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向后稍退,略一运炁,被封穴道立解,他的内力高出段俭魏太多,段俭魏自然封不住他的穴道,但这门功夫确实了得,竟能隔空点穴,果然之后数百年,段家后人不断打磨,将这门功夫变作南中第一绝技,只是今时今刻,仍然不是江朔的对手。
江朔甫退,弓弩又至,江朔照样打落,却觉如耳边的蚊蝇一般,不胜其烦。才顿了这一顿,尹子奇又至,二何兄弟带着另四人跟在他身后,和尹子奇组成了一个小北斗阵,尹子奇自领天枢,其余六人随着他转动,上前兜击。
江朔早就知道对付北斗阵的关键在于抢占拱极位,璇玑阵原本是尹子奇站定拱极,两个北斗阵围绕着他旋转,但此刻仅剩一个北斗阵,拱极位便空了出来,江朔移步上前,正要抢占拱极,却见阁逻凤已抢先立在拱极上。
尹子奇笑道:“好,元君站定拱极位,我们夹击姓江的小子。”
江朔抢步上前去夺拱极,按璇玑阵的走位,阁逻凤本当左移,因此江朔出招时候便兜着左边打来,没想到阁逻凤向前扑出,手掐剑诀,气剑径向尹子奇刺去。
他这一招从拱极位置刺来,其他六人皆无法援助尹子奇,尹子奇向旁边一闪,身后的何万载措手不及,被阁逻凤气剑划中肩膀,立刻鲜血长流,与被真剑刺中了无异。
尹子奇怒道:“阁逻凤,你做什么!”
阁逻凤道:“孤本就和你不是一路的,你和江溯之的恩怨自去了结,浑赖孤做甚?”
江朔却绕道他二人身前,两掌一分,拍向尹子奇、阁逻凤二人,尹子奇还尚可以应付,阁逻凤则全靠段俭魏抢步上前,以气剑指江朔掌心劳宫穴,才逼退了江朔。
段俭魏道:“江少主,我主已表明心迹,元君与范阳并非一路的,你怎还出手打他?”
江朔冷笑道:“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假装内讧,诓得我不留神之时,再出手加害也未可知。”
阁逻凤亦冷笑道:“嘿,我今日先杀了尹子奇,倒叫你看看装是不装!”
尹子奇鼻中哼了一声,道:“就凭元君你的身手怕也杀不了老夫吧?”
段俭魏道:“江少主,我们一起联手杀了北人,皆时你便信了元君了。”
说话间阁逻凤与段俭魏已双双向尹子奇扑去,江朔并不上前,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拢在一起,道:“既如此,你们杀了尹子奇,我便信你!”
立刻又有箭矢射来,江朔好整以暇,也不见他动手,就把来箭尽数打歪了,此乃赵蕤袖里乾坤的功夫,配上玉诀神功的内力加持,比之赵蕤本人只怕还要神异几分。
看江朔对付尹子奇和北斗阵似乎易如反掌,阁逻凤与段俭魏二人与之对战却是险象环生,若不是一开始阁逻凤重创了何万载,二人早就身披数创了。
罗罗见状急道:“江少主,快去帮帮阿兄啊。”
江朔闻言又退了一步,此刻仍然不断有冷箭射来,罗罗和柳汲自知没有躲避箭矢之能,只能仍然贴着石壁而立。
江朔回头看了一眼罗罗道:“你阿兄心机深重,他有的是办法,无需我帮忙。”
柳汲道:“溯之,俭儿不是这样的人啊……”
江朔索性转过身来,对柳汲道:“阁逻凤厉害的很,备下了连弩,真要杀尹子奇,只管对着他开弓放箭就好了,却为何一直射我?”
柳汲道:“你怎知这弩手就是阁逻凤的手下?”
江朔道:“射杀邑君的命令,可是阁逻凤下的!”
正说话间,罗罗一声惊呼,原来是段俭魏被何千年的弯刀划中臂膊,血染衣衫,罗罗忍不住就要上前助拳,却被柳汲拉住道:“就你这点本事,上去也是添乱。”又转头对江朔道:“先前射弩的确实是南诏爨人,后来射江少主的可是北人了。”
江朔笑道:“大匠,你先前说能听出南弩北弩的区别,我还信得,此刻说能听出用弩箭之人的不同,我可就难以置信了。”
柳汲正色道:“前后两队人用的都是弩,尺寸是唐军标准臂张弩,但乌蛮人生得矮小,开弩时臂力虽足,臂长却短了一些,因此多时踏弩上弦,北人高大却只用单臂就能上弦了。”
江朔道:“大匠耳音这么好么?可以听见手拉还是脚蹬?”
柳汲道:“脚蹬弩臂乃是大忌,若老夫制弩,需得按人臂长、力量调整弩臂和弩身的长度,才能……”
罗罗打断他道:“阿爷,什么时候,你还说这些做什么?江少主你自己看,这像是演戏吗?”
