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在清想过很多种可能,当他朝着楚歌冲过去的时候,可能会看见楚歌惊慌失措,可能会让楚歌觉得自己丢人现眼,却从未想过,居然是楚歌红着眼睛,却用一种带着极度尊严的表情,跟他说——
是你不要我。
陆在清愣住了。
随后楚歌说,“你又要说我了吗?”
陆在清咬了咬牙,看了眼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家都已经往这里看过来的,荣易抓了一把楚歌的手,“怎么啦,你们吵架了?”
小孩子面前,陆在清还是收敛了一下表情,恶狠狠盯着楚歌,压低了声音,“回去说,你现在给我收敛点。”
楚歌仰着脸,没有低头认错,“我并不觉得我这次做错了什么,陆在清,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一个平等的——”
“平等?”
陆在清跟听见什么笑话一样,伸手几乎要戳到了楚歌的脸上,他刚想说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谈平等,还真把自己当我女朋友了?结果旁边传出一道声音。
“哎呀,在清,我找了你好久啦,微信语音怎么都不接?”
几个人纷纷转脸,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士款款走来,优雅名媛,气质十足。
随后,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来到陆在清身边,笑着伸手挽住了陆在清的手。
陆在清脸色有些许僵硬,楚歌也带着些许茫然,看着那个突然间靠近陆在清的女人,一下子像是喉咙里多了根刺。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那个女人疑惑地看了楚歌一眼,“你是谁?”
随后又看见了楚歌手里牵着的荣易,还有些吃惊,“呀,荣易,你爸爸给你找新妈妈了?”
荣易一听这还了得?
“楚歌是我一个人的,我爸爸都不行!”
“哈哈,看样子他很喜欢你呢。”
察觉到眼前的女人和自己并没有竞争关系以后,林舒长松了口气,随后道,“在清,你没看微信吗?”
陆在清嗓音有些干哑,面对楚歌那个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忽然间说不出话来回答林舒。
林舒就是他这次晚宴的女伴。
只是林舒还什么都没有发现,对着陆在清撒娇,“好了呀,你现在都不理人家了咯,真坏。”
楚歌觉得自己一颗心在下一秒就碎了个稀巴烂。
她没说话,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荣泽站在一边脸色复杂,隔了好久想上前,这个时候楚歌却忽然间扯了个笑脸出来。
哪怕这个笑脸很难看。
可是她真的已经在用最后的理智笑了。
“那个,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带着荣易去吃点甜品,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是对荣易说的,她竟需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帮她解围。
陆在清皱着眉头,看到楚歌这样退让的样子,又忽然间觉得愤怒。
平时会跟他谈各种大胆包天的条件,怎么一到了现在,现在有别的女人出来打她的脸了,就这样退让了?
她到底能坚持些什么啊!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这股愤怒到底是从哪来的,只是他看着楚歌牵着荣易走的时候,就无法克制地愤怒。
她还知道她算半个他的女朋友吗?
怎么能一点都不争?!
楚歌直到远离了人群,给荣易端了一盘水果,才慢慢放缓了步子,荣易有些担忧,抬头却只能看见楚歌那个瘦弱的下巴,似乎在隐隐颤抖着。
荣易担忧地说,“楚歌,别哭。”
楚歌,别哭。
这一下子,楚歌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荣易赶紧拉着她到了人少的地方,小绅士一样将盘子放在了茶几上,拉着楚歌在人少的沙发上坐下,抽餐巾纸给她擦眼泪,“你别难过”
楚歌抓着手里的餐巾纸,“没关系,谢谢你。”
“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你。”荣易眼里满是担忧。小孩子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哪怕一开始这个孩子曾经口出狂言嘲讽楚歌,可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也在笨拙又稚嫩地一点点改变自己,对楚歌好,补偿楚歌。
一个小孩子尚能如此知错就改,为什么大人们偏偏要这样固执自私呢?
