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断了,三...三长两短!”
我大感不妙,忍不住提心我爹。
我爹微微抬眼,没理我,看向了姜老头,两人如有默契般点了点头。
姜老头从腰间竹篓掏出两指宽的小捆杂草,点燃后抛向院子中心,很快升起熏眼睛的白烟。
别看这捆杂草不大,但冒出烟倒是不少,熏得人迷眼,直涌眼泪。
而且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微微刺鼻。
闻到这股味道,我脑海激起强烈的反应,立刻闪回一些记忆片段。
这捆杂草,不是昨晚用来驱赶我家院墙上的黄皮子吗?
现在对着一堆尸体熏烟,怕是没什么用。
我不放心地问了句:“姜爷爷,您老这一手,不是驱赶黄皮子的吗?怎么对着尸体也用?”
姜老头拍了拍手,掸了掸手上的灰,说道:“这你看不出来?事出同源,你以为是什么咬碎了这些尸体?总不能是人吧。”
“熏走了黄皮子的妖气,才好动手给尸体祛煞。”
说着,别有深意看了我一眼。
听他这么一说,我猛然一惊,立刻想到造成这副惨相的罪魁祸首是谁。
黄皮子!
难怪来的路上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听说黄皮子的屁和尿滂臭,那股味道多半来源于此。
而这捆杂草释放的烟雾,能驱赶黄皮子,现在又用上,显然是再次针对黄皮子的。
想到这,我不禁激起一身冷汗。
要是昨天没有我爹拦着,我半夜独自去寻我娘的尸体,怕是和这些尸体下场一样。
多半会被成精的黄皮子咬的渣都不剩!
见我脸色大变,姜老头再次开口道:“这些人,应该都是去你家找茬的,惹了母煞,死的不冤。”
“我和你爹要不是看在全村人的性命上,才懒得出手祛煞。”
姜老头面上浮现冷意,盯着那些尸体,并没有太多的怜悯。
似乎在他眼里,这些人的死,是咎由自取。
不过,我倒能理解姜老头为何这副态度。
白事先生,看惯生死,不知道送走过多少人,听过多少生前事。
所谓阳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旦涉及到横死,多半是报应来了,躲都躲不过。
就像我爹教我的,做人多做善事积德,不仅积福德还有阴德。
总之,像我这种行走偏门的,格外相信报应一说。
所以对于这些欺负我娘这个死人,又欺负我这么个小后生的杨家人,见到他们的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思绪之间,我爹已经再次行动,他拿出腰间的水壶,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抹在手上。
那水壶里的液体红通通的,带着刺眼的殷红,正是朱砂。
见到这一幕,我立刻猜到他想做什么。
这是我们家捞尸的绝学,摸骨祛煞!
传言,下水的死尸,骨头里藏着怨气,才会一直潜在水底害人。
这一手“摸骨祛煞”,就是找准藏着怨气的骨头,用朱砂将怨气逼出来,水鬼也就成了普通的死尸,带出来就容易的多。
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陆地上看到我爹祛煞,倒是稀奇的紧。
我目不转睛盯着他,眼瞅着他涂抹好朱砂,就开始上手摸骨。
只见他宽厚的大手,变得灵巧无比,飞快地在那裸露的白骨上抚摸。
那些朱砂连带也浸染在骨头上,看上去像汩汩鲜血朝外冒,看着极为瘆人。
饶是那骨头越发吓人,可我眼睛都不带眨的,因为马上就是祛煞的关键时刻!
只见我爹游走的双手停了下来,在一具尸体的右腿骨停下。
他通红的双手大力一捏,骨头上开始渗出黑色的痕迹,混着抹上去的朱砂,点点滴落在地。
原本鲜艳的颜色,变得乌黑,像沥青似得又有些粘稠,在地上格外显眼。
见到这些东西,我算是松了口气,我爹找到怨气所在,拔毒似得给挤了出来。
彻底拔除怨气,这些死状惨烈的怨尸,也就不足为惧。
紧接着,我爹接连动手摸骨,那些尸体的怨气所在各不相同,但我爹道行高深,每每精准命中关键所在。
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尸体的怨气都被逼了出来,地上满是粘稠的污秽物,看样子祛煞相当成功。
此刻,一道阳光正好照在院子中间,晃得我有些迷眼,隐约间,我瞧见尸体上泛起的黑气,不断升腾直至消失。
那股黏在脊骨上的阴冷感,也在阳光的照射下被驱散,让人身心都喘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我感受到少有的轻松。
恍神间,我爹已经起身,拍了拍手,道:“姜叔,你掌掌眼,这煞气的根儿拔了没?”
我爹语气十分认真,似乎很担心这事儿没做干净。
但好在姜老头向他点头,示意一切都好。
明显的,我爹也松了口气,这才去院子里的压力井冲手。
我抽空凑到姜老头身边,问道:“姜爷爷,这些人之后怎么办?找人下葬?”
姜老头嗯了一声,说这些人都这样了,家里人怕的自己都不敢来看,一大早就托人找白事先生安排后事。
问了一圈,还是他的徒子徒孙操办,所以他才费劲儿来祛煞,不然才懒得管呢。
我心说,姜老头事不关己的样子确实有些派头,我爹这样子,倒像是赶着怕出事。
看来多半还是担心我的缘故,想到这些,我心又暖和了一些。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中年人满头大汗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名皮肤黝黑但孔武有力的汉子。
那中年人一进院子就朝姜老头陪笑,一脸谄媚:“师父,您受累了,接到消息我就带人赶过来了。”
姜老头点点头,道:“汪强,这些人拉走,钱就是说的那个数。”
“好嘞,规矩我懂。”
说着,示意几名中年人上前。
可真正见识到院子里的惨像,满脸挣钱笑意的汪强也是吓得一怔,半天不敢动弹。
他身后的几名壮汉也是如此。
姜老头笑了笑,“大活儿不敢接了?”
汪强被吓得的一额头汗,连忙那袖子擦了擦,颤声道:“是有些邪乎,难怪给那么大价钱。”
我忍不住在肚子里嘀咕,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都是挣死人钱,确实是人死的越惨钱越多。
汪强适应了会儿,就指挥手下拿出尸袋开始装尸体,之后,就是选日子和地方下葬了。
见事情弄得差不多,姜老头看向我爹说道:“走吧,去看看杨老歪,他不死,母煞自然会找上门,尸体也不用去别处寻了。”
就在这时,汪强突然开口了,像想起什么事,看向我爹说道:“这位兄弟,你是不是蓬湾村的捞尸人?”
我爹拱了拱手,道:“正是在下。”
捞尸和做白事同属阴门行当,彼此比较客气,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可我爹刚开口,汪强就变了脸色,说道:“唉哟,没想到你是师父的朋友?我来的路上,看见码头有人围着条船,上面有捞尸杆儿,怕不是你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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