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岁数大了……
现在的我,什么夜店、酒吧啊,已经不爱去了,哪怕没事,也不愿意再往那地方蹓跶。
我爱去哪呢?
去热带水果种植区,去看着那些果农采摘亲手种植的水果,看一颗汗珠子掉地上摔八掰,这种感觉,踏实。
有趣的是,在从勐能黑狱回转邦康的路上,在热带水果种植区停车,迈步进入种植园以后,竟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
我眼睁睁瞅着半布拉顶着秋老虎般的烈日,热的四脖子汗流站在果木阴影下掐腰,凑了过去。一句话说完,半布拉又化身龟丞相了,原本那副位高权重的样子完全消失,弯下了腰、低头冲我说道:“爷,这是咱老百姓的根本,哪出问题这儿都不出问题,人心长在土里。”
这句话从半布拉嘴里说出来以后我才发现,他可能真没有张文禾反应快,却比张文禾更接地气。
张文禾再计谋百出、再会溜须拍马,给人的感觉始终浮在天上,沉不下来,我想,这有可能是林闵贤不喜欢这小子的原因。
“今年收成怎么样?”
“爷,您看啊,今年,咱们包了果农的销售渠道以后,整个邦康的果农都更敢投入了,加上无人机打药,防虫害措施到位和东边农科院的人帮忙,这可以说是佤邦很久没出现过的大丰收了。”
半布拉没说假话,这漫山遍野的热带水果就摆在面前,哪怕果农已经累得说话都没了好脾气,可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仍然能挤出笑容来,我就已经明白了今年的收成不错。
“记着啊,销售的时候,一定要按照东边的规矩,严格给产品分级,什么样的水果符合什么样的规格千万要整明白了。”随后我压低了声音:“哪怕是那边愿意抬抬手,咱们也不能把不合规格的水果混进去,这不是单纯挣俩钱儿的事,是要通过合作先打下信任的基础。”
“明白了。”
两句话说完,我揽着半布拉的肩膀说了一句:“果敢的老魏,给我打电话了。”
半布拉惊讶的抬起了头,嘲讽似的说着:“裤衩外穿那个?”
我乐出了声,我喜欢半布拉这种说话方式,显得我们俩像哥们:“来和亲的。”
“他们家那个魏蓉,说是即将抵达邦康……”
半布拉若有所思道:“老白家和老魏家,一个是果敢一把手,一个是党派一把手,这是要掰掰手腕了?”
我点了点头:“咱不是已经成了整个缅东的虎皮大旗了么,老白家有缅政府撑腰,始终压其他四大家族一头,咱们一崛起,老魏家自然要投靠过来。”
“爷……”半布拉担忧的说道:“我听说,那魏蓉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人家可都管她叫魔女。”
“我还听说,这个女人通过在网上炫富,不停的从国内骗人到老街搞诈骗,身上是血债累累,嘴里还没有一句实话!”
“咱们又和老魏家没什么接触,光凭借这个苗头下大心思,我觉着有点犯不上。”
这就是半布拉和张文禾的区别,半布拉不管做什么,求稳,如果这件事看上去成功几率不高,他连心思都不愿意下;张文禾年轻,更喜欢刺激,什么事喜欢全情投入,去体验以人力胜天的快感。
所以这俩人我还真哪个都缺不了,哪怕半布拉反应比张文禾稍微慢一点。
我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说道:“那也得试。”
“咱们佤邦,现在将所有的兵力都卡死在东掸邦,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双线开战。”
“我和姓白的又是死仇,让他消停了,我就该睡不着了。”
“所以我得给他找点事干,得让果敢乱起来,好给咱们充足的时间收拾东掸邦……”
半布拉扭头看向了我:“爷,您那意思是,这个魏蓉来了您要远接高迎?”
“不光得远接高迎,还要大排宴宴。”
“我要让全世界都觉着,我看见魏蓉就俩眼直冒粉红色的桃心……”
半布拉一转身给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甩下去了:“绝对不行!”
半布拉跟老东林党似的,整张脸都绷着说道:“爷,咱们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佤邦的形象在缅北掰正啊,这里面搁了多少条人命您最清楚不过了,你要是和魏蓉搅到一起,咱们这些年的努力不全白费了么。”
“我又不和她结婚。”
“那也不行!”
半布拉义正言辞的说道:“咱们如今最倚仗的就是东边,爷,您天天对我们耳提面命,都忘了?”
“这时候和魏蓉混在一起,东边怎么想?”
“死脑筋。”
半布拉走到我面前说道:“爷,这不是死脑筋的事,一旦失去了东边这棵大树,咱们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说你死脑筋,是说在办这件事之前,我怎么可能不和东边通气儿!”
呃……
半布拉站在那儿不动了,他似乎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差距,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看什么呢?”
半布拉沉声说道:“我觉着,当‘爷’真难……”
他说的是真心话,就像是当一家之主的时候,你永远得在别人的不理解中,把钱留住,却又在关键时得拿的出来。
当一国之君也是如此,尤其是说话算数的一国之君,你总会感觉到有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挑战你的权威,但有些时候,很可能只是因为视角不同而造成的分歧。
半布拉从没想过去当最顶层领导,他觉着那不是人干的事,头上没有伞的时候你得站在别人的屋檐下避雨,就这,还要让人说成是没有胆量,窝囊。
站在山巅的人永远会成为别人嘴里的话题,可你得明白,那些人嘴里的你,不是真的,无论好坏都不能信。
我欣慰的在半布拉肩膀上拍了拍,或许,这是我到了缅北以后,最能安慰内心的一句话了。
“行啦,有头发谁愿意当秃子?”
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我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晃悠着肩膀走了,可半布拉看着这个背影的时候,目光中的那位爷,却已经弯了脊背,再也没了在勐能刚成事时的步伐矫健,和意气风发。(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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