族,最后才是大族吗?”
“小族和独立种族那是两码事,它们被迫先说,只是大族彰显自身实力的方式。但到大族发言的阶段,事情就起变化了。你先说不代表我们人族实力差,这只是你打算赶时间。这一段还不能说明什么,真正让我意识到情况有变化的,是你所说的虎族的变化。”
张博学说得胸有成竹,这一瞬间,他不再是新星大学的副校长,而是在酒桌上挥斥方遒的中年大叔——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对妖兽大会上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虎族会主动加快语速,甚至在妖兽在场的情况下显得匆忙,这说明它们本来就打算第一个发言。它们如此主动,起码在妖兽内部的逻辑来看,能在大族讨论的时候第一个发言,对它们来说是能够彰显自身实力的方式。”
张博学抖了抖手指,像是在弹烟灰:“这事情就像是我们以前的家族会议,哪房能主导流程,能带头说话,还不被其它几房反抗,就说明他们是颇有势力的。虎族打算奉天子以讨不臣,以修仙者的共命反对魔修,继而使自己称霸,这条逻辑从它们的行动是能够解释清楚的。”
“但你的率先发言打破了它一开始的构想,不过这还不重要,毕竟你是作为人类发言,对妖兽来说,要证明本族在妖兽社会中的地位,话头被人类抢了也不是不行。蛇族第二个跟上发言,这对虎族来说才是打击,但到这里位置,充其量是虎族在言语上的争霸行动受到阻碍,并没有形成更坏的局势。”
“真正让它生气的是在这之后,鹰妖愿意派出的金丹期数量远大于它;第二则是鹰妖调整使用名额的方式,这同时刺激了熊族。我不清楚妖兽内部的结构派系具体长成什么样,但从它们报数的反应来看,熊虎鹰本来是同一档次的,却在报数上产生差距,并且虎妖反应如此激烈,恐怕是对虎族试图争霸的行动产生了决定性影响。鹰族的两次发言,很可能从根上打断了虎族的称霸进程,原本大族之间的鼎立局势,很可能要洗牌。”张博学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最后做了个有些激进的结论。
“洗牌?”李俭把扫帚放到一边,在张博学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室内打扫完了。
“对,就是洗牌。只是争霸进程暂缓是不会让虎妖当众做出这种表现的,蛇族开口它也没表现得有多激进,却在之后鹰族两次发言当众失态,那就说明鹰族在做的事情,会严重影响争霸,比蛇族抢夺话语权还要严重。最严重的影响,当然是让虎族再也没有参与争霸的可能性。”张博学解释道。
李俭把灰倒进垃圾桶,再把垃圾袋扎起来提着:“人家的大族鼎立这么久了,到现在怎么说也在灵山矿区稳定运行了好几年,怎么就偏偏在这次大会要开始洗牌?”
“久?一点都不久。这些妖兽有社会概念才几年啊,它们稳定运行了多久?现有的架构能够支撑一个以金丹期修仙者为主的族群吗?不能,它们如果没有隔两三年就重组一次,我才更看不起它们。”老张停了停,“如果想到这些,妖兽们的洗牌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我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让我害怕的是频繁洗牌背后的影响。”
“行了,下班了,我去倒垃圾,你要聊就跟上来聊。”李俭拎起垃圾袋,琢磨着校长室的灯要不要关。
张博学难得表现出修仙者应有的身体素质。他从沙发旁猛地蹿到门边,将门反锁,又绕着房间兜了一圈,速度奇快地打开各种保密措施,连窗帘都拉上了,这才跑到李俭身前,按住李俭的肩膀:“不是,我很认真,这话不能在外头说,如果引起骚动,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俭轻轻一挣,从张博学手下脱离,将垃圾袋放在地上,转身坐回校长椅:“我明白了,你说吧。”
张博学几步走到校长桌前站着,看着李俭:“过去我们以为灵气复苏会是个很缓慢的过程,事实也几乎就是如此。无论是什么参数,哪怕是填充地块的开放进程,它作为灵气复苏后的主要表征,统计推出它完全开放的时间点起码也在二十年以后。填充地块里有很多好东西,以现在的视角来看,这是天道控制进程的条件。换句话说,正式的万族争夺纪元胜利,总是要在填充地块全部开放后才能进行的。”
