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枯黄的枝叶摩擦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响。
花时瞪大的眼睛,看着那凹进去的泥坑里,一只、两只密密麻麻、多得数不清的田蛙从里边跳出来。
还有好几条缠绕在一块的黑斑纹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子,那蛇身有她半只手腕那么粗,在地里慢腾腾地滑行
她眨了眨眼睛,忙躲到边上。
粗略估摸了下,那田蛙好像有二十来只,黑斑蛇有五六条
花时看着头皮发麻了一瞬。
难怪花遇会被吓到,这些东西突然冒出来,钻你脚下,魂都要吓没。
说来也是奇怪,蛇不是青蛙的食物链上端吗,作为捕食者,五六条蛇,看到那么多只田蛙,不应该直接扑过去进食,怎么会缠在一块,扭来扭去,丝毫没有要进食的欲望。
而且,好好的黄豆地,怎么会有田蛙和蛇?
十月份,也不是田蛙和蛇繁衍最旺盛的季节吧
等等!
花时灵光一晃,猛地想到
之前花家厨房的水缸里淹死的老鼠,以及突然膨胀出现在各个地方的老鼠。
联想到这,花时也想起了两天前,她帮花遇浇水时,最后浇的半桶水里,她还掺杂了半桶泉眼里的水,往地里浇了
花时扶额,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想来,也是这泉眼的水,将这些田蛙和蛇吸引过来的
只是都过去了两天,怎么还聚集那么多在这。
她又探头仔细看了好几眼。
见黄豆苗叶并没有被啃食的痕迹,松口气的同时,又见到浇了泉水的植物,没有被田蛙和蛇啃食,应当是它们本身就不吃这些东西
这也提醒了她,切不可再粗心大意地随意使用泉眼里的水了。
这泉水独特的能力,若是被人发现,她怕是要被当成精怪被人烧死
且这才浇了那么些,就引来了附近那么多的小动物,所幸没引来什么以啃食黄豆的昆虫。
不然这小半片成熟的黄豆要不保
不远处的花遇眼睛一直盯着花时看,见她被惊了一下,接着又跳上了田埂处,低着头,探头探脑地往下边瞅,眉头皱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时一直捏着左手心的泉眼,怕这田蛙和蛇闻着气味往她脚边凑。
好在,被惊扰了的田蛙和蛇,从一处洞口钻出来,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了几下,就要像四处散去。
那几条黑斑蛇也扭着蛇身,从田里爬出来,钻到了旁边密密集集的灌木丛里,没一会儿就消失得不见踪影。
花时等黑斑蛇钻走了后,才跳下地里,眼疾手快地朝着剩下的几只,还没有完全跑掉的田蛙扑了过去。
一手一只,逮了四只,再转而去看,剩下的全都跑没影了。
这田蛙的学名叫虎纹蛙,别称也叫田鸡,因其风味独特、味道鲜美,又含蛋白质、脂肪,在某些地方深受广大群众的喜爱。
所以在认出这是田鸡能食后,花时便想抓两只,带回去弄来吃。
今早她动了李氏那一柜子的宝贝疙瘩,估摸着接下来李氏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就更不奢望有什么吃食给她填饱肚子了,李氏能给她点稀粥配咸菜吃,都算好的了。
花遇第一次瞪圆了眼睛,看着从地里一步步走来的花时,他被她怀里捂着的几只田蛙惊了一下。
眉心微跳,眼神惊愕,而后问道,“你抓这田蛙干什么?”
花时神色未变,“吃啊。”
她的语气太过自然,以至于花遇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你确定要吃这东西?”
“是啊,放心能吃的。”
花时以为他不知道田蛙能吃,表情才那么奇怪,便顺着说了句。
花遇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说道,“田蛙有毒,你最好还是别吃。”
大抵是觉得她最近变了不少,前连天说话算话,真给他分了一百多文钱,且又马上要嫁出去了,罪不至死,他衡量了一下,决定告诉她田蛙有毒这事儿。
若是换作小半年前,他巴不得她自己把自己作死,他不下药毒死她,都算仁慈了。
花时拔了几根长在田边的草绳,将田蛙的两只腿绑好,按进自己的篮子里,又用布盖上,才扭头问他,
“谁跟你说田蛙有毒的?”
她之前吃过田鸡,也见过它长什么样,敢确定自己没认错,且田鸡是无毒可食用的。
花遇皱着眉头,声音平静地提醒道,“村里有人吃了田蛙,中毒死了。”
“那他肯定吃的不是田蛙,是有毒的青蛙,我吃过田蛙,保证没毒,我还会做田鸡焖黄豆,就是才抓了两只,少了点,不过过过嘴瘾,尝尝也可以。”
花时说着,咽了咽口水,她现在就有些恶了。
花遇见她执迷不悟,在心里无声地冷哼了一声。
随便吧,反正他不吃,她死了,他也不会给她收尸的。
两句话的功夫,花遇擦了擦额头的汗,便强忍着脚踝处传来的闷疼,站了起身。
“哎,你别乱动啊,腿才刚扭伤,你不想要这只腿了啊!”
