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主母操劳至死,重生后不伺候了 18.再次求援

    她想起前世,君鸿白对她淡漠凉薄。

    然她一是体贴他对亡妻对情义不愿他受人指摘,二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在外每每佯装夫妻和睦。

    可今生,她已然没有假装的意思,君鸿白反倒一改常态,不但在家中对她虚情假意,在外也开始装腔作势。

    偏偏,她已经决意要和离。

    这会看着君鸿白的手,她胸口直直一阵反胃。

    若这么推开,沈府门口街坊邻居这么多,定然会被说嘴沈氏女高傲骄矜,在夫家张扬跋扈。

    可恨世人对女子总是枷锁重重。

    若有朝一日,女子嬉笑怒骂尽可随心自在该多好。

    沈青鸾又抬眼,去看君鸿白嘴角那抹笃定的笑。

    片刻后,她越过那只手自马车上一跃而下。

    飘逸的衣摆从他指缝间划过,宛如一个蒲扇大的巴掌盖到他脸上。

    君鸿白瞳孔微缩,视线跟着她转过去。

    只见沈青鸾飞奔着跑到门口,满脸惊喜:“父亲,您大好了,如今居然可以下地了?”

    沈舒由小厮搀扶着含笑点头,“听说今日你回来,我特意出来接你。”

    吃了个冷脸,君鸿白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孝之一字大过天,为着父亲一时失态,谁也不会揪着这点不放。

    沈舒何等机敏,早就看出夫妻两个之间风云暗涌。

    只他对君鸿白早有不满,便故意装作没看见,反和气笑道:

    “姑爷到了家门口怎么不入内,可是嫌我沈家门户太低?”

    君鸿白脸色瞬间僵硬,连忙上前走到沈青鸾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岳父误会了,我将沈家看作自己家一般亲近,不敢有丝毫怠慢。”

    沈舒看着他,目光满是审视,“原来如此,想来姑爷是太过亲近,这才忽略礼数。

    与青鸾成婚三年,连沈家的府门都不曾踏足过一次。今日贵步临贱地,乃前所未有的荣光,沈某特意亲自迎接。”

    这会正是清晨时分,日头还未升,更是清风徐徐,君鸿白却被这句话说的汗流浃背,额心更是沁出细汗。

    沈舒面上表情和蔼,姿态更是十成十的谦和,口里的话却丝毫脸面也未给他留。

    沈家门户低不低,京城人尽皆知。

    范阳第一大族,大周文人之中的领袖,其门户如何便是三岁小儿也对沈家心向往之。

    君鸿白一介粗莽武将世家娶了沈家女却如此怠慢,可见他不识好歹,更不知礼数!

    周围守在门口的街坊邻居俱都露出轻慢鄙夷的神色。

    君鸿白本以为今日陪沈青鸾回沈家,沈家双亲定然热切相迎,没成想还未进门就吃了这样一番挤兑。

    他脸颊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过去实在是公务繁忙”

    沈舒了然点头,善解人意地接过话:

    “这也是应当的,姑爷如今贵为六品修文郎隶,位高权重更兼事务繁忙,连三朝回门都无暇出面。

    今日肯陪青鸾来看我,想来是知道我重病缠身快要死了,才挤着时间来见我最后一面罢,沈某实在感激不尽。”

    若说方才的话只是敲打,这句话就是正正掐中君鸿白的痛脚。

    官位低微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和沈青鸾成婚之初,他也不是没想过借沈氏的力登高的心思。

    只是沈舒一直重病,沈青鸾也不愿过多麻烦娘家,他心中的确有些不满。

    可再如何不满,成婚三年,连三朝回门都没有来沈家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偏偏今天却忽然来了。

    众人觑着沈舒虽然单薄瘦弱却宛如劲草的身躯,眼光满带讥嘲。

    不是要替沈舒崩丧,想必是知道沈舒身子大好,沈家要重新发达,这才急不可耐地上门来拉关系吧。

    此举虽然捧高踩低,却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世人都爱挑那热灶加柴,谁会专门去烧冷灶呢。

    虽是如此,到底惹人不齿。

    街坊们看向沈青鸾的眼神不免带上几丝怜悯。

    见微知著,只看今日君鸿白的举动便知他往日对沈青鸾有多怠慢苛薄。

    君鸿白被众人看得满心羞耻,满脸的难堪浓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更叫他难堪的是,沈青鸾从始至终静悄悄地站在一侧,半点替他解围的意思都没有。

    沈舒见他如此,方才满意些许,似笑非笑瞧着他:


    “多谢姑爷盛情,沈家不比镇远侯府富贵滔天,今日只是略备薄酒来招待,不知姑爷愿不愿意纡尊入内喝上一杯。”

