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的停在秦府面前。
丫头婆子们争先恐后的下了车,打开了车门,把方婉茹从马车里面扶了出来。
秦黛心细细的打量了她几眼。
方婉茹穿了件杏色的细绫镶小珍珠外褂,底下配了条孔雀蓝的八幅湘裙,裙摆上绣了大朵的月季花,红白黄粉的好不热闹。她梳了个松散的坠马髻,上头插了成套的红宝石头面,大概是一路奔波有些劳累的缘故,方婉茹脸上尽是风霜之色,人似乎也消瘦了几分,可她的脸上却有抑制不住的欢喜,不知道是因为归家的欢快,还是别的什么……
秦黛心暗想,该不会是秦倩心的婚事要被敲定了吧?想必方婉茹一定很满意,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这么高兴呢?
说话间,方婉茹已经稳稳的走了过来。
一干人等忙上前去迎她,婆子丫鬟跪了一地。
秦黛心身为秦家的一员,自然不能落后。她跟在林氏身旁,朝着方婉茹深深施礼,嘴里也说着“恭迎母亲回家”之类的话。
其中最激动的莫过于秦二小姐了,方婉茹走的这十几天,她深深的体会了做为一个管家人,每天要面对各种突发状况,操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是件多么劳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如今方婉茹回来了,她一方面庆幸自己可以卸下压在肩上的担子,另一方面也确实很思念自己的母亲。
“娘……”秦二小姐只叫了这一句,便哽咽了,眼中泪光浮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方婉茹此时也很激动,见女儿这个样子,既是欣慰又颇心疼,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一旁的李妈妈灵透,连忙插言道:“夫人一路辛苦了,有什么话不如回府再说。”
“对,回去再说。”方婉茹拍了拍秦二小姐的手背,目光又在林氏,秦三小姐,秦四小姐的脸上一一扫了一遍,才道:“都起来吧!”
婆子丫鬟们连忙起身,忙闪出一条道路来。
众人以方婉茹为首呼呼啦啦的进了府。
花厅里,林氏。秦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排排坐。都等着方婉茹,只是几人各怀心思,表现得都极不自在,特别是秦四小姐,她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是什么。而她要做的,只有面对。
上房。
李妈妈正亲自侍候方婉茹净脸换衣裳,一面整理她的服饰,一面暗暗打量着她的神色。
似乎挺高兴的。
方婉茹换了一身杏黄色的杭绸掩襟裙,又重亲梳了头,直到收拾妥当了。才坐到榻上去,喝了一口香茶,开口问道:“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家里可曾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儿?”
李妈妈是她的心腹,知道方婉茹所指的特别的事儿是什么。
屋里的香炉中散发着袅袅的香气,是方婉茹最喜欢的百合花露的味道。李妈妈低头垂目的站在那袅袅的香烟后头,面容神情皆有些不真切。
李妈妈犹豫了一下,觉得彭氏的事儿应该循序渐进的禀报才好。若是一下子说了出来,夫人怕是接受不了。她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二小姐掌家的这段时间,奴婢一直冷眼看着,二小姐天资聪颖,夫人教的又好,打理起庶务来竟毫不费力,处理起大小事务来是像模像样,有条不紊的。”
方婉茹点了点头,神色愉悦,涂了大红蔻丹的双手轻轻的放下茶碗。…
对于秦二小姐的转变,她是从心里往外感到高兴,虽然开始的时候那孩子的表情确实让人担心了一阵子,可后来不是越变越好了吗?不但脾气收敛了不少,连对读书,打理庶务等事儿也渐渐的上了心,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
李妈妈见方婉茹似乎十分高兴,打铁趁热地又道:“贾府下过一回贴子,请大奶奶和几位小姐去付六小姐生辰宴……”她又把去贾府的事儿说了一遍。
“二小姐特意叫了奴婢来,问礼送得是否妥当,奴婢看着,二小姐真是生了玲珑心肝的人,第一次置办送礼的事儿,就这么干净利落,颇有夫人当年的风采。”
方婉茹就更高兴了,淡淡的说了句,“还算没让我失望。”她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想着日后二小姐嫁到郑家去,总是要管家的,先接触起来总是好的,也不至于日后两眼一摸黑。
李妈妈趁着方婉茹高兴,又是了秦大小姐要回来的事儿。
“……写了信来,说是小住几日。”
方婉茹听了既是欢喜又是担心,欢喜的是她有几年没有见到大姐儿了,确实是想念的紧,担心的是大姐一直没有身孕,此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打算。她认为秦怡心嫁得极好,只在子嗣上不太如意,可女人生孩子是大事,特别是生儿子,更是重中之中!这点不如意成了自己心里的一根刺,让她日夜为了秦怡心忐忑不安。
方婉茹的眉毛动了动,极力的掩饰了心里的不安。
李妈妈又挑有用了事儿说了几件,最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道:“若说特别的事儿,还真有一件。”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夫人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老爷……老爷抬了一位姨娘。”
方婉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李妈妈带来的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一般!她才离家几天,这男人竟然又抬了一房姨娘?
