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为侦探助手以来,碧蓝为了搜集情报,已经做过无数种必须要自贬身价、必须要狡辩说服自己、必须要无视良心的隐痛,才能下定决心执行的秘密活动。
就像宝可梦对战一定会让搭档受伤,若不承认这点就不配当上训练家一样,若因爱惜羽毛而不愿踏足灰色地带,就不配当侦探。
窃听、偷窥、偷拍、尾随、非法入侵、非法取证制止犯罪之前要先自己犯规、破解谜题之前要先破除戒律,维护法律之前要先无视法律,这些看上去二律背反的自欺欺人,才是侦探真正的必修课。
纵是如此,如今这种拿望远镜偷窥学前班小孩的行为,还是让这位被大木博士鉴定为“胆大心细”的少女不由得自觉悲哀。
趴在钟楼的窗台上,此刻的代理侦探小姐正进行着纯度为百分之百的潜入偷窥行为——
不止形踪可疑地用望远镜瞄准学前班正在自由活动的幼童幼女,还用兜帽遮住大半面孔,把大量的医用棉花团成耳塞状,一边一个地堵住自己的双耳,和偏执跟踪狂没什么两样,是个十足的可疑分子。
如果一年前的碧蓝,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大概会立刻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吧。连亲自出手对战的兴趣都不会有,心情应该类似于“和这种没救的家伙扯上关系就已经输了”
真不好意思呢,侦探事实上就是这样一行无可救药的职业,比起推理和看穿,偷窥和窃听才是基本中的基本。
“呼!找到委托人小朋友了,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幸子吗?”
一番搜寻之后,眼尖的碧蓝发现了自己的调查对象。
那是一个在同龄人中显得外貌普通的幼女。过长的刘海遮住打扮面容,胸前挂着护身符一样的挂坠,看上去似乎有些木讷。在一大群任性狂奔肆意嬉闹的小孩之中,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小凳子,正呆呆地坐在操场角落里想着心事。
委托人有点眼馋地看向玩耍的孩子,不过几番犹豫之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去陪小女孩。偶尔男孩会向这个疑似幸子的女生搭话几句,这时女孩便也会正常地回几句话,虽然碧蓝看不见两人具体的表情,不过从女孩变得挺拔的坐姿来看,大概她应该挺开心的。
在小委托人口中,幸子在班级里的处境并不好,深受同学们的排挤。不过据碧蓝短时间内的观察,所谓的排挤现象并不严重,至少没有发生故意的霸凌与挑衅现象,若是同学间的互不理睬也要被当成冷暴力,也未免反应过度了点。
当然了,在大人眼里稀松平常的冷漠,对于孩子来说,可能就是不亚于天崩地裂的严重虐待。所谓的霸凌与否,终究还是要看当事者的直接感受,容不得外人加以置喙。
从这种意义上讲,幸子由于被同班同学们视为说谎者,因此遭受到孩子们的集体排斥,这个事实确实存在。
在碧蓝用望远镜观察的这半小时里,除了男孩之外,便再没有第二个人主动跟幸子说话了。
也不知是不是时运不济,在这段时间内,男孩所谓的神秘消失现象同样也没有出现,小女孩安安稳稳地坐在原地,完全看不出会消失不见的征兆。
“说到底,小委托人根本就没告诉我幸子在学校里消失的频率和持续时间啊。想要在这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里目击到神隐现象,看来还需要一些好运气才行。”
碧蓝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心情郁闷地重新看向操场。
嗯,小女孩还在原来的位置。
既没有移动,也没有失踪。
依旧坐着发呆,依旧在和男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如果让斗子来用这起事件改编电影剧本的话,应该会让小女孩在这个时候瞬间消失,同时配上让人骤然颤栗的惊悚配乐吧。
但电影是电影,现实就是现实。
碧蓝的窥视和小女孩动向之间并不存在因果关系,因此不太可能出现“眨眼的一秒钟与女孩消失的瞬间重合”这样的极小概率现象。
几乎不可能发生,若要发生,也只能用奇迹性的巧合来形容。
而现实是——直到孩子们在操场上即将活动完毕,老师开始催促着大家回到教学楼内,奇迹与巧合都没有发生。
嗯,差不多到时候了。
看到老师开始指挥孩子们回班,代理侦探立刻把望远镜架放在窗台,自己自觉地走向钟楼的最角落。
如碧蓝所料,她的脚步刚一站定,身后的那口长得像青铜钟的巨大吊钟又一次开始猛烈鸣响了——是下课铃。
不过这一回少女从容了许多,早在钟声响起前就双手抱头,隔着兜帽堵住塞满棉花的耳朵,同时把装有三枚精灵球的背包紧紧抱在怀中。
钟声虽然依旧令人心惊胆战,但至少这次变得稍微可以接受了。
捂着耳朵间,碧蓝重新看向架在窗口处的望远镜。
只见女孩合群又乖巧地追随着人群,不紧不慢地跟着大部队行动着,还是完全没有失踪不见的迹象。倒是那位小委托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情况,视线频频朝鸣响的钟楼这边瞥来。
不对,不只是预感,已经到了直勾勾盯着看的程度啊,他开始试着招手了。
或许是男孩已经猜到自己昨夜里拜托的侦探大姐姐今天会来学校,因此特意查看了校内容易藏匿行踪的角落吧。
自己在使用望远镜时,镜筒前的凹透镜也免不了会反射光线,如果被有心人目击到,的确有可能就此推测出偷窥者的存在。
被小孩子看破了么,那还真是丢脸啊。但那毕竟是最初的委托人,本来就知道自己会采取调查行动,倒也算不上失误。
现在的真正问题是:要不要放弃钟楼之上的有利地形,继续观察身在教学楼室内的幸子?
碧蓝果断放弃了这种想法。
说到底,在钟楼上偷窥的这半个小时只不过是单纯试着碰碰运气。只是抱着“要是能刚好目击到犯人发动袭击的一瞬间就好了”这种浅薄的想法,在真正的调查开始之前试着走走捷径罢了。
与大木博士通过话的她早就确定了此行的目的。
真正需要调查的并非幸子本身,也不是她那充满误解与悲剧的家庭,而是这座幼儿学校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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