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下怎么办?”黄图得知了许开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毕竟许开可是要准备去直面天意榜的,这个关键时期不能出一点问题。
王心也陷入沉思,随即说道:“或许应该把许开从炼魔秘境平安归来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如此一来,作为人族英雄的许开,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其他系的学生因为‘道争’就去找他麻烦。”
“那就这么做吧!”
“可是这样做会有另外一个风险。”王心脸色犹豫不定,“人族有内鬼,且是级别很高的内鬼。我们暂时还未将其查出来。若是将消息散播,那人得知了许开目前身处天庠,或许会迎来更严重的打击。”
“内鬼?!”黄图大惊,“竟然还出了内鬼?!您难道不担心那个人就是内鬼派来的吗?!”
“不用担心。虽然他们被关进了那個八卦阵内的单独空间,但圣人依然能监察到。”
“那您怎么不在一开始阻止他?”
“辩经是常见之事。天庠也鼓励像这样的良性竞争,所以天庠不会出手干预。”王心叹了一口气,“只能希望不读经典的许开不要被打击到文心了。”
“概率之事乃是天命,又岂是数术一道可以算尽的了?!”
齐宗贤面色阴沉,冷声呵斥。
“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世间之物乃是自由展开而又无形无象的绝对真实,又要何如以用言语准确地表达出来?更不要说虚无缥缈的概率之事了!”
许开心里有所明悟。这大概就是王心先生所说的“道争”了。不过这个齐宗贤似乎还只是个举人,想来自己应该还未真正引起道家系的关注。
听他的话,似乎是那天自己与赵常文斗时出的那道概率题刺激到对方了?
“我听闻半圣之后通天彻地,可行推演之事,洞察部分天机,察觉部分未来之事,这岂不与你所说相悖,还是你在斥责众圣了?”
“道祖云:‘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便是因为说出便会改变未来,且即使是众圣也不敢说自己的推演就是绝对正确的,你又为何敢说‘概率’竟然是可以计算出来,且绝对正确的了?!”齐宗贤怒目圆睁,似乎更生气了。
许开察觉到了自己应该是无法单纯地说服对方的。对方旁征博引,而在这方面薄弱的自己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于是他打算以事实直接反驳对手。他心念一动,四方散落的蓝点便漂游过来,随着他的心意组成了一百张纸牌,其中有三张纸牌上有一个圆圈。
他伸手作出请的姿势:“请齐兄随意在这些纸牌中抽一张。那么你觉得,你抽出带有圆圈的纸牌的概率是多少?”
齐宗贤皱眉,还是回答道:“我多少也会一些数术之道。既有一百张牌,而又有三张带有圆圈,那既然如此,自然是百分之三。”
“看来齐同学已经理解了概率的初步计算,那么再来看这一百张牌,其中同样有三张带有一个图案,不过这次图案是方块。那么你从两个纸牌堆中各抽出一张,一张带有圆圈而另一张带有方块的概率又是多少呢?”
齐宗贤思考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既如此,应是以百分之三积百分之三则得万分之九。”
许开一拍手:“对,就是如此。既然如此,齐兄伱做的此题与我那天出的投壶之题又有何区别?无非是计算更繁琐罢了。”
齐宗贤反驳道:“抽卡概率可算,人做事的概率岂可算之?甲乙是否去县里皆凭心意,你又要如何去计算心意?”
许开大概理解了对方的想法,用现代的说法,齐宗贤应当是认为概率是“玄学”的范畴,数学是与其无关的存在。某种程度上说也不算错,因为概率本就是极其玄学的东西,就像墨菲定律所揭示的那样。
但这并不意味着概率论就没有用。
若是概率论没有作用,许开前世的世界又是为何要将它发扬光大,成为数学中一门不可或缺的学科的呢?
“若是全凭心意,自然是难以计算的。但对于人来说,他的行为往往都会有一些习惯,习惯造就了他的行为会有重复性,有重复性就有研究的价值。而若是将这个范围从个体放大到一个大的范围,比如一城、一国,由于各自的风俗习惯,在大范围内也会呈现出一定的可靠性,自然有研究的价值。”
齐宗贤感觉自己快听晕了。
但他受道家教导二十余年,又岂是许开几句话就能给扰乱的?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意怎会因人之行为而变动?”
许开有些纳闷,他记得当初他的老师上思想政治课时也讲过这句话,不过当时的解释是这句话表述了荀子的唯物主义价值观,怎么到这齐宗贤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意思了?
不过他也很快理解了齐宗贤想说的话:“你的意思是概率之事乃是天意,半圣窥探天机作出推演;而数术一道乃是追求确定性,所以二者并不相容?”
“我并没有完全否定数术家的想法,只是概率并非可计算之事,就算是你提出来的那些东西,也必然是错误的!”
“哪怕我已经给出了明确的证明与论据?”
“从起点就开始错了的东西,后面有再多的论据,也只是让你错得更远罢了。”齐宗贤颔首,感觉许开已经开始听进去自己的说话了。
“既然二者并不兼容,那必然有一方是错误的。也就是说——”
“没错,许开。我道家经典历经十万年而不朽,而你的概率之说不过刚刚起步,此前从未有过人钻研这方面,不过空中楼阁一座。我虽没有让你改换门庭的想法,但你也应该知道,你的概率之说与我道家之法,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了吧?”齐宗贤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原来如此,你们一直都行走在错路上。”
此话一出,如同于无声处起惊雷。
看着许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齐宗贤沉默了半晌,终于张了张口,却并不是说话,而是自他口中飞出一把长剑。
这便是齐宗贤的唇枪舌剑。
长剑闪烁着锋利的寒光,许开几乎可以在长剑上看见自己的模样。
“你再说一遍?”
而齐宗贤话语里的寒意,比他的长剑还要冰冷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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