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成眷属 第十章 反常必有妖

    “是这样的，”李仪倩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医正来看过我的身子后，说是无甚大碍了。醒后，我初初自己觉着，除了头昏沉，身子疲乏，别的也没什么，也就只当是平日身子调理不好，所以落水伤了身子。却没想到，除了头晕，还发现以前的事情竟有些记不得了。”

    徐嬷嬷神情严肃起来，“王妃，可是落水时磕碰到了头？”老婆婆盯着李仪倩的脑袋，看着也没有伤着哪里啊？

    “嬷嬷别担心，仪倩并没有觉着头哪里伤着了。昨晚曾宜人来瞧我的时候，说起她小时候也曾有过相似的病症，据说是身子虚弱导致，好好养着，便无大碍。所以我寻思着，让她娘家寻来当年的郎中看看。”

    “王妃要保重身子。”

    “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病，还是孙淑人的身子紧要。我今早特意吩咐红云，把库房里头一些滋养身子的燕窝、辽参，挑多些顶好的送过去怡蓉苑。回头再问问蔡医副，看还缺些什么，总要先紧着怡荣苑。”

    说着，李仪倩望向红云，红云补充道：“嬷嬷，燕窝和辽参，奴婢已经选好了，还没来得急送过去。呆会儿，请嬷嬷帮奴婢看看，奴婢眼拙，怕参了不好的没发现。嬷嬷看好了，奴婢再亲自送过去。”

    徐嬷嬷站起来，朝李仪倩屈膝行礼，“王妃贤淑，老身替孙淑人谢过王妃的心意了。”

    红云眉头轻蹙，徐嬷嬷也未免太偏心，自家王妃一直软糯糯伏低做小的，她老人家却一副柴米油盐都不进的样子，看来王妃要拉拢她，要从长计议才行。

    “嬷嬷，您太多礼了，都说了以后你我之间无须多礼，何况这都是仪倩分内的事。”李仪倩一边说，一边观察徐嬷嬷的脸色。

    “其实，这药材、补品什么的，还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最难的，莫过于要尽心照料孙淑人的衣食住行。嬷嬷，仪倩现在的身子状况，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对孙淑人照顾有任何疏忽之处。仪倩思来想去，这府里只有嬷嬷，既有照顾孕妇的经验，又是心细如尘，极负责任的。仪倩可以放心将淑人的身子托付给嬷嬷。这样仪倩即便无法时时在怡蓉苑，有嬷嬷在，淑人也是妥帖的。”

    毕竟是第一次指派任务给老资历员工，李仪倩心里有点发虚，“嬷嬷，事情有点唐突，还请嬷嬷答应。若是有难处，也请无需忌讳，详细说来。”

    没办法，就凭自己对这府里头有限的认知，就算是去怡蓉苑端茶倒水地伺候着，李仪倩也怕会被幕后凶手给再算计了去。再说，徐嬷嬷这么猛料，恐怕也只有她才能压制府里的哪些牛鬼蛇神，保得孙淑人这个瓷菩萨的安全。三来，自己也好争取些时间，暗里调查，赶在王爷回来之前，给出个交代。这个一石三鸟的法子，还是今早和紫云闲聊的时候想到的。老婆婆啊，你可必须要答应啊！

    徐嬷嬷并没有过多深思，就起来回话，“王妃客气了。皇后娘娘让老身来王府，本就是来给王爷王妃使唤的。能为王妃分忧，老身愿意至极。这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自太孙之后，天家也好久没有添过皇孙了。老身一定不负王妃所托，好好照顾孙淑人直至皇孙顺利降生。”

    李仪倩差点没高兴地拍手掌，这不仅愿意，还直接承诺说照顾到孩子出生，真是赚大了。既然这么好说话，那就……

    “嬷嬷，您真是帮仪倩一个大忙。仪倩在此谢过徐嬷嬷了。嬷嬷的辛劳，王爷和仪倩都将铭记于心。”

    徐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却温和地回话：“老身谢谢王爷和王妃的信任。”

    “嬷嬷，还有一事，仪倩想向您请教一下，是关于郑宜人的。”

    徐嬷嬷一脸疑惑地看向李仪倩，只见她纤手端起青花瓷茶杯，微笑着对红云说，“红云，你给嬷嬷详细讲讲方才的情形……”

    “郑安晴……”听着红云的讲述，徐嬷嬷脑海中慢慢浮现一个身影，那是一个年华花样，却暮气霭霭的女子。一规一矩的动作，漠然的眼神，无一不透露着如死水般的心境……

    原本在小产案中，基本是没郑安晴什么事的。可随着王妃落水，听雪斋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但徐嬷嬷却不这么认为，除非郑安晴是想着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否则谁会用这么粗略大白的手段。

    如今听闻一向心如止水的郑安晴，突然如此激烈地为春雪求情。徐嬷嬷又觉得这里头肯定不是自己原想的这么简单了。

    再细细一想，徐嬷嬷才发现，这郑安晴平日在府里实在是太没存在感了，除了每年王爷都会寻些佛经道书赏给她外，徐嬷嬷竟然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是和她有关的。