荣易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我觉得在清叔叔这样不好。他是你的男朋友啊,怎么能让别的女人挽手呢?而且当着你的面,这样是不对的。”
是不对的。
可是楚歌居然没有了和陆在清争辩的勇气。
在看见林舒的一瞬间,那个强烈的自卑感便到达了一个顶峰,让她根本没有胆子去质问陆在清,为什么会这样。
怕只怕,迎来陆在清一个冷眼,那比任何嘲讽都要可怕。
荣易又去给楚歌端了一杯牛奶,“别难过啦,你看,我是不会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小姐姐玩得好的!”
小孩子这样安慰她的样子倒是让楚歌有点想笑,可是想笑之余又觉得自己悲哀。
这种悲哀让楚歌在这段感情里从此放低身段低入尘土,她甚至开始自己钻自己牛角尖,自责自己为何不能变的更优秀一点。
她像是被洗脑一样,不敢去问陆在清要个说法,不敢了断,不敢去抢回属于自己的位置,能咬着牙忍受一切,并且告诉自己,这是你的错。
这是你选的路,这都是你活该。
如果你不是个乡下来的土妞儿,如果你是大名鼎鼎的富家千金,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丢人现眼。
陆在清可能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对楚歌造成了多大的阴影和伤害,这个老实巴交的姑娘从此陷入一种抑郁的自责境地里,她在回去后没有多说一句别的,只是沉默着,眼里如同一波死水。
荣泽送楚歌到了自己家里,陆在清没来接楚歌。
楚歌知道,要走的时候林舒拉着陆在清的手去开房,于是就无声地坐在客厅里,瘦削得像一道剪影。
荣泽和荣易换了睡衣走下来,看见楚歌还在,父子俩对视一眼,各自摇摇头。
虽然这对父子平时也不大靠谱,但是这种时候他们有必要上去安慰安慰楚歌。
毕竟陆在清这事儿做的的确不大道德。
但是他们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楚歌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一下子改变表情,牵强地笑了笑,随后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个,要不我先回去吧,打扰你们也不好。”
“你今晚可以暂时睡这里”
“楚歌,晚上住我家吧!”
一大一小父子两人忽然间异口同声说话,然后又各自惊异地对视,“爹地,你怎么要留楚歌在家里,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呢。”
荣泽硬着头皮说,“因为我猜到了你会这么说。”
楚歌惨笑,“谢谢你们,我还是回去吧。”
这才刚和陆在清开开心心生活没多久呢,现实就将她打回了原形。
楚歌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所以别的女人才比自己更配站在陆在清身边。
她努力,努力是不是就好了呢?
楚歌走的时候,荣泽担忧地看着她,看她在手机上打车,等了半天都没人接单,男人干脆咬着牙道,“过来。”
楚歌愣了愣。
“坐电梯去地下车库。”荣泽脸上挂不住了,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帮这个女人,“我送你回去,陆在清家?还是你自己房子?”
“我自己家。”楚歌露出一个很令人心疼的笑容,“去他家,不好吧?哈哈我身份比较尴尬”
“这种时候”荣泽没忍住,伸手用力摁了摁楚歌的头顶,“你他妈就别强迫自己笑出来了啊,傻子。”
楚歌没说话,眼眶一下子红了。
而后女人吸吸鼻子道,“没事儿,我很坚强的,回去写写功课看看教材就好了。”
“”你这个转移心情的方法倒是和别人画风不同。
荣泽没说别的,就道,“走吧。”
“爸爸,你路上可要小心啊!”
“嗯。”
荣泽刚把楚歌送走,前脚一走,后脚陆在清开车进了荣家的地下车库,“楚歌呢?”
他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
“啊。”坐在客厅看奥特曼的荣易抬起头来,“啊,在清叔叔你回来了?”
陆在清有些疑惑荣易一个人看电视,然后跟着追问,“楚歌不在这里?我看着她上你们的车了。”
“啊,我爸爸送她回去了。”
荣易眨了眨眼睛,“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我爸爸送楚歌回去了。”
“谁跟你说的我不回来了?”
陆在清一听就又来了怒火,他就是故意做给楚歌看的,让楚歌看看多少女人想跟他开房,想看楚歌难受哭鼻子,结果楚歌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走了!
这叫陆在清能不生气?
把林舒送去酒店后就直接开车赶到了荣泽家里,正打算好好教训楚歌一顿,结果这个女人转身又跑了?
