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常洒下,它没有夏日的炽烈和强烈,而是变得冷漠许多。
罗格思正站在圣赫尔忒北侧的一个小型露天演讲台上,在他面前不远处有着身穿各色袍服的外来者。
这些人有的面容年轻,有的状若枯槁,偶尔也会有中年模样的坐在其中。
罗格思方才耐心地讲述完了许多对语言的认知和理解,然而并没有迎来预想中的质疑或者对答,甚至于都未闻出声。
有人盯着罗格思仔细观察,眸中泛着莫名光彩;有人垂目沉思,眉头紧皱,似是遇到了某种不可解的问题;亦有人看向罗格思的目光中充满憎恨,在不住地大口喘息。
微风吹拂,带着些许湿润的凉意,轻轻地拂过整个演说广场。
罗格思不禁稍稍紧了下自己的衣袍,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见现场没什么问题,他便总结式的做出最后发言:
“综上所述,我认为语言的使用是智慧生灵思维的基础,但语言的极限和不准确性,也是难以根除的障碍。
“诸位对语言的批判,我也很是认同,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对立的地方。”
某树人曾言,魔法师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
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所以当罗格思拿起锄头,去抛整个魔咒阐述学说大厦的根基时,反而没什么人再想着去找语言学的麻烦了。
“你是认为我承袭前人经典,并不断在其上拓展道路的努力过程,仅仅是一场荒唐的滑稽戏吗?”
一位头发斑白散乱的老魔法师死死注视着罗格思,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出声质问。
他本是为了驳斥罗格思将语言的重要性抬的太高而来,此时却开始维护起了文本的权威。
“不不不,我不是针对您,也不是想推翻什么,只是在阐述一个想法,一个推论而已。
“您承袭前人经典的努力也当然不会是什么滑稽戏,但是您觉得您所承袭的,真的是当初的经典吗?
“每个词语随着时间发展,它所包含的意义终将产生不可抑制的流变。黄金时代对于时间的认知,和我们当前对于时间的认知,真的能一样吗?
“从我们口中所说出的古兰铎纳语,真的是当初的古兰铎纳语吗?
“老爷爷,这仅仅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已。而且您的努力在我眼中也并非无用,只是可能稍微有点偏差。”
罗格思很是真诚地抚胸回应,他从没觉得这些人的努力无用。
就如同牛顿引力定律与广义相对论对水星轨迹的预测一样,虽然广义相对论要更加精准,但也不代表牛顿就是落后且差劲的,他的理论在宏观日常生活中依旧持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且如若没有牛顿的开路,便也不会有后来的经典物理,以及更往后的开拓。
他所做的,只是运用着前世的知识,稍微帮忙加速了一下。
无论何种更迭,阵痛总是不可避免的,他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也不想对此进行任何轻蔑。
接着又有人开始各种质询,但这些质询的言语中大多带着一种情绪,也都如同那位老魔法师一般,没有真正指向罗格思所阐述的核心,反而是在不断引用外围的事物来进行打击。
他们都不敢真正面对罗格思说的东西,因为那意味着魔咒阐述学说中有着难以避免的巨大缺陷,也存在着永远无法到达的终点。
这是将一生奉献给魔法的他们所完全不能接受的。
但因为罗格思比在场众人都多经历过一个键盘时代的缘故,他对概念范畴的滑动堪称信手拈来,随口几句就能让来人渐渐熄火。
同时他的心中也颇感唏嘘,不由回忆起了经典物理学大厦的倒塌,也想起了爱因斯坦言说“上帝不掷骰子”,而后却被波尔无情回怼“别去指挥上帝应该怎么做”。
“恶魔!这孩子一定是从失序渊降生的恶魔!他想将混乱带给整个魔法学界!
“我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我绝不承认!”
某个中年魔法师猛然站起,厉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谈。
他额头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双眼充满愤怒的火焰。
罗格思闻言耸肩,面色很是无辜地看向站在讲台侧面的诸位学院教授。
然而除了早已知晓此事会发生的雅兰娜外,其余人皆是面色或严肃或沉思,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眼见有人情绪失控,先是雅兰娜上台,而后伊德鲁尔和库力紧接着跟上,三人直接趁着这个机会宣布了此次演讲的结束。
“这下子,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想要找我探讨语言学的想法了。”罗格思轻笑着对身旁的几位教授说道。
认识到语言与事实之间存在着什么后,针对语言进行分析便是最直观的处理方法,尽管不可能完全解决问题,但总归是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或者说直接抛开这个方向,将精力转投其他魔法学科,也是不错的选择。
“孩子,你在此之后还有其他想法吗?比如要怎么解决它?”
当罗格思走下台后,一位教授面露期待地问道。
罗格思无奈摇头,他伸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表示自己只想早点回去睡觉,为了准备这场演讲,他昨晚都没好好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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