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可儿身上,林淳欢没有注意到,在她审可儿时,坤宁宫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偷偷溜出去,进了兴庆宫。
而兴庆宫中,原本早就该睡下的皇帝,此时却衣衫整齐,端坐在书桌后,没多大会儿功夫便听着小太监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圣上,皇后娘娘那边”
小太监说完了话,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应,王有全刚想问个章程,皇帝却抬手制止,“不急,朕相信皇后。”
“她是聪慧的,不会做糊涂事。”
虽然皇帝这样说,王有全却没有放下眉宇间的担忧,“奴才当然不敢质疑皇后,只是担心娘娘一时心软,若是留了祸害在身边,将来怕是要出岔子。”
对于王有全这话,皇帝没有回应,只是垂着眸,好似在看桌上的书页,眼神却并未聚焦,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还是在等些什么。
书房中的气氛仿若凝成实质,皇帝不发话,谁也不敢多做些什么。
然而半柱香后,有下人匆匆忙忙走进门来,“启禀圣上,皇后娘娘在门外跪着,脱簪求见!”
皇帝的眼睛亮了,无人瞧见他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连忙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四月的天儿。
虽然已经开了春,可夜里还是凉得厉害,晚风一吹能冻得人直打哆嗦,林淳欢跪在地上,素着衣裙,卸了钗镮,一张小脸在寒风中被冻得青紫。
见了皇帝,便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臣妾身边出了背主的奴才,受人蒙骗欲图谋害皇嗣,险些犯下滔天之罪,臣妾身为主子治下无方,难辞其咎,请圣上责罚!”
风一吹,皇帝就红了眼睛。
连忙上前将林淳欢给扶了起来,“快拿披风来!”
到这一刻,皇帝的心才算是真正放进了肚子里。
就季家的那点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去?
早在安国公主出嫁之前,皇帝就已经得到了风声,只是他没有想到,季家的人竟然绕过了他,直接将主意打到了林淳欢的身上。
当然,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稍稍一抿也就明白了。
不要说可儿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动手,就算她真的动了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绝对进不了林淳欢的嘴!
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一来,现在并不是动季家的好时候,即便现在的季侯爷只是一个庶子,但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这么些年来,在京都中已经扎下了自己的根基。
想要彻底拔除,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二来,可儿是林淳欢身边算得上最得力的人,即便皇帝与可儿也只是在袁家时相处了少少一些时日。
也知道这丫头是个衷心护主的聪明人,要不是有可儿在,说不定林淳欢在袁家的日子会更难过。
动袁家,必要动可儿,他怕他的欢儿难过。
三来,也是最让皇帝拿捏不定的一点,他不知道,林淳欢在知道这件事后会是怎样的态度,是会顾全大局,还是替可儿瞒下一切。
然而选择可儿,便算是背叛了他。
他并不是非要拿自己和一个奴才比,只是林淳欢在皇帝的心里太重要,皇后这个位置更是举足轻重,他的眼里容不得一丝龃龉,却又害怕得到自己最不想要的答案。
索性将这件事一拖再拖,直至今日。
但是现在,皇帝那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一口浊气吐出去,接过披风亲手给林淳欢披上,“这么冷的天,你就是不怕冻着自己,连咱们的孩子难道也不顾了吗?”
“圣上,臣妾”
“欢儿不是一直都唤朕先生,怎的今日改了口呢?”
林淳欢闭上嘴,这才注意到皇帝身上的衣衫整齐,绝不是刚刚从床上起身,反而像是早就在等着她来。
稍一琢磨,回过了味儿来,“先生是故意让臣妾去的,您早就知道了?!”
“天冷,进来说。”
被冻得冰块儿一样的手被握在宽厚的掌心,林淳欢木木的跟在后头,背心渗出一层冷汗来。
她不是没有产生过护住可儿的念头。
可儿救过她一次,她也想要救可儿一次。
只是事后想想,可儿这条路走得大错特错,她若是包庇,不是在帮可儿,说不得还是在害她!
真要救人,将事情说破了,处理了,再去向皇帝求情也不迟,哪怕是豁出这张脸去,哪怕用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总能保得可儿一条命
在,这才慌忙赶来面圣。
却没有想到,皇帝竟然早就已经知道了!
暖汤灌下去,温热从胃里蔓延到四肢,这才将她已经冻得僵硬的身子烘得柔软了些,“先生,是何时知道的。”
“有一段日子了。”
皇帝语气温和,接过汤碗放下,亲自替林淳欢搓着手,“季家那竖子是个有野心的,这一点其实朕一直都知道。”
“不过有野心原本不是一件坏事,连野心都没有的男人,当不好这一国之君,在遇到你之前,朕真心觉得此生都不会再有子嗣,朝堂上那些让朕过嗣的声音,也听过一些,虽然不以为意。”
“也难免暗暗留意过人选。”
林淳欢抿紧了唇没吭声。
她的记忆告诉她,皇帝对过嗣这件事应该是十足的反感才是,但是现在听来,却好似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中间定然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变故,只是上一世她离庙堂太远,袁绍君更是个废物,她能护住袁家已是不易,根本接触不到这些。
至于现在。
有她在,有肚子里的孩子在,有些事情兴许根本不会再发生,她也没有那个刨根问底的心思。
“朕原本也没有想到,季家的野心竟然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这位侯爷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林淳欢心跳漏了一拍,“先生是为了臣妾?”
“是,也是为了母后,季家毕竟是母后的娘家,你们是朕此生最重要的人,怎能不顾着。”
“先生”
微冷的身子软软靠在宽厚的胸口,林淳欢吸了吸鼻子,溢出浓浓哭腔,“臣妾何德何能,得先生如此爱重。”
削瘦的后背在薄薄的衣衫下,印出几近完美的轮廓,阵阵幽香,刺得皇帝心猿意马,用了好大的毅力才压制住心底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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