陆在清快要气炸了,她不是喜欢他么!这么别的女人蹬鼻子上脸了都没有一点反应?
他还想看她哭唧唧挽留他的样子呢!
还想看她求他不要丢下她呢!
“在清叔叔,你要是对楚歌不好,就还是分手好了。”荣易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着陆在清说,“楚歌都为了你哭了呢,只是你不知道。你这样不对,我都觉得不对。”
陆在清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小孩儿嘴里说出来,更想不到的是,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在荣易眼里,是尤为重要的。
他把楚歌看的很重。
荣易皱着眉头,像个大人一样教训陆在清,“真是的,我和我爸爸都看不下去了。楚歌是你的女朋友呀,你怎么能欺负自己的女朋友呢?”
陆在清觉得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隔了好久才问了一句,“她哭了?”
“嗯。”荣易说,“掉眼泪了,可伤心了。”
“会不会装的”
荣易无话可说,到了最后气鼓鼓地一撅嘴巴,“随你怎么想吧!这样下去,我就要让我爸爸把楚歌抢来给我当姐姐了!”
“哟呵,志向挺大。”
陆在清好气又好笑,伸手摸了摸荣易的脑袋,“别想了,楚歌除了我,不会接受任何人。”
“你哪来的自信?”
荣易小手抱在胸前,用一种小大人的姿态睨着陆在清,“你对她那么坏,她肯定会伤心透了,然后离开你的。”
“不可能。”陆在清斩钉截铁地说,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自信是哪来的,可是他就是觉得,楚歌这种容易哭哭啼啼的女人,离了他不行。
“你这样是不对的。”荣易气得又重复了一遍,“楚歌不应该这样跟着你,受委屈。”
“那你快点长大养她不就得了。”
陆在清故意说道,随后转身往外走,“我去她家找她,先不说了。”
“哦”荣易站在陆在清身后,拉长了声调,“在清叔叔,你真的要好好保护楚歌知不知道?”
陆在清没吭声。
荣易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陆在清从荣易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一走出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他进了车子里一脚踩下油门,眼里神情阴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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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到了自己家以后,站在门口感谢了一下荣泽,然后回屋去睡觉,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楚歌吓得整个人都发抖了,大半夜的,她一个人住,不会是不会是池南在蹲点报复吧?
楚歌小心翼翼走过去,听见外面有人怒吼,“你他妈再不开门,这破门我直接踹了!”
陆在清!
楚歌眼睛一红,拉开门对上陆在清暴怒的脸,只觉得眼泪在下一秒就要涌出来。
女人看着陆在清,颤抖着说道,“你怎么会过来?”
陆在清冷笑着挤了进去,又是这间狭小的屋子,逼迫着他喘不过气来,“我不过来,给你和荣泽腾地方亲热?”
楚歌受不了陆在清说话带刺,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老是这样,我没有和荣泽怎么样,他也只是顺路送我回家”
“是么?”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她,“现在当然是随你怎么说了,我哪儿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我没怎么想。”
楚歌的声音一下低下来,她很少这样,让陆在清有些许错愕。
随后楚歌抬头看着陆在清,喃喃着,“我真的没有怎么想,怎么样都行。”
“哟,你现在是要跟我冷战啊?”
陆在清挑眉笑得极狠,“胆子倒是大了,现在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了?”
楚歌低头,看着陆在清站在客厅里,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只能这样垂着脑袋,直到看见陆在清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楚歌吓得一哆嗦,陆在清眯起眼睛看着她,“跟我甩脸色呢?”
楚歌道,“我没有。”
陆在清咬牙,“我看你就有,怎么,被荣泽送一次,就敢这样了?”
“我说了我没有。”楚歌推开了陆在清的手,“你不要这样自己加各种奇怪的想法到我身上,我说了,我没有。”
“呵呵。”
陆在清将楚歌整个人怼在了墙上,随后用力将楚歌的脸抬起来,楚歌挪开眼神,他又把楚歌的脸扳过去。
“放开。”楚歌喘着气叫了一声,“你没有去找林舒吗?”
“林舒?”陆在清冷笑,“你知道她名字?”