见花遇突然站起来,显然是要继续下地干活,花时忙伸手去扶他,皱着眉头,语气不赞同地说道。
花遇避开她伸过来手,脸色突地阴沉下来,语气也冷冷的,“反正也废了,要不要又有什么区别,别挡着我。”
花时拽住他的袖口,将人强硬地按了回去,“行了,好好坐着吧,我去拔黄豆,你将边上已经拔下来的杆叶,去掉外壳,把它装袋子里。”
说着,不等花遇反应,花时将叠放在一侧的黄豆杆叶,挪到花遇的脚边。
花遇被她的话和动作弄得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看着那只骨头凸出来的脚踝,眼底划过丝嘲讽,冷嗤了声。
他的腿变成这样,不正是拜她所赐
他也没再执意要下地,他的旨在今天之内将地里的黄豆全收好,带回去给李氏交差。
既然她愿意自己来干,他也没必要拦着,等他把这黄豆全剥完装袋子里了,她忙活不过来,他再过去拔也不迟
花时拗不过执意要把活干完的花遇,原还想休息一下,这么一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活了。
花遇在李氏的控制下长大,十几年,受的苦、累,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让他不敢违抗忤逆李氏的命令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时憋着一口气,不停歇地埋头苦干,只觉得照在自己身上,那火辣辣的太阳线,渐渐没那么炽热。
再抬头擦汗的时候,抬眼看去,只剩一小片没拔
望着渐渐落下的太阳,橙红橙红的夕阳,将远处的半边天,全染上了它的颜色
“呼”
她吐了口气,握了握两只摩擦得火辣辣疼的手掌心,被自己坚持下来的毅力给惊到。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等将地里全部的黄豆杆枝拔光,天色已然有些暗沉。
田边的夕阳,大半边都藏到了远处的山峰后边,只剩下一点被映衬得霞红的云朵
“呼,总于完事儿了。”
花时垂着酸疼的腰,松了口气。
后半天,她几乎没停下来过,汗流浃背,脸也被晒得发烫,好在她身体素质过硬,竟硬撑了下来。
没一会儿,花遇也将裹着黄豆的外壳,全都剥去,今天的活,算是告了一段落。
天色渐暗,四处灰蒙蒙的
花遇缓缓站起身,将装了满满一大包的黄豆,拎在手里,说了句,“回去了。”
花时点了点头,将地上的篮子捡起来,里头装了四只田鸡和小半袋的黄豆。
因为怕李氏发现,她没敢装太多,只装了一捧,少一点,李氏也不会知道。
过了一下午,花遇的整只脚踝完全肿了起来,凸出一大块,裹着那块错位的骨头,青青紫紫地肿胀出来,看着十分骇人。
花遇用了点劲,刚站起来,一只腿整根的传来又疼又麻的痛感,几乎是一瞬间,他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冒冷汗,脸色发白。
花时也注意到了他脸色的不对劲,转头便看到他那只肿得跟猪蹄似的脚踝,神色跟着一变。
“都肿血了,你怎么不说啊!”
她的话顺口而出,忙伸手将他不稳的身形扶住。
她一下午忙着干活,花遇也没露出不对劲的情绪,她便以为伤得不算太严重,也没多想
现下,看着肿凸出来,明显能看清,那青紫的皮肤下,里面都肿血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内里出血导致的,她虽不懂医术,但也看出了这明显不对劲。
要是里面肿了血块,堵死了腿的根胫,整只脚坏死了,怕是以后连路都要走不了
花遇低着头,抿着发颤的唇瓣,一言不发。
“我真是怕了你了,那么倔干什么?还能不能走,我现在扶你回去看大夫。”
花时说着,将他一只手臂,揽到自己的脖颈处,用力将他支撑起,另一只手接过他手里提着的那一袋黄豆,搀扶着往前走。
十五六岁的少年,要比她矮一些,身形也削瘦,她这般搀扶着他走,也没多费劲,黄豆也不算太重,咬咬牙也能拿得了。
等她龟速地扶着花遇回到村,天色越发的暗沉,只能隐约看到灰蒙蒙的路。
一路上,只听得见巷口里传来的狗吠声,不见有人出没
“何药婆的家在哪里?你给我指路,我扶你过去。”
回到村里的小道,花时问道。
一路上强忍着疼痛的少年,满头大汗,唇色苍白,整个人的重量,有一半压在花时身上。
许是太疼,他耳朵出现了耳鸣,明明是在耳边响起的话,他却听得好像在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不、不用,回去就行。”
他的声音发虚,微弱地响起。
他的自己的腿自己知道,治不好的,还要浪费一大笔银钱,何必要再多此一举
他清楚知道何药婆只是个半吊子,连大夫都算不得,治不了他的腿。
最多也就是给他开一点草药,拿回去敷一敷,便还要收他一大笔银钱,他身上好不容易存一点钱,不想浪费在这种无用的地方。
花时见他都这般了,还是拒绝不肯,便不问他了,径直扶着他往村里去。
他不说,她还不能去问别人吗?
又扶着他走了一会儿,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黑乎乎的,看路都有些费劲。
正想随便找一户人家敲门问路,前边的岔道小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汪汪!”
狗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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