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病 第435章 是兄妹吗?

    南桑的话说完,房间里再次静了。

    她一直盯着,还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描画的男人影子突兀动了。

    从盘腿坐着,变成脑袋微垂,一瞬后倒了?

    这个倒太突然,没点前兆。

    南桑吓了一跳,避了半天的视线生理性转过去。

    景深是倒了,但不是体力不支昏迷,是侧身躺在了睡袋上。

    南桑拍了拍心口,“你吓我一跳。”

    景深没说话,只是侧身面对南桑,嫣红泛了点雾气的眼睛盯着她。

    不想这么没出息,但南桑控制不住,被盯了没几秒就开始脸红。

    主要是她喜欢,对方也喜欢,只要想想两情相悦这个美好的词汇便会心神荡漾,心口像是塞了把糖。

    她眼神躲闪,抓了抓发,“我”

    不知道说什么,也想起了俩人之间不该有对话。

    南桑不说了,转身背对他坐了几秒,一瞬后躺下了,背对景深掀高毛毯。

    再一瞬后背对他伸长手把身上的毛毯和大褂朝他挪,碰不到。

    南桑别扭的朝后挪了挪,再挪了挪。

    毛毯没盖到他身上,手被牵住了。

    力道不大,冰冰凉凉。

    她感觉自己稍微用点力就能挣扎开。

    却没动,因为起初是牵着,后来是慢吞吞的十指紧扣。

    南桑特别喜欢他这种亲呢的小动作,像是对她有种深深的迷恋,比接吻或者是身体纠缠还要喜欢。

    她不想挣开。

    背对他的唇抿了又抿,闷闷的小声说:“你难受吗?”

    “恩。”

    南桑想抽回手,听见他说:“牵着你会好一点。”

    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像是琉璃珠子在地板上滚动,径直滚到了南桑耳蜗,她全身酥麻的厉害,唇角克制不住的往上翘,黏黏糊糊的拉长尾音,“什么意思啊”

    “想要你却不能很难受,但远不及你不理我、不和我说话、不看我。”

    景深声音不快不慢,很平静,像无波澜的湖面,仿若在读书,可文字却不是。

    “你说错了就该说对不起,你认为你错了,可我也认为我错了,抱歉。”景深顿了一瞬,“我想收回之前说的话,行吗?”

    他低叹了口气,“只是几个小时而已,可我真的很想你,很想看看你。”

    南桑另外一只紧紧攥着毛毯的手紧到极致后松开,身子转动,从背对他变成面对他。

    黝黑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好大会,掀开和他对视。

    眼睁睁的看着他眼底雾气犹在,但唇角勾起了一抹笑,轻轻浅浅的。

    南桑被迷住了。

    看他一只手臂垫在脑袋下,一只手和她十指紧扣。

    看定定看着她的瞳眸。

    等南桑回过神,俩人面对侧身间的距离从一步半变成了一步,中间隔着的距离可以再躺下一个人。

    但注定没那人的位子。

    因为俩人的手虽然不牵着了。

    南桑的手却覆着他心口的位置。

    他的手在轻触她的脸。

    南桑睫毛颤动,脸往下挨进他微凉的掌心,轻轻蹭动了瞬,掀眼皮小心道:“难受吗?”

    景深掌心捧着她的脸,“很舒服。”

    南桑想克制,没克制住,唇角要翘不翘几秒,轻轻笑了,软声说实话,“我也是。”

    从南桑醒来到现在,只有二十四小时,但漫长的恍若一年。

    不断的接吻拥抱亲密纠缠,南桑心口甜如蜜糖。

    躁动、灼热、羞怯等等情绪错综交杂。

    舒服吗?

    不可否认。

    喜欢吗?

    也不可否认。

    可南桑更喜欢现在。

    昏黄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四目相对,低声对语。

    没有成年人热衷的肢体纠缠。

    南桑却感觉她和他的心脏依旧是挨在一起的。

    这种温馨又温暖的环境莫名给了南桑一种说不出的浓郁安全感。

    她想说点什么延续这种感觉,“你是哪里人?”