江朔回头望去,阁逻凤和段俭魏都已经受伤,好在北地武士忌惮气剑厉害,不敢近身,因此二人身上刀伤都不深。但鲜血溅得到处都是,看起来倒有几分惨烈。
江朔心中略有动摇,随即哼了一声,转回头来,柳汲继续说道:“北人以臂开弩,不会损伤弩机,弦声凝稳,而南人踏弩上弦,弩机受损,射出弩箭时弦音先急后缓,虽是同一种弓弩,发射之时声音却还是有不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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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罗跌足道:“阿爷,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又不能钻到对面去印证,姓江的小子怎能信你?”
她见江朔不肯帮忙,说话便不客气起来,江朔却道:“要到对面去看看谁在射弩却也不难!”
柳汲道:“不错,能在石罅背后射箭,自也是有入口进入的,不过苍山广大,林木茂密,急切间又怎知入口在哪里呢?”
江朔道:“不用这么麻烦!”只见他飞身跃起,立刻引来弩机大动,江朔人在空中,随手弹开铁矢,向着一个射出箭矢的石罅扑了过去。
以弩射箭,需要瞄准,这些石罅中的弩箭又能转动角度,射杀石厅中的人并无死角,可知形成石罅的山石不可能很厚,否则人躲在后面视线受阻,不可能连环射出箭矢了。
江朔随手抓住射向他的铁矢,回手一掷正飞回石罅之中,只听一声惨叫,显是石罅背后之人被江朔掷回去的铁矢刺中了,从声音来听,果然石罅并不深。
与此同时江朔落到那处岩壁,如大壁虎般趴在石之上,运起张果先生所授观炁之术,将双手拔住石罅两壁,运起神功,这运炁之法与当年在昆仑神泉打塌隧道入口山岩是一个法子,过不得片刻,耳听得一声巨响,那石罅两侧的石头竟在江朔内力的感应之下,碎为齑粉,被他生生打开了一人肩宽的石洞!
江朔展现出如此伟力,下面正在打斗的阁逻凤君臣和北地武士都不禁停手,心中皆是震惊战栗,其实他们不知,江朔内力虽强,捏碎岩石却也靠的是巧劲,若无张果先生和摩诃衍的制导,江朔纵是内力再强,也是无法击碎岩壁的。
江朔见石罅之后果然别有洞天,其广大不亚于他们所处的石厅,藏在里面的弓弩手见竟有人能徒手拆开岩壁,皆惊为天人,哪里还敢反击?早就扔下臂张弩逃跑了,只有被江朔反掷铁矢刺伤的那人因被射中小腿不及逃跑,抽出腰间横刀准备拼死一战,此等困兽之斗却哪里被江朔放在眼里,随手一点,封住了他的穴道,那人手中钢刀落地,立刻瘫倒在地上。
江朔飞身上前,追上其他武士,那些武士反身还击的自然被江朔一下点到,低头猛奔的却也不过多跑出几步而已,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三十名武士尽皆被江朔点倒了。
江朔再细看洞内,地上果然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从服色来看,皆是南诏军士。果如柳汲所言,藏在石罅后的武士发生了变化,他辨识兵器之能果然世上无双。
他随手提起被他射伤的武士,那人一声黑色皮甲,髡发未带幞头,一望而知是个曳落河武士,江朔把那人扔下岩壁,对柳汲道:“大匠听音辨器堪称神乎其技,果然是北地武士潜入杀了原先埋伏的南诏武士。”
柳汲手捻胡须,一副“这还用说”的表情,再往石厅中央看,只剩下阁逻凤和段俭魏两人孤零零站着,江朔入洞之际,尹子奇眼看事情败露,已先自撤走了。
江朔心知错怪了阁逻凤,但阁逻凤射死忠邑君却是事实,他心中厌恶,不愿向他道歉,只是对段俭魏叉手道:“段郎,是我错怪了你,果然都是尹子奇的阴谋!”
段俭魏尚未开口,阁逻凤却先开口道:“尹子奇这偷梁换柱之计,确实难料,若非江少主看破,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还道是最亲信的侍卫被人收买了呢。”
江朔心想并非我看破,而是柳汲大匠对弓弩了若指掌,但他不愿和阁逻凤多说话,也没解释,道:“如今尹子奇已退,我也走了。”
阁逻凤道:“不错,尹子奇虽去,但难保他没有后招,还是快些离开此地,回太和城去。”
江朔摇头道:“我不随你去,阁逻凤你将李将军的衣冠冢作为杀人陷阱,人品忒也的拙劣了,在下不齿为伍。”
阁逻凤哈哈大笑道:“溯之,远不怪你这么生气,不过,你真以为我会这样亵渎李将军么?他的衣冠冢并不在此处,来来,溯之,我带你前往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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