“荣泽告诉我的。”
楚歌没有藏着掖着,就这么直白说道,“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一下她的名字不是吗?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是她挽着你的手。”
“我看你和荣泽在一块也很开心的样子啊。”
陆在清咧了咧嘴角,“所以我找了一个女伴咯,这有什么意见吗?”
楚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样的失望来的太过措不及防,她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陆在清,“没有意见,你可以随便找女伴,没关系。”
陆在清察觉到了楚歌在抗拒他,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怎么,说你两句不乐意了?”
“没有。”
楚歌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陆在清,一个人走去了房间把门关上,关上门之前楚歌说,,“没关系,我说了,你跟谁一起出现都无所谓,我也没事。我先睡觉了。”
这意思就是陆在清咋样她都不管了,他在外面留着也好,回家也好,都没关系,楚歌不在意了。
陆在清不知道楚歌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是怎么来的,只是看着楚歌这样,他心里忽然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落差感。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走到楚歌房间门口,敲了敲她的房门,“楚歌。”
楚歌没应。
“开门。”
陆在清火气大了,楚歌一个他花钱养出来的女人,也敢这样给她甩脸色?是不是真的忘了自己是谁了?
陆在清还想说话,楚歌从里面一下子拉开了门,站在那里,目光沉沉,眼眶是红的,“你还有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在清拔高声调,“我特意来找你的,你就用这副臭脸来面对我?”
楚歌忍了忍,抿着唇,隔了好久才轻声道,“为什么不行?你都可以和别的女人走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我为什么不能这样面对你?”
“因为你是我花钱买的。”
陆在清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忽然间颤了颤。
果不其然,看见楚歌的脸色变了变,而后小女人轻声一笑,“是吧,在你眼里我可能就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既然在你眼里我这么廉价的话”
楚歌顿了顿,“那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这是想要冷战的意思了?
陆在清把脸一拉,不顾楚歌的反抗直接闯入了她的房间,而后将她整个人直接按在了墙上,“你到底在想什么?”
楚歌没说话,低着头,只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说话方式,后来陆在清被她这副腔调弄火了,干脆松开了楚歌,随后道,“那行,你是不是想跟我玩冷战?”
楚歌低着头不说话。
隔了好一会,她才喃喃着,“我是觉得这样没意思。”
没意思。
你他妈本来没多有意思,老子留着你为什么?因为你好睡啊!
不过这话陆在清没说出来,他盯着楚歌的脸许久,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拳拍在门上,“行,你想跟我搞是不是?你就现在作吧,老子缺你还是什么?”
楚歌没说话,陆在清摔门走了,重重一声响,走到外面,又把外面的门摔得震天响,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一样,楚歌怔怔地站在房间里,两声摔门声结束以后,房间里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寞。
陆在清走了。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一股脑儿只知道发泄自己。
楚歌想不透自己这样下去还能守住些什么。
不如放弃算了吧。
她闭上眼睛,缓缓地走回床边,拿起杯子盖住自己,似乎这样就可以给她一点安慰力度。
陆在清喜欢你好难啊,哪里都是错,我都要坚持不下去了。
******
第二天楚歌起床上学的时候,陆在清没有打电话。
楚歌一个人挤公交上学,照例还是这样和同学打招呼,柴浩来问她脸色为什么这么差,楚歌只是轻轻一笑,没说话。
她记得自己最开始还会想要反驳陆在清,只要是她觉得不对的地方,就会坦白说出来。
可是现在,不管陆在清说什么,她都已经不想再去反驳了。
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不说,到了后来就会变成说不说出来都无所谓了。
楚歌一整天都很安静,也没去想过找陆在清,下午的测试她拿了第一名,柴业在教室里夸了她一通,却发现楚歌脸上毫无笑意。
第二天有个海外人才招聘活动,一些跨国公司的高管过来学校视察挖掘人才,柴业带着楚歌去见了一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瘦弱的背影已经可以开始独立地面对这样陌生的人群了。
楚歌英语还没到达那种流畅的水平,但是面对外国人,她基本可以开始沟通了。
柴业站在一边,看着那些人和楚歌交谈,她披散着一头黑色长发,侧脸安静,眼里和最开始的眼神截然不同。
没有了闪烁和期待,宁静地像是一波古井。
柴业直到楚歌结束,才轻声问道,“这两天陆在清没来找你?”