    景深轻搓她脸颊的动作未变,瞳孔也未变,启唇低语,“江南。”

    南桑咀嚼了遍这个词汇,“美吗?”

    “恩。”

    南桑好奇,“有多美?”

    景深沉默几秒,“山河一线。”

    南桑喉咙滚动,“你觉得盐城美吗?”

    “恩。”

    “可盐城没有山也没有河。”

    “有你。”

    南桑微怔。

    景深盯着她,语气平平无起伏,却出奇的温柔,“盐城有你。”

    这句话像是在说,哪怕盐城不如我的家乡美,因为有你在,它依旧是美的。

    南桑想问,那你愿意以后陪我待在盐城吗?

    不用怕你是个通缉犯,我会让杨浅想办法给你换个名字。

    手掌蜷了蜷,不想他犹豫或者是拒绝毁了现在的气氛,换了一句小心试探他听闻后会答应的可能性有多大,“你的家人在江南吗?”

    “我没有家人。”

    南桑怔住。

    “也没有家。”

    他语气真的很平静很平静,像是这件事对他来说无所谓,也像是时间过得太久。

    他在岁月流淌下,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南桑心脏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想起他说过的妹妹,“你妹妹去世的很早吗?”


    这种事不能谈及,不是南桑不能谈及,是景深。

    但面前的是桑桑。

    没有他伤害她的记忆,只要他现在不去伤害,便好哄到像是个傻子,永远不会厌恶、痛恨他的桑桑。

    南桑从景深这感觉到了安全感。

    自作自受,惊惧到快碎了的景深同样从现在的南桑这找到了安全感。

    他情绪稳定的恩了一声,给了南桑往下接着问的台阶。

    南桑踩上了台阶,“你是不是很难过也很遗憾。”所以那时才会说出——我太自大了,以为不管怎么伤害,只要我哄,她便会原谅我,很轻易的原谅我。

    景深沉默几秒,手轻触她眉眼,“是后悔。”

    南桑想了想,“后悔伤害?”他之前说的话明显是这个意思,他伤害了他妹妹。

    “不是。”景深眼底的雾气犹在,漆黑的瞳仁也像蒙上了一层雾,但依旧黝黑到像是漩涡。

    南桑困惑极了。

    她再问,“那你伤害了吗?”

    “恩。”

    南桑不明白,“她不是因为你的伤害早逝吗?”

    “是。”

    南桑茫然,既然是因为伤害早逝,为什么后悔的不是伤害。

    若是不伤害,她不就可以活下来了?

    许是她眼底的困惑和不解太浓郁。

    这次不等南桑问,景深启唇,“后悔伤害后没给她留一个家,让她有处可回,有人可依。”

    他低哑道:“后悔没给自己也留一个家。”

    南桑费解不明又懵懂。

    没察觉到景深朝前挪了挪,再挪了挪。

    等到察觉时,景深已经在她身边。

    他没搂她也没抱她。

    轻触她眉眼和脸颊的手甚至收回了。

    身子朝下,挨着却不贴着。

    像是被她味道笼罩便足够了。

    双手拉出她的手。

    一手一个,骨节分明的手汇入,和她双手十指紧扣。

    南桑看不见他的眉眼,只看到了漆黑潮湿的发顶。

    听见景深低低恍若梦语的呢喃。

    “我想过哄她,不,更像是骗。我说什么她都信,哄着骗着让我们两个彼此都有家,我分析过,对我来说也好,对她来说也罢,都太简单了,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并且顺其自然。但哄不了,也骗不了,因为睡不着。”

    “进去的第二年,其实我就已经可以动手了。因为那个傻子对我太偏爱和袒护,导致谨慎又小心的他们对我也有了偏爱和袒护。可我的贪念萌芽了,自私的反复说服自己,没必要因为他们自毁,路不止这一条。我心安理得的走了另外一条路。随着长大,发现时间不能拖,却又生生犹豫了四年。明知走这条路走不通,只能闹大和曝光,亦或者是手刃,但还是做不到。想着已经到现在了,不急于这一时,再等等,再等等,总会有无人彻查,不用别人知道我到底是谁,把这件事结束的机会。”

