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跋扈,却也不是傻子。
在外头顶着文国公府的旗号欺负别的贵女是一回事,为了朝堂中的事替万贵妃报复朝臣家眷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闹得不好,只怕万贵妃都要受牵连,那他们文国公府还剩些什么脸面!
“是我自己”
万昀心委屈得眼泪都挤出来了,整张脸更是臊得通红。
她居然要在一个小文官家的女儿面前低头!
可她若不低头,而是任着今日的事情发酵出去
这会万昀心直恨得肠子都打跌。
早知道事情会发展至如今,她说什么都不会来挑衅沈青鸾。
当初众人都在感慨京都第一贵女赵藏枝折戟于沈青鸾之手,她还嘲笑赵藏枝愚蠢至极。
如今轮到她自己,她才知道沈青鸾此人有多不好对付。
只可惜现在才明白,已经晚了。
嘴巴里满是苦味,万昀心却也不得不全都咽到肚子里,咬牙道:“是我自己刻意污蔑你。”
沈青鸾眉目冷淡,不动如风,“我与万姑娘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污蔑我。”
万昀心恨得眼珠子都在发红。
心知今日若不找一个妥善的理由,沈青鸾定是不会就此放过的。
嘴里便也只能含恨道:“我,是我心悦镇远侯,见他对我冷待,却与你们相谈甚欢,心中嫉妒,这才污蔑你。”
说到最后,万昀心委屈得憋出了几滴泪珠子。
虽然是编出来的话,可这些话居然也编出了那么几句真相。
说到最后也酸溜溜了起来。
沈青鸾没料到听到这样一句话,含怒又瞪了君呈松一眼。
直瞪得他寒毛耸立,肌肉立时绷紧着怒道:
“你可将话说清楚,老子对天发誓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凭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老子!
你这种随意污蔑别人的毒妇,脱了衣裳绕着街跑上三圈,我若回头看你一眼就算我猪狗不如!”
万昀心没料到会遭到这样一番毫无风度和颜面的冷斥,眼泪再也憋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可饶是她哭得再怎么可怜,君呈松也没动容,反倒冲着沈青鸾又道:
“沈姑娘,今日之事全都是因我而其,因为我一时好奇,才让您被这等无礼泼妇误会叨扰。既然是因我而起,我君呈松势必负责到底。
日后若让我听到关于今日之事的半句非议,我敢担保,有一个算一个,我全都不会放过。”
说到最后,他眼神冷冰冰地在茶馆众人身上扫过,直扫得众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被钢刀刮破,露出血肉淋漓的生疼。
一时间,众人只觉像是被危险至极的野兽盯上,俱都缩着脖子敛气屏息,不敢再眼神乱瞟。
君呈松转过身来,在方才几个嘀咕得厉害的人身上着重看了几眼,又冷笑道:
“诸位或许不知道,我这人有一个长处,对人脸素来过目不忘,只要见过一面,就算隔着千里,我也能找到那个人。”
一番软硬兼施的话下来,众人无不瑟瑟如鹌鹑,恨不得自己今天压根没有踏进过这家茶馆!
心底却也发誓,不敢再往乱多说一句话。
“至于你。”
君呈松垂头看了眼胆怯后悔的万昀心,“污蔑朝廷命官乃大不敬,送去刑部杖责三十。”
沈青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越是与他接触,便越是能察觉到他身上发生的改变。
以往那个被后母刁难不知如何应对的莽汉,如今也知道利用规则了。
沈青鸾心中不免生出一种明珠初绽的欣慰感。
不过这丝欣慰只停留了一瞬,因为下一刻万昀心惊慌怒喊起来:
“凭什么!我可是万贵妃的妹妹,谁敢对我用刑!”
君呈松下巴微抬,冲着薛隐道:“送她去刑部,敢不敢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薛隐一本正经地应下。
心中却是暗道,他家侯爷什么时候这么一肚子坏水了。
刑部侍郎张正唤曾任刑部尚书,只因得罪了万贵妃被当众贬职。
若说这京都有谁将文国公府恨之入骨,张正唤绝对算得上一个。
所以万昀心的下场,可想而知。
沈青鸾虽不知官场上这些冲突,可她却莫名了解君呈松,只看他神情便也猜出其中一二。
那头万昀心彻底慌了,挣扎着大喊道:“凭什么,我没有污蔑!我只是随口说的!不,我说的就是真的!”
