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东京城中,万人空巷。安南百姓诅咒了数十年、恨不能生食其肉的太监马骐,终于迎来了天道轮回。
安南的凌迟技术,稍逊大明三分,马骐被剐成一千多片,放入大锅之中加油盐烹煮。然后东京百姓食其肉,喝其汤,以解心头之恨。
宣泄完愤怒之后,上至皇帝,下至平民,都开始面对现实。
七月初六,丁列与王骥完成谈判,返回东京。
丁列走后,方瑛私下里向王骥询问道:“靖远伯,您为什么给出如此苛刻的投降条件,黎氏君臣能接受吗?”
王骥笑道:“我本来也不想接受他们投降啊,咱的仗已经打完了,剩下的让徐有贞去处理吧。
你当接受安南投降,进驻东京城是什么好事吗。大军进了城,你让不让他们抢掠?
让抢的话,圣上肯定秋后算账,到时候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不让抢的话,那我们进城干什么去了,还得累死累活地约束将士,纯粹就是吃力不讨好。
所以圣上在用兵之前就早已经算好了,也就他那八万亲军才有可能在进城之后维持住军纪。
再说了,圣上也不可能把咱们封在安南,咱还是回师去打孟养吧。最好顺势把缅甸阿瓦王朝也灭了。
我之前答应了将孟养地交给缅甸管辖,这要是兑现了,圣上肯定把我杀掉啊。用圣上的话说,就是咱们应该一不做,二不休,解决不了问题,索性便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掉。”
方瑛回道:“进攻缅甸总得有个理由吧?”
王骥笑道:“理由不是现成的吗,缅甸收留思机法,违抗皇命,我等代天行诛,以振国威。”
说罢,王骥立即又补充道:“不论是麓川之地,还是孟养之地,圣上都不愿意分封给我们。
只有攻下了缅甸,那大片的土地,你我就算拿不到万顷良田,但几千顷总是有的。咱们的将士,每人都有份,最少的也能分到一百亩。”
方瑛闻言,方才心领神会,彻底接受了王骥的战略。
七月初七,黎浚解去上衣,手捧玉玺,率百官出东门,负荆请降于明军大营之前。
徐有贞、杨信民、王通、刘昌出营受降。
徐有贞当众宣读了皇帝圣旨,封安南国主黎浚为靖王,封宣慈太后为宣慈王太妃,封谅山王黎宜民为谅王,封黎宜民生母杨氏为昭惠王太妃。
黎浚、黎宜民从此位同大明亲王,世袭罔替,在广东琼州府为二王各封百里建国。
黎浚之兄黎克昌封为新平王,其弟黎思诚封为平原王,位同大明郡王,世袭罔替,在广东琼州府为二王各封十里建国。
安南则正式成为大明的安南省,很快朝廷便会派出文武官员,组建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
读完圣旨,徐有贞亲自上前为黎浚解开束缚,将其扶起,然后连连致歉:“令殿下惊扰,臣等有罪。
如今战事结束,还请殿下出榜安民,待民心安定,臣便派兵护送殿下进京面圣。”
这本是安慰之言,但黎浚听完脸色立即变了:“还要去北京?”
“殿下勿忧,圣上待人,甚为随和。到时不仅不会为难殿下,反而还会有额外赏赐,必不令殿下空手而归。”
黎浚不大相信这话,但事已至此,开弓也没有回头箭了。
城中所有军兵放下武器,移驻城西扎营。
徐有贞率两万天策卫、一万神机营进入东京城,并第一时间占领了武库。
依照约定,明军果然秋毫无犯,只接管城防,并不搅扰百姓。
数日之后,百姓见明军确无害民之举,也便渐渐安下心来。
而黎朝皇室的财产暂由徐有贞接管,东京城中文武权贵的财富,三成自留,七成上交。至于土地,全部收归朝廷所有,然后重新进行分配。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有三件:第一,徐有贞将从权贵手中搜刮到的财富,分出一百万两,以及无数奇珍异宝送往王骥军中,用以遣散缅甸、木邦、孟定等从征土司兵。
再按照约定,从黎朝皇室财富中分出一百万给黎宜民,以作安抚。
第二,将皇帝早就拟好的圣旨发往清化府,令占城、真腊等国立即退兵。
第三,由黎浚亲自书写降表,六百里加急递送北京。
按照朱祁钰早就拟定的圣旨,徐有贞改任安南、广东、广西三省总督,广东巡抚杨信民兼任安南巡抚。接下来就是在安南建立大明统治的漫长过程,比打仗还难。
这就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
转眼到了七月三十日。
每天都有安南的军报传来,但朱祁钰左等等,右等等,怎么都等不到黎氏投降的消息。
朱祁钰歪在榻上,呼天抢地:“还不如我自己带兵去打呢,这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
浅雪笑着劝慰道:“夫君别说傻话,您在这里,恭让皇帝及其亲信都老老实实的,如果您离开了京师,那他们不直接就反了嘛。”
“嗯嗯,我就是发发牢骚,不可能给恭让皇帝翻身机会的,
把他降为亲王,弄到南京去给太祖守陵,京城就彻底太平了。只是找个什么由头呢?