    “结果没机会了。”

    南桑的视线里,景深漆黑的发顶一动未动。

    和他的声音一般无二。

    平淡无波澜。

    他低声道:“那人从定下到下手到无遗憾的终结了自己一生,只用了三个月,他走前说他想他爸妈了。”

    “我也想,想我爸妈、祖父、叔伯婶舅和弟妹,很想很想,可他们的脸在我面前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了。”

    “我很想给我们俩留一个家,哄着也好,骗着也罢,好歹留一个,这样不管我们以后走向何方,总有聚首再见面的那天,我也能多守她几天,好歹守到大学毕业,彻底长大,身边有个能护她无忧的如意郎君。”

    “但睡不着了,睁眼是他们,闭眼是他们。他们不再对我笑,狰狞扭曲着脸质问我,这就是你所谓的难吗?那为什么别人能做得到,你却做不到?究竟是难,还是因为你自私。”

    “在借助酒精也睡不着后,我没哄也没骗,不给自己留再自私懦弱的机会。去做我感觉做完后,他们会宽宥我的事。自私被戳穿,宽宥可能很难。但我笃定,做完在他们身边守着,日日焚烧纸钱,不说宽宥,最起码在入九泉后,跪地叩首至头颅粉碎,应该能换他们一个不再质问唾骂的眼神。”

    “我丢下她,走了。”

    景深本虚虚侧着的身子慢吞吞的蜷缩成了一团,声音随着身子蜷缩到极致后,模糊又轻浅,“走了后的岁月里,太阳照旧升起西斜,围绕着我的指责也还是那般日日不休。我要走的路就在面前,走过也许世事依旧无变,但指责却大约能消。无论如何,好歹有点变化,日子能过得快一点。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朝前走吧,来不就是为了这吗?可我走不动,就这么站在原地,一日又一日。”

    “等站的力气也耗散那天,我回去了,慢慢的发现,她没了,家也没了。”

    景深喃喃低语,“再也找不回来了。”

    话音至此结束。

    景深没再说话。

    蜷缩成一团,似挨着南桑,但没挨着,中间间隔了一厘米。

    南桑其实有话想问,在他挨得近后便想问。

    你上午不是洗过头了吗?为什么还要洗?不止洗头,你还洗了澡,甚至喷了包里的香水小样,虽然只一点点,但我闻到了,女士的。

    你是想和我做吗?不,是要和我做吗?不管我身体受不受得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衣服是穿着的,上衣和裤子都是如此,皮带甚至都扣上了。

    南桑定定的看着他潮湿的黑发,没问,朝前挪了挪。

    景深拉开的距离被她的移动覆盖了。

    她之前被景深紧扣着的双手,随着他话说完,松散了,很明显,他睡着了。

    南桑如果想抽可以抽出来,却和没问一样没去抽,只是身子挨着他。脸轻触他潮湿的发丝,沉默一瞬后说心里话,“很辛苦吧。”

    他说的话,南桑听不懂。

    她、他们、他、我、我们、那人。

    除了知道她是他的妹妹外,其余的一概不知。

    但因为‘她’和‘他’字音相同,其实也辨不出来。

    时间从何时跨度到何时,模糊难辨。

    事件一字未提,更无从分辨。

    人员、时间、地点。

    什么都是模糊的。

    甚至于景深本人讲述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平静又无磕绊,似在说与他无关的别人的故事。

    南桑如何能听懂?

    什么都听不懂,却还是从字里行间窥探出了事实。

    一,他很辛苦,不是一年两年,是很多很多年。

    二

    南桑隐隐有点说不出的委屈。

    她让自己别想了。

    也顺从自然的闭了眼,想睡觉。

    但脑海还是闪过了一行字。

    ——他和他妹妹之间的感情,好似不只是兄妹该有的。

    ——他们是兄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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