楚歌睫毛颤了颤,才轻声道,“啊,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可能就算了吧。”
这句话从楚歌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柴业觉得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样的楚歌太不正常了,以前她脸上虽然小心翼翼的,但是眼里总是很漂亮,带着所以的期待和渴望。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楚歌早就已经没了这样生动的眼神。
柴业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楚歌,本能告诉他楚歌一定遭遇了很严重的打击,否则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楚歌只是故作坚强地笑了笑,她道,“没事啊,柴老师,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柴业所有的想安慰的话语都咽了回去,看着楚歌强撑自己没事的样子,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可是很快,柴业就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第二天,陆在清就和别的女人闹绯闻闹上了新闻头条,而此时此刻,楚歌正在教务处签协议,有个跨国公司看中她,想请她去公司看一圈,面对这样大好的前途机会,楚歌自然不能放过。
然而前途大好的时候,感情的事情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楚歌看着柴业递过来的手机,直到把上面的消息全都读了一遍以后,整个人都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不”
她喃喃着,“怎么可能呢”
柴业在心里叹了口气,“楚歌,能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吗?”
楚歌摇着头,手里还拿着合约,整个人靠在教务处外面走廊的墙壁上深呼吸着,她红着眼睛道,“我和陆在清吵架了,吵得特别厉害。”
“所以就变成了这样?”
柴业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他现在还跟你维持着恋人关系吗?如果还在,那么他这样做是绝对不对的。”
楚歌低下头去,声音带着啜泣,“我不知道,他当初摔门走的时候没有把事情交代完,就是放完狠话走了,这两天我们都没有互相联络过”
然后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楚歌这幅样子让柴业觉得心疼,他上前拍了拍楚歌的脑袋,发丝还是往常一样柔软,可是柴业觉得现在的楚歌,脆弱得有些过分。
仿佛你碰她一下,她就要碎了,化为灰烬了。
楚歌道,“不要谈恋爱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一个人维持这段感情了”
曾经的楚歌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只要她付出真心,一个人的努力也可以把两人之间的横沟填平。
她觉得既然自己配不上陆在清,那就抱着一种自知弱小耻辱的心情不停地去向上奋斗,总会有一天,这个世界会认可她的身份。
可是她失败了,她发现自己一事无成,到头来,连这段感情都维护不了。
“我肯定也有错。”
楚歌轻声说着,“我毫无自知之明地喜欢他,就是最开始的错。”
柴业听见她这样自责的语气,实在是听不下去,“别想多和陆在清摊开了好好说说吧,如果真的不能继续下去,那么两个人起码也要好聚好散,不是吗?”
他不信陆在清会为难这样一个楚歌。
楚歌抬头,直愣愣看着柴业,“柴老师,我是不是特别失败?”
来到这座大城市,最开始就误入歧途,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在不停的误会她是个职业出来卖的,可是楚歌根本无力反驳。
连喜欢的人,都口口声声将她看作“是他花钱买来的女人”。
“你没错,你只是太善良了,出了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推责任,你为别人考虑得太多,导致忘了自己。”
忘了自己。
楚歌又开始轻轻地啜泣,“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
柴业上去给了楚歌一个拥抱,“有空对自己说一声对不起吧,然后从以后开始,好好爱自己。”
楚歌哭着点头。
“对了,实习的事情怎么说了?”
柴业松开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合同,“说了是等你结束之后就可以直接过去实习吗?”
“嗯,喊我下周过去看一下实习环境。”楚歌将合同递给柴业,“柴老师您帮我把关把关,如果可靠,我想快点把书读完,然后提前进入公司实习。”
“哟,想跳级啊?”