总不能凭空硬来吧,那也太不体面了,天下臣民也不能接受啊。”
浅雪笑道:“什么由头奴家不知,但恭让皇帝的亲信们对夫君可真是死活不服啊。
这不,南京翰林院侍讲学士周叙又写了一道奏本,在那里阴阳怪气地教训夫君呢。”
朱祁钰冷笑一声:“念念吧,我听听这帮孙子又说我啥了。”
浅雪清清嗓嗓,抑扬顿挫地念道:“臣闻尧舜兢兢业业,一日万机。盖人君几事之多,非兢业不足以理之也。
粤观自古帝王未有不以勤而兴,以怠而废者。我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以暨列圣临御恪守一道。
皇上嗣位,正天下臣民仰望治平之时,宜复午朝之典,加宵旰之勤。
常思曰上天玄远,何以格之阴阳之气,何以召之正人君子,何以使之亲奸邪小人,何以使之远兵戎,何由整刑赏,何由当寇盗反侧,何由平今日黎民,何由安正统之仇,何由复夷虏之祸,何由息经筵之暇。
每日一二次赐左右大臣以及近侍之官,讲论前所云理政,以绵宗社,以福苍生。”
朱祁钰听完还没说话,凝香便怒斥道:“这些大臣真是惯出来的赖毛病,夫君这皇帝哪里当的不好了,整天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大臣们不是天天吵着要致君尧舜吗,那他们倒是干活啊。天天逼着夫君日理万机,那还要这些大臣做什么。”
朱祁钰对浅雪笑道:“听到了吧,回复周叙,就说咱们家中宫娘娘懿旨,让他主动请辞,回家抱孩子去吧。”
凝香依旧一脸不忿地回道:“夫君别拿奴家取笑,若是周叙敢来京师,奴家一定指着鼻子骂他,从他太爷爷,一直骂到他三孙子。”
朱祁钰反而被逗乐了,正要继续陪着爱妃顽笑,这是仙儿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夫君,您看看吧,这是京城锦衣卫送来的加急密报。”
“京城锦衣卫?加急密报?咱北京城中可是平静好久了,莫非有人又静极思动了?”
浅雪一脸疑惑地撕开封条,取出密信读了一遍,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夫君,奴给您念念啊:
锦衣卫校尉侦获万宁寺僧人赵才兴等言,才兴自谓能通兵法,及气候诸术,
与广通寺僧人真海、道人谭福通、内使萧保之父萧亮,刺血誓天,谋欲为乱。
谓才兴赵太祖之后,推为皇帝,封真海为二王,谭福通为三王,萧亮为四王,取素与奸者义勇卫百户之女为后,立其徒如海为太子。
至是,真海诱集无赖数十人,聚饮朝阳门外,事始觉。
锦衣卫请示夫君该如何处置?”
朱祁钰捂着脑袋回道:“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如何处置。”
这些事情也太玄幻了吧,大明这些奇葩造个反怎么都跟过家家一样,前面岷藩那两个郡王搞笑一样的造反还没处置,这边京城僧道无赖的造反简直儿戏得突破了认识下限。
朱祁钰大大地无语,这是真把我给整不会了。
愣了半晌之后,朱祁钰回道:“先不要抓人,把这事交给逯杲去办。
什么僧人道人的无所谓,只是这个涉及的内使萧保,他一个内廷太监,为何也要掺和这种事情,让逯杲查查和恭让皇帝那边有什么联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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