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怡蓉苑出来,杨宸回了外书房,又分别和冯保、刘副将等闭门密议了好一会儿。再打开屋门时,漫天的霞光已换成了深蓝的苍穹。
“王爷,晚饭送过来了。您快用一些吧。”卫安看着杨宸独立于庭院中,稍显疲倦的身影,心痛地劝道。
满桌的菜肴,可惜杨宸并无多少胃口,略略用了些,便不再提筷。
“王爷,这是淑人遣人送来的炖品。”卫安将一炖盅移到杨宸面前,“说是有提神解乏之效。”
杨宸接过汤勺,喝了几口,便让人把饭菜都撤了。
“出去走走吧。”
卫安刚端了茶上来,杨宸衣袍一扬,身影已跨出屋内。卫安只得连忙跟上。
王爷似乎漫无目的的,在外院逛了一圈,看了看当时因打斗而破损的地方。又拐到王府西腰门,去查看修葺的进程。最后,才走到春和院。
正屋院子里头的那些烧剩下的渣子,已清除干净,院门也拆走了,墙壁和屋檐部分正在修葺。连正房、厢房也有好些墙面、窗户被熏黑,正在重新油刷。
杨宸一路走走看看,默不作声,直至来到花厅这进院子,望着北边的一排倒座房。
“春和院的下人,都是在那里没的?”
“回王爷,是的。”
半响,“荒唐,那这里还怎么住!”杨宸语出不善,“是王妃说要修葺这里,搬回来住?”
“这……,奴婢不知,恐怕要问冯保。”
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杨宸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到角门处,卫安以为,这下是不是该出门去往马厩那边走了。谁知,王爷又折了回来。继续在正屋、花厅两进院子里转悠。
卫安被搞糊涂了,王爷今儿是怎么了?大晚上的,不歇息到处瞎转悠就算了,还爱上了待在一个地方打转。
就在不知转了几圈,眼看又要开始新的一圈时,王爷竟迈出垂花门,往内书房的方向走去。
这下卫安明白了,王爷那是本就想去看王妃和小郡主,却又不知什么原因,心里有些不得劲,这才在外头磨蹭了半天。
远远看见,月洞门前,灯笼摇曳,几个守门的内侍两边站着。杨宸的脚步慢了下来。
上次给府中回信时,本想单独回封信给倩娘,好好问问她落水后身子的情况。刚要落笔,却想起了洁儿的敏感。最终,信也没写成。
在回府的路上,想好的打算是,第一个先去看倩娘和月儿。她们母女受的委屈最大,如今住的得也不好。一定要头一个去瞧瞧她们。可没想到,横进来一个洁儿摔倒的事儿。于是,他又只得先赶去怡蓉苑。当时想着,若洁儿无大碍,今晚就到王妃那儿留宿,好生陪陪她们。
可当杨宸从孙玉洁那儿出来,他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写信?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个去看她们?
他现在才知道,王妃处理这些事情,是面对着怎样的怀疑与压力?她想要为他坚守后院的心意,又是一份怎样宝贵的心意。更别提,她和月儿在遇袭之夜,遭受的危险和惊吓。她们才是最受委屈的人,偏偏自己还什么都没表示。
人是奇怪的,愈是感觉亏欠,愈踌躇不前。自己理亏,王妃再生气甩脸也在理。可一想到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可能也无补于事。杨宸就心烦,甚至有点想逃避。
月洞门越来越近了,杨宸脱口而出,“卫安,你让他们先别往里头通报。”
王爷这是近乡情怯?
卫安小跑上前,都交代好了,立在月洞门前候着,杨宸这才慢慢地过来。
时辰还早,月洞门只是虚掩着,中间开着不小的一条缝。杨宸侧身一看,里头的情形一目了然。
“娘,爹爹不是回来了吗?他怎么还不来看月儿?”
刚开始听墙角,就听见这么尖锐的问题,杨宸不仅汗颜。
“爹爹肯定还在忙。他忙完了,就会马上过来看月儿的。爹爹最痛咱们月儿的了,月儿也要体谅爹爹哦。”
女子温柔的声音传来,杨宸当下一愣,这是多久没有听见王妃这样的说话,还是在女儿面前为自己美言。
月儿嘟着小嘴,“才不要。爹爹骗人,说了要给月儿带好玩的礼物,都没有。”
糟了,自己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杨宸懊恼,接着又不满地瞅着卫安。
好吧,这是我的错,没提醒您。
卫安立即毫无节操地拱手请罪,杨宸也只得继续气闷。
“哪里没有呀?这个小布熊就是呀,你看,多可爱呀。”
杨宸定睛一看,月儿手上拿着一只像是小娃娃的物件,但是天色已晚,灯火昏黄,看不清,只隐约知道是深色的。杨宸纳闷,这是什么东西呀?
李仪倩看着月儿手中那只,自己费了好大力气,亲手缝制的泰迪熊布公仔,心里一阵得意。不说布料是上好的,因为古代没有纽扣,只好用了黑珍珠做眼睛。用料奢侈,造型可爱,做工嘛……这个不重要,关键是娘亲亲手做的,爱心满满,这样的玩偶去哪里找?
要不是看着女儿盼平王的礼物盼得厉害,自己是肯定不舍得拿它顶替的。回头,自己又得再做别的东西送女儿,多费劲啊。
“555……可是,月儿想要别的。”
李仪倩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儿,“月儿,你不喜欢它?你昨天不是还说很喜欢吗?”
月儿扁着嘴,小手抓着小熊的两只手摆动,“娘你这样这样弄它,还讲故事,就挺好玩的。要不是,也没什么好玩。”
李仪倩的玻璃心碎了一地,敢情女儿只是看上了自己的推销手段,对这产品本身,根本不感兴趣。好受打击,自己鼓捣了两三天的呢。
躲在门外的杨宸已经猜到了,这个东西,肯定是倩娘自己做的。本想着替自己送给月儿,却没想到遭女儿嫌弃了。
月儿果然好眼光,爹爹怎么可能会送个这样的东西呢?
看到上一刻还母性洋溢的李仪倩,瞬间被打击蔫了,杨宸不禁笑出声来。
低低的男音传来,母女俩都齐齐望向这边。
月洞门推开,一个伟岸的身影出现。
“爹——”
李仪倩怀中的小人儿,满心欢喜的飞奔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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