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怎么创造一个国家?”
沉默。
“我做不到。”
深吸一口气。
“一个国家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从零到有开始构建一整个国度,如果只凭借自己是做不到的,但如果只是想让让这个国家不因为‘那些事情’而死去,那还是有不少方式的,我能够做到的……我希望我能够做到。”
祂侧过身,让那些带着武器的人从电梯之中冲出。
“我必须要做到。”
祂聆听着人们的声响,聆听着怪物的声音,祂看着那黑色的血管在空中飞舞,移动,刺入到地面之中,紧绷,那血管如刀刃一般切割,那些饮用了罐子的人将盾牌伫立在地面上,用突破了人体极限的速度将每一次血管的移动拦在盾牌之前。
只能够这么做。
超出了人的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双眼意识到血管在移动的时候,移动本身就已经结束了,如果不借助罐子的力量,或许,在死亡的前一刻才会发现自身原来已经被触及了吧,这并不是推测,而是此时肉眼可见的现实。
——末日后二十六年,七月六日。
——第八地区,上城区。
祂是一位旁观者,至少在现在,祂不会干涉到这一场动乱之中,说实话,不论这一次动乱的结果是怎么样,总体的走向是不会改变的,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当下发生的一切都会改变下一秒的可能性,但对于未来而言,当下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被称为历史。
现在,人们对于怪物的抗衡,就是一次历史。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让人类本身来面对怪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从身体素质来看,人类天生就不占据任何优势,更何况,那些被污染的物质上本就带着污染,绝大多数人也不具备对污染的抗性,近九成的人在接触一定量的污染之后就会因为身体器官的扭曲或者血液的流失而死亡,即便能够避免死亡,也基本会因为扭曲而成为怪物。
但正如某个人说过的,人类之所以能够和别的生物区分开来,正是因为人类会使用工具,拥有智慧,然后使用工具来保护自己,因此,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人们总能够从每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经历之中存活下来,那么多个末日之后,人们依旧能够存活下来,而不是像某些生物一样消散在历史长河之中。
“时间间隔约十秒钟!”一个人喊道,“在每一次的‘攻击’之后所有人向前移动八秒,然后聚集,让防护人员进行抵挡!”
祂记得,那是刚才电梯之中站在最前方的人,也是负责指挥的人,现在并不需要集思广益,只需要一个人来发号施令,剩下的人执行,这样就足够了,在某一个地方涌出的血管,在每十秒的间隔之中会让一根血管涌出,而到现在……整个上城区有二十三根血管,
纠正,现在是二十四根了。
二百四十秒钟,刚才电梯的移动花费了大约一百四十秒,也就是说,从上城区出现状况,再到中间层的人知晓,然后处理人员的聚集……只用了一百秒左右?这是一个可以说是极为迅速的速度了,祂就这么撑着油纸伞,上城区的光祂并不喜欢,这种人造的光芒,不论再怎么伪装成太阳,也掩盖不住其本身的虚假模样。
现在,以十秒钟为一个间隔,人们朝着血管的源头移动。
九个人,应该说,这一次电梯运送上来的是九个人,而此时过来处理上城区的遗失管辖事件的可不只是九个人,而一百四十秒钟是上升的时间,把这个时间翻个倍,二百八十秒,这是下一次电梯到来的时间。
祂看着本属于上城区的人如同逃难一般奔跑,在奔跑的过程中又不幸地被血管触及到,不论是正在移动的血管,还是在那一个瞬间紧绷的血管,触及到的时候基本就宣判了死刑,血管的移动并没有规律,只是单纯地朝着某一个方向蔓延。
正因为这种蔓延的随机性,确认血管的源头反而容易了不少,那些血管看起来再怎么杂乱无章,归根结底都是从同一个位置出发了,而将每一根血管的路径进行反推,在那些血管的路径交汇的地方,就是源头。
第二十五根血管落到了地上,没有触及到任何人。
祂没有跟着那些人一同前进,而是站在原地,祂跟随着电梯来到上城区,只是为了更加详细地了解这个时代,成为每一个时代的人,了解每一个时代,才能够更加理解这个时代,理解每一个人。
九个人,有负责阻拦血管的人,有发号施令的人,有携带着武器向前的人,在这九个人之中,每一个人都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也有属于自己的职责,在那一个接一个的命令下,他们就像是一个机械,完美地完成每一个动作。
只可惜,想要让一个机械能够持续地完美运转,总得需要有一个稳定的环境,而很显然,这个环境并不完美,第二十六根血管擦着一个人的盾牌,然后刺入到了建筑物之中,在紧绷的瞬间,那一根血管带动着整一个盾牌和人本身朝着空中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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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用了罐子里面的污染之后,这个高度并不致命,可是,如果被这么拖到空中,再从空中落下,就没有足够的时间跟上那已经开始进行新一轮前进的人们,在这十秒钟的空窗期之中,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停止前进!”
