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如幕,黑发若瀑。身材高大却不过分魁梧,皮肤白皙却更能给人一种很是病态的感觉。
面容与女子相似,一眼看去就能给人女子独有的柔美之感,但他的阴柔之美却能远甚寻常女子。
远远望去,这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高山,仿佛是任何生灵都无法逾越的无上存在。
但这个人的气质又很阴骛,时刻都会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压迫感很强的人,别人轻易是不敢靠近这种人的。
可现在出现在这酒馆之中的神秘青年,他虽是拥有如此外表,但他更能给人一种极其伟岸的感觉。
仿佛是只要他站在这里,他就是那个足以庇护任何弱小生灵的神,是真正的神明!
这就是古青阳。
此时此刻,一袭白衣的第五山河和同是一袭黑衣的幕碑凉,他们两个都在呆呆地打量着古青阳。
古青阳与第五山河阔别七年,与幕碑凉则是阔别八年。古青阳不知道第五山河和幕碑凉到底认不认识。
但他的确是认识这两个人。
不同的是,前者一定是他古青阳的朋友,是那种一但他死了,就可以动用诸多手段为他复仇的朋友。
而后者呢后者勉强可以算是他的旧相识,不算朋友,姑且也只能算是个熟人。
甚至因为如今的时局,后者有更大的可能会成为他的敌人。对于这一切,古青阳都是心知肚明。
今天已经是他成功渡过八境杀劫之后的第三十三天,也是他与各大道统的骨修争斗的第三十三天。
在这三十三天的时间里,足足有一百多个道统派人来镇杀他。
那些道统都不是什么小势力,光是超级道统就有二十几个之多。
他们派出的强者之中,更是不乏十三境、十四境的强大骨修。
若是把那些骨修放在大荒世界之中,那些骨修的确是强者,而且还都是极其强大的强者。
然而古青阳实在是一个太过于特殊的独特生灵,骨修所谓的修为境界之界限于众多骨修而言是天埑。
于古青阳而言,只是差别。
骨修的修为境界越是高深,就越是能在各个方面压制比自己修为弱小的其他骨修。
这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算是每个骨修都知道的常识。可古青阳不会被那些骨修压制。
因为他有最为完整的修行感悟。
骨修修行一共是有十六个修为境界,那十六个境界他已经修成过整整两次了。
这是别人有的,别人没有的他也有。关于第十七个境界的修行感悟他也是有的,这个,别人谁有?
故而,在这段时间里,他所遭遇的敌人固然都是空前强大,但那是对别人而言。
那些骨修与他相对,修为境界能为那些骨修带来的优势就是极其有限的,因为古青阳不会被压制。
甚至,凭借种种因素,古青阳更是能一次次地凭借极其逆天的手法将那些人通通反杀。
三十三天——
这三十三天里,他也就只有最开始的那几天是留在渡劫之地与那些人苦战鏖战。
自那之后,他就离开了那个地方一路向着中洲去了。他确实是想要去长生殿,把因果早早地了结。
这一路上,他也确实是一直都在遭遇那些人的追杀。
他且战且退,走到现在也战到现在,直到今天,他在这家小酒馆之中察觉了两位故人的气息。
故而他才选择突然现身,一来是为了好好地跟第五山河叙旧。二来则是为了幕碑凉而来。
虽然他和幕碑凉是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知道幕碑凉的身份。
他很清楚,幕碑凉在至高天的布局中绝对是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有不少事情,至高天都要依靠幕碑凉来完成。
谁叫幕碑凉也是十大至强命骨的拥有者呢?
而且幕家这个势力也很特殊,幕家和天机神阁是真有几分相似的。它们两方的使命其实是出奇地相似。
按理来说,至高天如此布局,幕碑凉应是已带着幕家入局了才对。可他看幕碑凉的反应,显然是不对。
“怎么,你们认识?”