    君鸿白念了多年诗书,本不是笨口拙舌之人。

    今日实在因为满心的羞耻未能成言,而沈舒也没有听他回答的意思,不等他开口就扶着下人率先进了大门。

    沈母和沈新月也跟在他身后,沈青鸾便也面露黯然,失望地看了君鸿白一眼,一家人兀自进了沈府。

    君鸿白一个人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锋利的薄唇紧抿,双目死死盯着沈家人的背影恨不得立刻甩袖就走。

    更叫他愤怒抓狂的是,他若敢这么做,下一刻他嫌贫爱富苛待岳家的名声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以沈氏为首的文官团队再也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所以哪怕明明已经被灭顶的羞耻和愤怒淹没,他也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提腿,咬牙往沈府内走去。

    院子里,沈母挽着沈青鸾的手臂,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上次那人又送了一大车药草的事。

    沈青鸾自己也是惊诧。

    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瞧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武将,出手却如此大方。

    她被沈舒教养多年,对朝堂格局和朝中大臣如数家珍。

    心知这等名贵的草药,若是朝中新贵定然是拿不出的。

    哪怕是镇远侯府二房,在军中屡立奇功多次受赏,也要倾尽全力才能拿出这么些东西。

    而能够随意拿出来送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人家,其家底有多厚,她简直不敢深思。

    沈青鸾哪知薛隐是将君呈松库房里的好东西尽数都搜刮了一遍才有这般丰厚的景象,还以为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是而这会心中暗自思量,将朝中或许符合条件的人对号入座猜想了个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哪个武将会有这般厚的家底。

    罢了,想不出就不想,沈青鸾拍着沈母的手:

    “母亲先给父亲养好身子,那人也并非无事献殷勤,而是有事相求之故。我既得了他的好处,便不会让他吃亏。”

    这般想着,沈青鸾给沈舒请安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去了书房,将厚厚的一包信纸摊开。

    入目,沈青鸾眉心又狠狠一跳。

    平心而论,男人的字迹进步了许多,笔锋和收尾处的笔钩还隐隐看得出字帖上的痕迹。

    只是男人似是因为有心追求字迹工整,刻意将粗粗肥肥的字费劲地挤在一张纸上。

    又因笔力控制得不好,那些字迹繁多的字便笔画交织在一块。

    这叠信纸在沈母这也放了些时日,墨迹氤氲在一块,沈青鸾只看了片刻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像是有十数只蚂蚁在爬。

    沈青鸾按着眉心,将信纸丢给翠翠:

    “你跟在我身边多年,读书识字不在话下,今日便考考你,将这封信给我读一遍。”

    翠翠傻眼,摊开信纸结结巴巴念了起来。

    “生而丧母,父亲扶正妾室,继母幼时每每对我不闻不问,在父亲面前却扮着慈母,父亲死后连做戏也不肯。

    冬日缺衣少食,夏日称病命我去庄子上替她猎鹿补身,雄鹿健壮,雌鹿敏捷,我年幼体弱,连着一个月没能摸到鹿的尾巴,便在密林里过了整整一个月”

    沈青鸾一边端着茶杯啜饮,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暗暗算着那时男子的年纪。

    单看相貌,男人年约二十六,信中说他在军队厮杀十数年,十几年前,他应当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而已。

    生而丧母。

    生而丧母,何尝不是连着父亲的牵挂一同失去!

    懵懂单纯的少年人被继母刁难苛责、被生父无视漠然以待,一个人在丛林之中厮杀成长的画面在沈青鸾大脑之中缓缓铺开。

    难怪初见时他因着些许冒犯便敢打上罗府的大门,盖因无人教导他如何为人、处事、立身、正名。

    他便只能学着野兽的模样,高昂着头颅来武装自己,以倔强和凶狠来掩盖自己心中的彷徨和脆弱。

    沈青鸾不禁心中生怜。

    又听翠翠念道:“先生仁义,教授华放覆折之典,学生受益匪浅。今日冒昧再问,继母见我如今功成位高,让我回府居住。

    不瞒先生,我恨她,更怕她,不知先生可有良方?”

    信中从头至尾都未曾提及药草一事,更未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沈青鸾挟恩以报。

    男人虽然无人教导,却也正是因此,才知他一举一动皆未被世俗和所谓的规矩沾染,而是全然出自本心,是难得的赤忱知恩之人。

    沈青鸾想起方才沈舒精神大好地端着岳父的架子毫不留情地斥责君鸿白,心中大爽。

    再听男人可爱又可怜的哀求,当即不再藏私,提笔娓娓道来:

    【郎君安:

    寥寥数言,愧不敢当先生二字。

    时人孝义为先,为官者更是不能于孝道之上名声有损,郎君顾念继母并非杞人忧天。

    然孝之一字,当真破无可破?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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