但是,正因为有发号施令的人的存在,这些变故才不会影响到整体的行动,被带到空中的人控制好自己的平衡,然后调整方向,这些都在预料的状况之中,十秒钟的时间,足够他回到地上,而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咽下的污染就足够带动他赶到最前方。
十秒钟,足够了。
“人本身并不具备抗衡非自然的力量,但从古至今,在每一次涉及到非自然的变故之中,人们总能够找到方法来让自身得以存续,从第一个魔女诞生,再到对魔女机构的建立,每一个时代,每一次末日之后,这些对抗非自然的人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祂穿过了人与人组成的防线,穿过奔跑的人流,祂撑着油纸伞,在每一个人行动的另一个方向漫步,祂观察着上城区,观察着这个伪装成白昼的世界——就是这样,如果要让祂来形容一下上城区,那应该就是‘顶端’。
作为此时唯一知晓末日之前的景色的‘人’,祂知道上城区到底是什么模样,在末日之前的那些建筑物的上半部分,在某一个高度往上的部分,就成为了此时上城区之中最多的建筑物,如果把地面看成某一个云端,那现在,上城区就是一个云端之上的城市。
第二十六根血管。
以十秒钟的频率来说,其实喘息的机会也是足够的,用八秒钟进行移动,在携带了武器和防护的情况下向前二十米左右应该是没有问题,而距离‘源’的直线距离应该只有数百米,这么算来,再经过数百秒的时间,再解决几十根血管,应该就足够他们触及到‘源’所在的地方,而在这一段时间之中,新的人应该也从中间层乘坐电梯上来了吧。
噗通,噗通。
祂知道这个心脏是源自于哪里,这个心脏,是蛀虫的一部分,祂记得,凭借肉体攀爬到被污染的世界之中,在没有电梯的保护下,将自己暴露在了电梯井之中,暴露在了那么浓郁的污染之中,那只蛀虫以为是自己的坚持才让自己一路向上,实际上,在肉眼无法看见的时候,蛀虫的身体已经被污染扭曲了。
若是选择放弃,一点一点回去,无非就是身体不可逆的损伤,反正在熔炉区之中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寿命的减少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蛀虫本身的那种趋光性让蛀虫选择了继续向上,在触及到电梯的那一瞬间,蛀虫就踩在了界限之中。
界限。
自然和非自然,现实和非现实,分开人与非人概念的界限,祂聆听了蛀虫的选择,蛀虫选择了能够让‘她’继续向前的方向,蛀虫没有某一个伟大的目标,也没有什么值得背负的梦想,蛀虫只是想从熔炉区走到中间层,一个很渺小的愿望。
足够了。
“你没有名字。”祂说,“所以我就叫你蛀虫就好,你的故事很简短,在纸张上留存下来的部分应该也不会太长,不过我会记得你……因为你可是一个蛀虫,想要在这个时代找到一些蛀虫可不容易,不过往好处想,你所奢求的一切不都已经实现了吗?”
不仅是去到了中间层,甚至来到了上城区,看见了‘光’,虽说是虚假的光芒,人造的光芒,对于蛀虫来说也足够了,毕竟蛀虫又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光,有时候,这种无知也是一件好事,若是真正看见过太阳的模样,谁还能够忍受如今第八地区这种永远的压抑感?
今天是末日后二十六年,七月六日。
一只从熔炉区成长起来的蛀虫成为了怪物,被杀死,被解剖,心脏在灯塔下跳动,但是它未曾死去,它只是在聆听属于蛀虫的声音,直到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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