眼看着第五山河和幕碑凉像是两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自知没有多少时间的古青阳可不打算磨叽。
他直接开口,再出一言,使得刚刚还沉浸在各自回忆之中的两人齐齐醒来,眼眸恢复光彩。
“不认识。”
只见第五山河和幕碑凉突然齐齐摇头,然后又异口同声地给出他们各自的答案。
这句话被他们一起说过之后,他们两人都是齐齐愣住。而古青阳则是淡然一笑,随后就默默坐下。
“不认识也没关系,反正今天这一夜过后你们就认识了。”
“第五是个剑修,我与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见了。”
“七年前他的剑道就已经是小有造诣,如今再一看当真不凡。”
“至于幕碑凉。”
“嗯幕碑凉,幕家家主,手段诡异,堪称是神鬼莫测啊,最擅长让别人在无形之中欠他东西。”
“我与这小子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不是他算计的我,而是我算计的他,哈哈哈哈——”
古青阳先是默默地为他自己倒上一碗“忘忧”,随后就开始他对两人身份的讲述。
他的话确实是带有几分滑稽的味道,但无论是第五山河还是幕碑凉,他们都不敢小瞧这一番话。
古青阳是何许人也,他们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能让古青阳夸奖的人,那绝对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了。
就拿幕碑凉来说,他在听古青阳介绍第五山河的时候,可从未想过真要把第五山河当成普通的剑修。
剑道骨修一向都拥有着极强的杀伐力确实是不假,可在大多数情况下剑修都是孤家寡人。
在骨修的世界里,不管是多么强大的剑修,一般来说也只是会被当成强者对待。
而那些大势力的掌权者们,这种人往往要比所谓的强者更容易享受到各种优待。
毕竟强者只是强者,实力虽强,却终有力尽之时,更有拼尽全力也无法完成的遗憾之事。
相比之下,那些掌权者们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那些掌权者们,哪一个不是手下拥有一大批强者?
论做事,一个势力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始终都是要强于个人的。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刚刚所说的情况是适用于大多数人。
这个世界上也有那么一部分人是极其特殊的人,就比如古青阳。
古青阳就是一个可以不被正常情况束缚的人,因为他真的是拥有无敌之姿,真的是可以做成很多事。
在最近这几年的时间里,对于古青阳这个名字,各大道统的人只要是一经提起就会心生杀意。
可想杀归想杀,提起古青阳,又有谁不会对这个名字的拥有者心生一抹尊敬之意呢?
古青阳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足以让众多大道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是让众多大道统纷纷欲要先除之而后快的人。
古青阳对那些掌权者而言到底意味着怎样的威胁,恐怕也只有那些掌权者自己最清楚。
幕碑凉自己就是一个掌权者。
自从当初那一别,他就早早地结束了他的游历修行,然后就一门心思地将精力转到了家族上。
在他的努力之下,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幕家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幕家了,而是新的幕家。
如今的幕家虽然还是以守护人族气运为己任,但幕家本身已经迎来了一场大变革。
幕家的很多规矩都变了。
那些规矩刚刚被幕碑凉改变的时候,确实是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可那些人也是很快就选择彻底闭嘴。
因为幕家的确是在幕碑凉的带领之下愈加强盛,整体的发展之势都是一副蒸蒸日上的景象。
再加上幕碑凉渐渐地就得到了所有族老的认可,故而,如今的幕碑凉就是实至名归的幕家家主。
幕碑凉会尊重古青阳,是因为古青阳自己确实是极致不凡,古青阳真的是一个震古烁今的妖孽。
就在刚刚,他和第五山河更是谁都没有说谎。
他们的确是互相不认识,他之所以主动找上第五山河,就是因为他在人家的身上感受到古青阳的气息。
那是一种因果气息,同样的气息幕碑凉自己也有,因为他和古青阳之间也曾结下过些许因果。
但幕碑凉自己和古青阳的因果气息很是淡薄,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
遥想当初,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呢,古青阳就被苏玥接走了。
那个时候的苏玥可是无限接近十六境的恐怖强者,幕碑凉没被她给吓出什么事来就算是皆大欢喜了。
相比之下,第五山河身上的那份因果气息就要浓郁的多。幕碑凉只是看了第五山河一眼就确定了他。
从那一刻开始,幕碑凉就认定第五山河和古青阳之间的关系一定是很不简单。
为此,他才特意点了几坛酒,准备要和第五山河好好地喝上一顿,兴许能套出一些话来。
然而让幕碑凉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他才刚刚开始实行计划,他要找的正主居然就自己找过来了。
既然古青阳都来了,那他还在这里跟第五山河废话干什么?
可现如今,听古青阳的意思,怎么这第五山河好像也不是一个平凡之辈呢?
