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铸车间的另一头,一个个正方形的立体盒型物被用机械手臂悬空提拉着进入冷凝车间,特殊的“星际水”会被喷洒在红彤彤火烧般的盒子上,“古尔德小行星带”是一个很好的“星际水”的取水处,这也是“科雷马59号”选址的关键所在。
“我们的工厂只有10万囚徒犯人,得益于机械化很高,所以每年产能满足了盖亚全部‘水精矿’区的所有需求,这种储存盒本身就可以循环利用,在不损坏的情况下能至少使用100年。”墨菲继续有气无力地介绍道,好似就这样带着新任典狱长参观那么一会,他就累坏了。
正当鲍尔典狱长端详着已经制作而成,透明得仿佛虚幻无物的矿盒时,突然脚底传来一阵颤动,让所有人一瞬间轻轻左右摇晃,数秒钟后,大地才慢慢停止住了颤动。
“这颗星球的地质活动很活跃,火山爆发、地震都是常有的事,我们的厂区和生活区域建筑时,在地底下使用特殊的无基液态悬浮式地基,非常安全。”墨菲操作了下监狱管理人员的特殊腕带投射出来的讯息,“刚刚是离开厂区400公里以外的浅表震源的12级地震。”
“天呐!这群畜生竟然把我送到这地狱一样的地方……”
在走出工厂后,托马斯·鲍尔面对不远处一个大约5百米高的火山锥喃喃自语。在黑黢黢的天空的映衬下,一道火红色的岩浆流从缓坡一侧缓缓流淌,就像地底涌出的一股鲜血,喷涌在宛如不毛之地般的大地上。
空气炎热又潮湿,混杂着一股硫磺味和烟灰味,他那头夹杂着银色的黑铁般的发丝都湿答答地贴在头皮上,在这里每周洗一次澡都是奢侈的,他觉得全身总是一股酸唧唧的臭味,这让一位严格按照柏拉图骑士生活长大的男人几乎无法忍受。
鲍尔抽了一根烟,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些供给给监狱管理人员的劣质香烟,在这样的环境下统统变质发臭了。他过去抽的烟都是最高级的手工卷烟,整齐地排列在镌刻着他花体签名的黄金烟盒里。
在昏黄略显肮脏的食堂中,监狱管理层都挤一张张长桌上吃饭,万年光年之外的后勤补给之惨淡可想而知。
典狱长皱着眉,仿佛使出了全身力气,回回地划动一块黑糊糊的牛排,好不容易切下一块来,刚放入嘴中,脸色一变,立即把嘴里的肉朝地上猛地一吐,
“操!这是人吃的吗?讨饭的也不吃这个!”
鲍尔一气之下把手里的餐刀“啪”一声拍在餐桌上,所有的狱卒和部下都兢兢战战地看着他。
“可供古生物学家研究的牛排,这是欢迎新任典狱长的最高级餐食。”一位穿着制服,身板很挺,但面色蜡黄,看起来文弱的监所主任意味伸长地说了句。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用来折磨他的。
那个“女人”穿着极度性感的蕾丝内衣,在典狱长的大床上坐着,诱惑地张开白色修长的双腿。
“托马斯,你好,我叫玉子,是你在这里的伴侣,请多关照。”房间幽暗的光线下,栗色的头发修剪出时髦的发型,微拢一双甜美年轻的面容,“让我每天晚上陪伴你好吗?我会说很多故事,也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友好相处。”
人工智能爱侣娃娃。他知道的。
盖亚军中给中下级士兵开办妓院用的都是这种机器人,这样干净卫生,更没有一群女人带来的各种烦恼,舰队远征是相当辛苦的。
托马斯·鲍尔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这个弥漫着墓穴般潮湿闷热,光线幽暗,装修老旧肮脏的睡房里,有这样一个肌肤洁白得毫无血色的女人,场景事多么诡异。
猛然发觉自己几十年来在情感上是如此荒唐。
“玉子,进入关闭程序。”他直接使用了声控,爱侣娃娃棕色的瞳孔中幽光一闪,双目紧闭,机械般四肢伸平地向后一倒。
他把这个娃娃粗暴地从床上拽了下来,它的身体高仿人体,所以颇有一番重量,他就这样拎着它细长的脖子,把它拖拽到了大衣厨边,这场景就像一个杀人犯拖拽一个年轻女人的尸体。
鲍尔身材高大,力量惊人,轻松地就把标准型的1.68米爱侣娃娃“砰”一声扔进衣橱,用指纹锁锁住。
他大声地呼了一口气。够了!他做够了嫖客了。他再也不想在这个远离盖亚的地方,这样对待一个机器人了。
他把自己的过去锁进了大衣橱。
闪着火红色光芒四射的熔炉日日夜夜不能停息,“盖亚的弃儿”们拖着疲劳沉重的脚步来回忙碌着,他们带着运转正常的脑部控制器,眼神虽然看起来略有些呆滞,但在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中,依旧赤裸裸地露出仇恨和怨恨的光芒。
他们和我一样,也在恨着这个世界吗?