方婉茹被气得脸色发白,险些背过气去,不过仍咬牙挺着,阴森森的问了句:“是谁?”
李妈妈预感不好,可此时箭已经在弦上了,哪能不发。
“是……是四小姐屋里……”李妈妈飞快的看了方婉茹一眼,见她气得脸色发白,一双眼睛里皆是要喷火的神情,连忙又低下头去,接着道:“是四小姐屋里头的映雪。”
方婉茹勃然大怒,伸手从桌子上拿起茶碗狠狠的砸了出去,大骂道:“园子里那些女人不够他稀罕的,应酬时那些莺莺燕燕不够他沾的,如今竟把主意打到自己女儿房里头去了,这个不知羞耻的老东西。”
李妈妈大惊,连忙道:“夫人慎言。”
“怕什么?”方婉茹眼睛都红了,忍不住又将声音拔了一个高,“他能做这不知羞耻的事儿,难道还不准我说说?”方婉茹不觉得难过,不觉得心酸,只觉得愤怒,他们的夫妻情分早就随着秦从文的滥情一点点的流失掉了,她对秦从文的爱慕也早就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就只有不甘,只有怨恨。
李妈妈不知如何是好,着急万分。
细眉打了帘子进来,轻声道:“夫人,几位姨娘来请安了。”她局促不安的看了李妈妈一眼,看来已经见过了彭氏,深感意外的同时也担心方婉茹会大发雷霆。
方婉茹冷笑一声,方才又道:“映雪来了没有?”…
细眉点了点头,“在外头厅里跪着呢,说是要给姨娘斟茶,请安。”
方婉茹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娼妇如何给我请安。”说完便气呼呼的往厅里边去了。
李妈妈和细眉哪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
李妈妈急急的走着,一边走一边道:“夫人,您千万要稳住了,没给夫人端过茶的小贱人,哪有资格做什么姨娘,您千万忍住火气……”
方婉茹恶狠狠的道:“还用你说?”她口气虽然不好,但却比刚才平和了不少。
花厅外的小丫头神色恭敬的替方婉茹打了帘子,同时道:“夫人来了。”
花厅内众人连忙起身来迎,林氏,秦家的三位小姐自然率先向方婉茹行礼,随后便是秦府的几位姨娘。
方婉茹的视线转了个圈,发现地上跪着一个人。
不用问,这人自是彭氏无疑。
方婉茹让众人免了礼,这才坐到上头去了。
小丫头端了茶来,宛若轻云的透白瓷茶碗被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方婉茹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又缓缓的把视线落在彭氏的身上,笑而不语,好一会儿才将手里的茶碗重新搁在桌子上。
彭氏万分慌张,手心时全是汗,想到秦四小姐昨天晚上跟自己说的,她又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心里渐渐安定起来,为了搏个前程,怎么也得试一试。
彭氏心中微定,低眉垂目的给上头那位磕了一个头,“夫人金安,奴婢给夫人磕头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方婉茹居高临下,眼底一片冰凉。在场的每一个都能从她的身上感觉到滔天的恨意。
她怎么能不恨?自己不在家,那老东西却把女儿房里的丫头拉上了床,还抬成了姨娘,真是没规没矩,可笑至极!
方婉茹一面怨恨着秦从文,一面又唾弃映雪不知廉耻,心里的怒气越积越深,几乎要将她淹没了。
方婉茹暗想:你要给这蹄子脸面,我便成全你,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宛和,方婉茹不自觉的扯出一个笑容来,吩咐道:“来人,看茶。”
厅内众人皆是一惊。
这是要为彭氏正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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