    而听雪斋这座小院，里面的丫鬟婆子比其他两个宜人院里都要少。记得当年从京城准备搬来北平王府时，郑安晴曾提出，她平日醉心研佛修道，太多的丫鬟婆子放在她院里白白浪费了，倒不如匀给府里别的地方。当时正值搬迁，既要留一部分人手在京城王府，也要派人到新北平王府打点使唤，所以正是缺人之时。郑安晴这一提议立刻就被采纳了，王妃还大为赞许，并也效仿减了自己屋里的人手。到后来，府里上下都精简了人手，连王爷外院也没例外。最后那年的王府搬迁，一处府邸变成两处，却没往内务府多要一个奴仆，连皇上都称赞宣王爷低调节俭。

    到北平后，这几年下来，听雪斋也没有添过丫鬟婆子，还是那些个。虽偶尔听说，因郑安晴平日待下过于严苛，所以从奴婢们口中传出些微词，此外，听雪斋却也是水静鹅飞的，没啥不协调的事情。

    看来，这平静只是浮在面儿上的一层假象。

    "嬷嬷，嬷嬷？"

    清脆的声线将徐嬷嬷从沉思中拉回来，原来红云早已复述完郑安晴的情况，大家都瞅着等她发言呢。

    "嬷嬷，我看您方才陷入了深思，可是想到了什么？"李仪倩更是一脸兴奋，大大的眼睛闪闪放光地盯着徐嬷嬷。看吧看吧，果然是宫斗老手，肯定发现了什么端倪。

    红云瞅了一眼自家王妃那样子，都不好意思去正眼看徐嬷嬷了。到底皮还是老的厚。红云站在一旁，自个儿就开始不好意思了，直接承受着李仪倩火辣辣眼光的徐嬷嬷，却依然云淡风清。

    呵呵，比起郑安晴，难道王妃您不觉得，您自己的行为更让人稀奇？！

    "回王妃，老身方才是想起，郑宜人是经宫中选秀，由皇后娘娘指给王爷的。按我朝律例，郑宜人的陪嫁丫鬟婆子是由内务府统一采选。入王府后，这些年，听雪斋的人手也没怎么变。这样说来，春雪服侍了郑宜人四年多，怕是多少，郑宜人也对这丫头是有了感情。"徐嬷嬷一边回答，一边不露声色地观察李仪倩的表情。

    "嗯，我也是觉得郑宜人倒是满情真意切的，只是……"李仪倩皱起了蛾眉。

    "只是什么呢，王妃？"徐嬷嬷进一步试探。

    李仪倩又笑了一下，"哎，其实也没什么，不是常言道，反常必有妖嘛，所以我就有点多心了。"

    "哦——，王妃也相信，反常必有妖阿。"

    "让嬷嬷见笑了。"李仪倩不好意思地用手帕掩了掩嘴。"不过嬷嬷，您不觉得郑宜人的表现太过激烈了？"

    "说起来也是，郑宜人这次确实不似她往常的性子。"李仪倩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了，徐嬷嬷怎么好像在跟她绕圈子阿。

    这么想着，李仪倩眸中的热情开始淡下去了，徐嬷嬷却再次给了她个惊喜，"王妃，若是您信得过老身，就让老身再去审审春雪。"

    “嬷嬷，此话当真？”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了，“其实，我也正有此意。既然咱们一拍即合，那仪倩即刻让人带春雪过来，咱们好好听听这丫头怎么说。”李仪倩仿佛怕徐嬷嬷反悔似的，当下就让婆子领命而去。

    哎，没办法，谁让今早和紫云晨聊时，这丫头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这平王爷与原主夫妻感情貌似不怎么的，甚至于比起妻子，平王更信赖自己的养娘徐嬷嬷。所以李仪倩这才费心留徐嬷嬷下来，就算呆会儿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有徐嬷嬷在，没人敢说什么屈打成招、拉替死鬼之类的了吧，

    最起码她那王爷领导不会。想到这，李仪倩不免有点心塞，刚到新公司就被告知遭老板不喜，谁的心情能好。以后也只能夹起尾巴，小心的做人了。

    "嬷嬷请稍等片刻。"李仪倩越发对徐嬷嬷笑得亲切，"先尝尝这茶，可是顶好的庐山云雾。"

    "是，老身谢王妃。"

    轻揭杯盖，一股清香伴着水汽袅袅飘向鼻尖，淡绿的茶汤中，碧绿饱满茶叶上下浮沉，煞是好看。徐嬷嬷眼角微扬，低头浅尝。

    亲自翻出汤渣子、无辜被撞落水、托付自己照看孙淑人、如今听雪斋也被拖了进来。这都是巧合，还是王妃您的步步计算？若是后者，一道精光在徐嬷嬷垂目中一闪而过，李仪倩，你也不配在这王妃的位置上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