看着这一切的托马斯·鲍尔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在这里,芒星城花花世界的各种诱惑消失了,他开始有充分的时间开始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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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外形怪异的犯人因为体力不支而倒在地上。
“请在3秒钟内站起来,回到工作岗位,否则我将使用电流刺激。”
一个智能机器人监工迅速地滚动了过来,向他发出了警告。
囚犯工在地上挣扎了一番,因为过于劳累,根本无法迅速站起。于是,他戴着的脚圈和脚圈发出刺激性的电流,刺激他的腿部神经尽快站起来。
“好疼啊!受不了了!”犯人大叫道,他的腿部经过电流刺激,仿佛失去控制般震颤着,随后会不自觉地做出站立的姿势。
“疼死我啦!”但他的腿部肌肉似乎真的彻底无力支持身体,无论如何加大电流,他只是杀猪般乱叫,却无法站立。
“停下来!”鲍尔典狱长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电击停止了,躺在地上犯人恢复了神智,他看到一个瘦高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站在他身边,仿佛在注视他。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面目丑陋,身材也非常怪异,四肢特别纤长,手脚带着蹼的两栖人,这是军方应对海洋星球的脑洞产物,当然最后也流落到了“科雷马59号”上。
“你还好吗?他们不应该这样对你,我以后可以改变这一切。”鲍尔的声音严肃而威严,轻轻地把囚犯从地上扶起。
“我不好……我来这里,没日没夜地在熔炉室里苦干,都忘记了时间,只见过一次季节更迭,从冰天雪地到无比闷热,他们告诉我,已经过了十五年了。”
这个回答属于一个真正的人的思想,甚至语言带着一丝优美。思想的交流拉进了彼此的距离,基因改造人的外貌变得不再那么令人反感。
“你们应该有充足的休息时间。”鲍尔慢慢地把他扶起来
“谢谢你……你看,我的皮肤在辐射之下都会发光了,真的像条金鱼一样了。”因为感激和激动,犯人的眼角流下了一串晶莹的眼泪。
“我的防护服给你吧,反正我也是无用的老头子了。”典狱长利索地把拖地套衫般的防护服脱了下来,他的左右都劝阻他,但他从来就是一个听从自己的男人。
皮肤发着微光的“鱼人”在人类眼中是丑陋的,新任的典狱长脱掉了银白色的防护服,露出一个五官极为端正的北欧裔男人的面容,银发和皱纹反而凭添了格外的成熟男性魅力,他的眼睛算不上很大,非常明亮有神,气质就像一位老战士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你就像传说中的骑士一样。”鱼人囚工感动得全身发抖,“而我只是一个贱民。出生时,基因就决定了一切。”
“无论骑士还是贱民,我们都是人。基因真的能决定一切吗?我生来是一个贵族,却满身罪孽。”
鲍尔把他扶到一旁休息去了。
“托林,托林!”