想到这里,幕碑凉不由得又开始动用他的命骨,用独属于他自己的因果类神通仔细地探查第五山河。
幕碑凉不敢轻视古青阳。
他很想知道,一个能让古青阳给出如此评价的年轻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年轻人。
难不成,这天底下还真的会有如此之多的惊才绝艳之辈?幕碑凉小心而谨慎地做着他想做的事情。
片刻后,幕碑凉脸色微变。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第五山河,目光变得深邃许多。而第五山河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随即猛然看向他。
目光相对,幕碑凉依旧还是目光幽邃,仿若是一座无底的深渊。而第五山河则是目光如炬。
“不愧是青阳道友的朋友,第五道友,我观你骨相,觉得你主要修行的应该不是剑道。”
“但你这么多年以来应该是一门心思全在剑道之上。嗯更为准确的说,应该是在杀人上。”
“正常人要是这么修行,怕是早就应该入魔了。可你居然没有,就算是这么修行,你也还是你。”
“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不过,既然第五道友是青阳道友的朋友,那第五道友的修行路就注定不会好走了。”
眼看着气氛变得尴尬紧迫,幕碑凉在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还是选择主动开口,把这心里话说一部分。
果然,第五山河在听了这样的话之后只是自嘲地笑笑,连连摇头,随即就满脸遗憾地看了一眼古青阳。
古青阳也察觉到了第五山河的目光,当即,古青阳就知道第五山河这是在愧疚。
虽然说,当初将第五山河强行送走是自己一意孤行的结果。
但第五山河毕竟发过道誓,再加上个人情感的因素影响。
事到如今,第五山河这样固执的人,当然是无法轻易放下当初造就的心中芥蒂。
想明白这件事之后,古青阳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的变化。他只是默默拿起酒坛子,给第五山河倒酒。
“砰!”
两只酒碗相砰,浑浊的酒液在碗中翻腾,宛若是大海的浪潮。颇为昏暗的烛光之下,这两人开始对饮。
而幕碑凉只是在静静地看着,这男人之间的事情,男人自然会懂。幕碑凉何尝不是个男人。
他与眼前这两人算不得朋友。
但他也是个男人,知道男人的友谊情谊是怎样的。故而他选择等,等这两个人喝个尽兴再说。
今日之事会变成这样完全是他没想到的,古青阳如今的实力他是知道的,他知道他不是古青阳的对手。
按理来说,他确实是应该被算作古青阳的敌人。
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要与古青阳为敌的意思。
哪怕是在那个大会上,他也不过就是告诉了那些人一些消息。
如果不是他主动退出大会,今时今日,他也不会在这里碰到古青阳这个人见人怕的大煞星。
他与古青阳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还是极其相信他自己的判断的。同时,他也相信古青阳的人品。
然而下一刻,古青阳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还是让他身躯一震——
“那些道统的老家伙们应该和你见过面了吧,我想,你应该是已做出了你的选择。”
“你怎——”
幕碑凉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古青阳。这一刻,幕碑凉真是欲言又止。
他很想问问古青阳,想知道古青阳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可随即他就想到,他眼前的人可是古青阳啊。
他的任何疑惑,一但对上这个名字,就仿佛是真的有了答案。这答案自然就是这个名字。
“很奇怪是吗?”
“其实你也不用奇怪。在你和你身边人的眼中,这大荒世界就是大荒世界,你在意的只是人族。”
“你看到的、听到的,通通都是生灵的样子,生灵的声音。你的思想的确是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人。”
“可你仍然还是站在这个世界里去看待这个世界。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你应该换一种方式。”
话说到这里,古青阳不再继续诉说,只是默默从盘子里抓起一把花生米抛向半空。
在那个瞬间,不止是幕碑凉,就连第五山河同样也是把心提到了他的嗓子眼,就这么看着。
其实古青阳只是在做一件极其简单的事,这件事很小。
可在这个瞬间,幕碑凉和第五山河都觉得事情不小。因为他们从未把这几十颗花生米当成花生米。
“啪——”
“嘎吱、嘎吱——”
先是一阵杂乱的噼啪声响起,那是花生米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很是清脆也很是刺耳。
这酒馆之中的酒客尽是醉客,如此声音虽是打破了沉寂,却也着实是没有吵到谁。
而古青阳则是默默地拿起一颗花生米,闭上眼睛,一脸享受地肆意咀嚼着,好像是在品味它的味道。
“天地为盘,苍生为棋。”
“我从没有把你们当成我永远的对手,在这个棋盘上,我的对手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么一个。”
“你们也好,他们也罢。”
“其实都是棋子就连我身边那些与我很亲密的人,他们一样是一颗棋子。”
一边说着,古青阳一边又将桌子上的花生米再度一把抓起,然后全部送入嘴里,仔细地咀嚼着。
幕碑凉和第五山河见他如此,都选择保持沉默。他们两人的心中已有不同的波澜涌现。
许久之后,幕碑凉突然看向第五山河,郑重道:
“你甘心做他的棋子?”
后者闻言,坚定点头,笑道:
“从前,在我没有遇到他的时候我曾迷茫过。我曾一度被这个世界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现在他就坐在这儿,就坐在我的身边,我们同饮一坛酒。”
“就算他跟我说,我们这就下地狱吧,我也会笑着点头,然后毅然决然地跟着他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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