“更不用说还有出蛮古人为我们遗留的信息。在他们的信里,夺取纪元胜利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漫长到一项关键技术可以被它族夺去,输了几代金丹还能重新爬起来。漫长到人族手里握着两三项对周围族群有压倒性优势的新‘科技’,却依旧要在血与火中大开杀戒,在他们都不愿意详细描述的繁复时间线后,才能建立天庭。”
“基于这些信息,我敢肯定,我们的智囊团在过去建立的对灵气复苏时代的判断,应该是长期和妖兽社会形成平衡态势,在长期拉锯中建立优势,最终获胜。这段时期的长度,很可能是千年量级的规划。就算再短,时间也不会少于二十年。”
张博学深吸一口气:“但你这几天带回来的信息向我们揭示了另一种可能。这群妖兽是有先圣遗训的,它们知道上一纪元是人族获得了胜利,也知道人族身上被打上了各族共敌的标记,更别说在灵气复苏开始的时候,人类几乎拥有地表世界的全部统治权虽然在灵气复苏后,我们就丧失了荒野中的掌控权,也几乎没能建立对填充地块的控制,但如果你是妖兽金丹,在你获得智能的时候,看到人族遍布五湖四海你怎么想?”
李俭思考了两三秒:“从最终会发生的情况来看,我最好的选择就是不遗余力地打击人族,让上一纪元的胜者彻底消失。但你知道,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和妖兽签订了和平协议,而且任何一族妖兽想要攻击人族,都会面临其他族群蚕食自身的状况。我们的和平不就是在这样危险的平衡上保持到现在吗?”
“对,就是这样。任何族群攻击人族都可能使自身被蚕食,明面上的和平协议最多只能限制冲突烈度,真正压制妖兽攻击人族的,只是这个原因。但如果妖兽们换个思路呢?”张博学眉头紧锁,双眼盯着李俭。
“换个思路”李俭沉思,在一分钟或几分钟的沉寂后,猛地抬头,“攘外必先安内?”
这词在历史上多次出现,有各种变体,最后一个用这词当主旨的,死的很难看,难看程度人所共知。
但这不代表这词背后的行动就肯定不对,这玩意的可用性要具体事例具体分析。李俭所说的攘外必先安内,则是较极端的用法。
妖兽知道人类威胁大,必须干掉,但打人类又可能被其它妖兽蚕食,那么该怎么办?
横下一条心,把其他妖兽全统了。
小族会成为附庸,在越来越严密的控制下彻底沦为傀儡;没有强大实力的独立种族也被压缩生存空间,最终总会沦为附庸和傀儡;而有实力和附庸的大族,相互之间若是看到某族有破绽,对妖兽整体来说,最有利的做法,就是在人族发现之前,把原本的大族瓜分了。
只要拆分大族、接收遗产的速度够快,妖兽整体实力下降就不大,还能实现妖兽势力统合,增进与人族终极一战的胜率,岂不美哉?
但这条路意味着妖兽起码要有共识:不能给人族任何产生变数的机会,终极一战的时间越早越好,早到人族不可能有变招,不可能和妖兽长期僵持,不可能再为人族创造如上一纪元那般的混战局面,为他们再准备一次一模一样的获胜路线。
妖兽会有这种共识吗?
这个问题在李俭脑中过了一瞬,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路径依赖对优势方来说可能不是好事,但对已经输过一次的派系,避免过去局势重演,几乎是本能。
如果说完完全全地重开还可能不会让妖兽如此坚定,那么由出蛮古人许愿留下信息而蝴蝶效应产生的妖兽先圣遗训,则足够让妖兽的本次重开没那么彻底,转而达成把人族越早按死在襁褓里越好的共识了。
至于华夏人族为什么到目前也没感受到被按死的压力
如果不是李俭仗着自己的实力,在远古战场开放的时候窜上天空,在里头获得关于破界石的宝贵情报,人族要有金丹出现,时间不知道要往后推迟多少。
没有金丹期的人族就算有各种力量,在金丹期的空间权能面前,全是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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