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金乌耀眼,撒落下的阳光明媚似锦。
街头巷尾的车马川流不息,喧嚣的人声依旧盖不住从琉璃瓦屋、红窗绿棂内传出的调弦弄管之音。
唱的是红香入骨、花魂穿肠。
梁婠在雕花大门前驻足。
高潜抬头一看。
同乐馆。
三个烫金大字苍劲有力、风骨峭峻,全然没有花街柳巷该有的颓唐与靡靡。
“倒是好字。”
“进去吧。”
梁婠迈上台阶。
高潜瞧她熟门熟路的模样,皱了皱眉:“你还是在外面等着——”
梁婠一听,回过身,弯起眉眼上下瞧他:“怕我碍了你的好事?”
高潜脸一黑:“这叫什么话!”
钱铭身子一抖,险些跪下去,偷偷瞟一眼拉下脸的人,着实捏一把汗,只恨脑袋不能塞进胸膛。
这——生气了?
至于吗?
原就是个贪声逐色的暴君,攀花问柳、勾莺引燕,哪一个少了?
现在到了名副其实的温柔乡,反倒装模作样起来。
可笑!
梁婠心中冷笑,伸手将他袖子一扯,拉着跨入大门,面上和颜悦色地:“说笑而已,我知道你还是挑食的。”
不阴不阳的一句,高潜的脸更黑了。
不待他发作,有穿红戴绿的人扭着腰肢迎了上来,手上的香帕一甩一甩的,顺带着甩来一股又一股的脂粉浓香。
“二位小郎是头次来我们这儿吗?怎么瞧着很是眼生呢!”
老鸨眼角堆笑,精光闪闪的眼上下打量着三人,眼风还不忘越过人往街面看,没有车马,徒步来的?
梁婠瞧着她的眼神,若有所悟,顺势解了钱袋塞去她手里。
“我们是昨儿才从外地来的,早就听说同乐馆的大名,今儿特地来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老鸨握着沉甸甸的钱袋会心一笑:“好嘞,您二位放心,保管让你们满意!”
她转过身冲着里头高喊一声,立马有莺莺燕燕围上来。
梁婠认认真真扫视一圈,摇着头很是失望。
“这些个远不如我兄长家里的姬妾好颜色,倘若同乐馆都是这种凡桃俗李,”她转过看高潜,“咱们还是去别家吧。”
说着就要从老鸨手里拿过钱袋。
老鸨一听,不敢再糊弄,急道:“不忙不忙,您二位楼上请,楼上请!”
梁婠对高潜眨眨眼,表情勉为其难:“那咱们再看看?”
高潜望着乌溜溜的眼,别开脸轻嗯一声。
几人跟着老鸨穿过大堂,往楼上包房去。
梁婠边走边观察,高潜默默瞧她。
冷不丁地,她头凑了过来。
高潜心头一跳,揣着热突突的心往后避了避,眼神有些不自然。
梁婠眼睛盯着某处,全然不察,以手遮唇。
“晋邺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这里寻欢作乐,也不知能不能顺便捡些咱们能用的人——”
忽地一顿,她转过眼,眸光亮亮的。
“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约见周司徒等人吧?”
这儿?
高潜垂垂眼:“好。”
梁婠暗暗感慨,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在这里达成,不得不说,同乐馆真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不过,此次他们倒是可以借来一用。
她目光越来越凉。
当日大火后,同乐馆几乎被烧成了废墟,后来经过一番重建,才有今天的新模样。
楼上包房内。
梁婠坐下没多久,就有两个如花似玉、婀娜多姿的美人踏进来。
老鸨无不得意地笑着,一手牵一个按到她和高潜身边,招呼着酒菜,然后知情识趣地带上门离开。
两个美人很是热情,又是奉茶又是倒酒。
梁婠来者不拒,客气有礼,瞧着像个腼腆的书生。
高潜阴沉着一张脸,瞧着对面勾勾搭搭的两人,颇觉碍眼。
全未发现旁边的美人捧着酒盏面色尴尬,进退不是。
梁婠只顾着与旁边美人说笑:“桑蝉在吗,不如你去将她一并叫来?”
美人放下空杯盏,有些惊讶,桑蝉是同乐馆的花魁。
“小郎是常客?”
梁婠淡然一笑:“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美人哦了一声,眼睛往门口瞟了瞟,低声道:“前些日子没了。”
“没了?”
美人点头:“是啊,前些天广平王府设宴,特命人领了她去,这在从前也是常有的,谁想这次竟是三日未归,我们啊都以为广平王将她留下了,不想第四日一早便听说死了,尸体就丢在泗水里,还是早起路过的人发现的——”
“然后呢?”
“什么然后?小郎是问谁人将她杀害弃尸的吗?”
“是啊,好歹是条人命呢”
美人一诧,掩嘴笑了:“瞧着小郎长得白净昳丽,应是出身富贵,也怨不得说出的话这般不食烟火,人的命自然宝贵,可若不是人呢,这楼里没有人,只有野鬼孤魂!”
梁婠眸光一缩,面上叹惋:“当真可惜,昔日有幸听闻其弹奏一段《聂政刺韩傀曲》,旋律激昂,着实令人难忘可惜可惜。”
美人撇撇嘴,不以为然:“不过是邀宠献媚的手段罢了,糊弄人的!”
对面的美人见她越说越离谱,忙忙放下酒盏,娇滴滴笑着:“小郎若是喜欢桑姊姊的琴艺,不如由奴壮着胆子献上一曲,不怕小郎知道,我这琴还是桑姊姊亲授的!”
梁婠一愣,笑道:“好啊!”
对面的美人刚要起身,梁婠身旁的人忙拉住她:“阿媚,你莫要耍赖,刚刚倒满的酒只有你的还未饮。”
美人低头一瞧,诧异看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冷人,他面前的酒盏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阿媚只得乖乖饮下方才的酒。
等她再起身,不过走了两步,脚下一软,跌在地上,她艰难回过头:“阿琪,你——”
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整个人不省人事。
高潜变了脸,刚要开口,也倒在案上。
再看钱铭,扶着头晃荡两下也歪了过去。
梁婠脑袋发晕,想努力睁开眼,可眼前所见越来越模糊。
叫阿琪的女子站起身,嫣然一笑,拉起梁婠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男子的手养得再细,也不能似这般细腻如玉、柔软如丝,女郎扮作男儿来此,究竟是何目的?”
梁婠摇头:“我,我没有恶意,桑蝉,桑蝉是我的,阿姊!”
阿琪讽刺地笑:“瞧瞧你这金尊玉贵的手,当我傻吗?”
梁婠努力保持清醒:“广平王害死我阿姊,我来找你就是为了问清内情,替我阿姊报仇!至于他——”
她眼睛看向高潜:“我是他花钱买的妾,跟了他好多年,好不容易央求他带我来的!”
阿琪这才移眸去看墨色衣衫的人,生得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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