她说话颠来倒去,显然是已经思绪混乱到极致。
还以为只要改口,将原本的话收回去就能幸免于难。
只可惜,方才她已经亲口将自己的罪行给认了下来。
沈青鸾垂眸,缓步上前,微蹲着亲手将帕子捡了起来,重新塞入袖子里。
君呈松看着她的身影,讷讷想要说什么,却被她侧眸看来的视线,唬得将一切都咽进肚子里。
闹了这一出,罗夫人原本要说的话也没了机会说出口。
只得挽着沈青鸾的手送她上了马车,“真真是抱歉,想着与你说说话,没想到让你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
沈青鸾笑的温和,“夫人说笑了,今日看了琉璃金玉盏屏,于我而言是极大的获益。至于旁的事情,与夫人又有何干。”
罗夫人这才释怀了些许。
又道:“你不生气便好。”
她握着沈青鸾的手朝她凑近些许,悄声道:
“今日原是有事与你细说,只是没料到横生枝节,咱们改日再说。”
沈青鸾默然。
抬眼看了眼在她身后站着的,莫名有着几丝羞恼的陈宣。
被她眸光一扫,陈宣神情一震,殷切地和她对视。
只可惜下一瞬,就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截断了。
君呈松严严实实地堵在他前头,冲着沈青鸾笑道:“沈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有些人一见就晦气,日后可得远远避着。”
被他挡在身后的陈宣:
沈青鸾心情复杂,既恼,又无语,还夹杂着些许好笑。
万般情绪交织心头,末了,她只移开视线,冲着罗夫人缓声道:
“今日能看上一眼琉璃金玉盏屏已是万幸,旁的事,想来也是无缘,不敢劳夫人费心。”
罗夫人神情一窒,随即便是满面畅然。
是了,沈青鸾何等聪慧机敏,只怕在陈宣从隔间走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她今日的用意。
既然如此,这会这么说,也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罗夫人心中不无遗憾,更多的却是理解。
这些日子,沈青鸾看似是合离在家,无拘无束。
实际上,却是将那风波和是非都隐在了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
那平静不过是岌岌可危而已。
也是因此,先头的赵藏枝也好,今日的万昀心也好,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挑衅、抹黑她。
这也注定了,她永远都要打起精神,要比别的女子更加洁身自好、克己循礼,才有可能完美应对。
所以,眼下绝不是一个说亲的好时机。
罗夫人长吁一口气,打起精神又安抚了两句,才将沈青鸾送了走。
君呈松紧紧盯着马车离开,直至马车彻底消失不见,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转头笑嘻嘻地冲着陈宣挑眉,“陈统领,今日穿得倒是精神,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和他相反,陈宣脸色黑成一块碳,盯着君呈松,冷笑道:
“我有好事,哪还敢跟侯爷说,十个我也不怕坏事的。”
失败者的撒气只会让成功者更爽。
往日君呈松看了这句话尚且不知其意,这会却觉得,果然爽翻了!
他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倒也没一门心思装傻,只道:
“有些事是天生的缘分,你不是说了吗,你命不好,也只能认命。”
陈宣冷不防又被他戳了一句,黑着脸瞪着他道:“我倒要看看侯爷命怎么样。”
君呈松看着他的背影扬声道:“那你便等着瞧吧,总有请你吃酒的那一日!”
志得意满之余,却是摸着胸膛处的那块帕子,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幸好,方才沈青鸾手中那块帕子绣的不是青鸟。
忆及方才那一幕,实在是惊险万分,下次必得将帕子藏好才是。
他不知道的是,方才那一刻,沈青鸾的帕子上绣的的的确确是青鸟。
马车上,翠翠举着沈青鸾的帕子,放在烛火之上小心翼翼地烧个干净。
“姑娘,咱们府中所有绣了青鸟的刺绣都得毁掉?”
沈青鸾面无表情,内里却透着隐怒,“不烧了,留着干什么?
今日这样的事情若再发生,不死也要脱层皮。不是谁都像万昀心一般,既蠢又怂的。”
翠翠抿着唇,弱声道:“方才奴婢吓得够呛,没想到那帕子上的绣图会突然变成丹顶凤凰,白受一场惊吓。”
沈青鸾没解释。
她不是不信翠翠,只是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秘密。
从她口中说出来,无论到了谁的耳朵,都算不上秘密了。
方才她被万昀心言之凿凿地钉在那,若是被揪出她的帕子和君呈松手中的帕子是同一条,无论真相如何,她都只有一个下场。
声名狼藉,万劫不复。
所以,她只能趁着和万昀心辩驳,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以指甲上的丹朱在绣图上粗粗改一改颜色。
只是,这改动绝经不起细细推敲。
若是有心之人仔细检查,立刻就能看到帕子上的破绽。
所以,沈青鸾假借义愤,将帕子丢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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