金发白肤的阿施拉俯下身唤醒了睡在单调灰暗的睡房中的他,大团长还是那么英俊,拥有春天一样宜人温暖的微笑。
穿着骑士长袍的大团长充满活力,步履轻快地走着,拉着年老的他如穿越无尽时空般又重回老的特拉夜斯特陵舍的花园游廊之中。布哈拉的花园之中百花盛开,芳香四溢,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梦幻般的光芒之中。
“托林!托林!你终于回来了!”那些拥有天人之姿般的众骑士们也围了上来,团长们也依旧如此年轻,那种美好的感觉就仿佛停留在那天的婚礼之中,大家都对他哈哈笑起来,就跟平日里那么友爱和快乐。
他惊诧地发现,自己又变回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位年轻的骑士,沐浴在青春的光彩之中。阿施拉被众人众星拱月般围绕其中,优雅地手拿一朵白色的玫瑰花,在阳光下散发着那种特殊的金色光芒,令他神摇目眩。
“不对,你们已经死了。”托林踌躇地站立着,他在梦里非常清醒,“这只是一个梦,你们在现实里已经死了。”
“是的,我们已经死了。”大团长似乎并不在意,他低头闻嗅手中的白玫瑰,没有一丝一毫忧愁之色,“但是谁又分得清梦境和现实呢?如果梦境更长,不就变成了现实了吗?”
“大团长,人生若有一种选择,我真想和你永不分离。”
“托林,你留在那个梦里,就是为了告诉伙伴们,我的歌。”他抬起来头来,终于有了些许的忧郁,“‘遗忘之墟’的海水太冷了,寒冷到除却了一切的记忆,我们像是被冰封在那里,为所有人所遗忘,只有你还记得我……”
“遗忘之墟?”他想起了这个在哀悼之岛畔的奇特的神殿建筑,举行国葬时“亡灵之舟”都几乎会在这个建筑物附近沉没,海流会带着骨灰冲向那里的海底。
“去吧!托林,为我们复仇去吧!也为了你自己!”阿施拉潇洒地把手中的白玫瑰投掷了出去,就如古代骑士投掷挑战的手套一般。
他感觉自己要被一种奇特的力量拉出这个世界,但他努力地抗拒着,不愿离开。
“不!阿施拉,你必须告诉我,是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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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身形飘渺的大团长想靠近他,轻启嘴唇,想说出什么来的时候,一切都戛然而止。
他依旧是一个半老的老头,躺在发霉的湿漉漉的床上,鲍尔如释重负般叹口气,梦究竟只是梦。
但——复仇。
他终于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了。
“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我来教你们柏拉图语吧。”
鲍尔典狱长对那些抽着闷烟的部下们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这个时空的极其遥远之地就是一个流放地,不可能有人从一个将近1万光年之外的行星监狱逃出来。所有的监狱管理员某种意义上,都是囚犯。
这次陪同托马斯·鲍尔来的随行人员都是跟杜威和泰勒两人派系不对付的一些人员,每次派驻人员前往“行星监狱”,就是一场内部的大清洗加大流放,鲍尔看到这些手下每日面带忿恨之情,就明白他们迟早会跟他结成联盟。
“我们还能学得会柏拉图语吗?柏拉图语很难啊……”
“当然,首先把烟戒了吧,反正臭得很!”
鲍尔如朋友般和气地从手下手中拿下了抽了半根的香烟,扔到地上,用皮鞋踩碎了。
他一边以教授柏拉图语的名义,一边把元教的教义陆陆续续地向他们灌输,他在阿施拉身边的几年,在观察中学会了大团长笼络人心的手法,他总是那么待人平等,以身作则,一个完美的元教的战士。鲍尔也如法炮制,推翻了前任等级森严的一套管理体系,把所有东西都平等跟下属分享。
很快,这种家庭般的氛围吸引了所有在体系中受到冷落、排挤和感受到迫害的人们,这些人都变成了鲍尔的追随者,就像当年那群年轻骑士都被阿施拉所吸引一样。
“酒精可是一级致癌物,我要是保持头脑清醒,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鸟样?酒可不能喝。”
“这里的肉食太恶心了,像是从福尔马林液里捞出来一样……天气那么闷热,天呐,再吃就要吐了。”
短短几个月之内,他就成功地把那些跟随他的下属们变成了精神柏拉图人。饮食禁忌是一种最佳隔离方式,烟酒不沾,加上纯素食的健康生活带给身体的好处,自然让新皈依者愈加笃信不疑。
他知道元教是一种战士的宗教,他需要听命服从的战士实施这个计划。在这个远离盖亚星的地方,托马斯·鲍尔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监狱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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