柴业笑了笑,“不得了啊楚歌,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楚歌被柴业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我只是努力了而已。”
“你很聪明。”柴业欣赏地看着楚歌,“多努力一把,我期待以后看见你成为成熟的精英女士模样。”
楚歌笑了笑,没说话,眼里却是一片寂寞。
陆在清终究是改变了这个疾苦的女人的人生轨迹。
哪怕他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楚歌从最开始的心怀热爱到如今学会风轻云淡,都因为一个叫做陆在清的男人从她心里走过了一遭。
直至枝繁叶茂变作寸草不生。
这天夜里楚歌回去给陆在清发了个微信,她说,我看见你和林舒的绯闻了。
【陆在清:你想表达什么?】
【四面楚歌:我没想表达什么,陈述一下事实,我看见了。】
【陆在清:现在说话结构都高级了么,楚歌,你是觉得自己渡了层金吗?】
【四面楚歌:我没觉得自己有多高级,我从来都很普通。】
【陆在清:呵呵。】
【陆在清:知道自己普通就好,那请问你找我来干嘛?我们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四面楚歌: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来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分手。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问题再问出去也没有意思了,陆在清想要断干净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楚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察言观色,能从陆在清的华话里察觉到各种别的意思的,以前她还不会多想,如今却一听就懂了。
她没说话,打出来的字还是那样方方正正的。
字体是最机械冰冷的,不管多么热烈的语气,打成字的时候就只会剩下一排常见的字幕,对方从来都无法揣测透过屏幕那个拿手机的人内心到底有多煎熬。
楚歌红着眼眶打过去几个字。
【四面楚歌:那我不会再来烦你啦,祝你和林舒开开心心。】
这句话发过去的时候,陆在清还以为是楚歌在挑衅,冷笑着立刻打了一个滚字回去。
你故意阴阳怪气刺激我,我也让你不好过!
滚。
哦好,那我滚了。
楚歌没说话,等来陆在清一个字的回答,觉得心有点凉。
她尝试相信他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可是这一次,楚歌却没有办法按下删除好友的键,她觉得自己变了,自己不再是那个坦然的楚歌了,不然为什么,看着那个红色的删除键,她整颗心都在哆嗦呢?
楚歌哭了,缩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她真的好喜欢陆在清,可是这个世界上,原来喜欢是最派不上用场的事情。
一周后楚歌拿着陆在清为她办的签证,带了一点行李就踏上出国的旅程,她还要回来,这次只是去看看环境,如果可以,以后可能会在大公司里工作,替家里还钱,给小宝准备老婆本。
楚歌一个人站在机场的时候,想起了当初和陆在清一起去泰国的日子。
这些回忆也成为了讽刺她的工具,楚歌让自己不要再想,可是回忆偏偏止不住地涌上来。
机场里不知为何放着歌,好像是有一对小情侣要分别了,男方花钱买了机场广播,整个机场都渲染着一股悲伤的感觉。
楚歌听见喇叭里放着一段很直白的歌词。
“抱一抱,就当做从没有在一起”
在她被池南刁难的时候,冲出来帮忙的陆在清,一脸凶巴巴的样子却能把人压得死死的。
“算了吧,我付出过什么都没关系。”
曾经一次一次重新鼓起勇气去为了他变得更好,如今却只剩下自己。
“我忽略自己,只因遇见你。”
楚歌捏着登机牌,蓦地红了眼眶。
“说不上爱别说谎,就一点喜欢。”
楚歌低头,最后自欺欺人地想着,陆在清应该有一点点喜欢她的吧?一点点也行,他其实也愿意出手对她好的。对不对?
登机那一刻,楚歌的眼泪彻底决堤,她擦着自己眼睛坐上飞机,空姐好心地递来一张餐巾纸,楚歌连连说了两句谢谢,却不期然想起之前那个勾搭陆在清的空姐。
原来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处于感情卑微的一方。
“就当做我太麻烦,不停让自己受伤,我告诉我自己,感情就是这样。”
飞机起飞的时候,楚歌不哭了,她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看着越来越渺小的高楼大厦,缓缓闭上眼睛。
陆在清,你以后还会不会记得,曾经爱过你的,一个渺小的我?
楚歌抓着安全带,任凭飞机载着她飞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可能楚歌以后要在那里度过自己的大半辈子,当一个异乡人,孤独一生。
她还是很想自己的妈妈,很想小宝,哪怕家人愚昧无知,却同样在挂念她。
楚歌在苏黎世落地的时候,那边陆在清半夜梦醒,忽然间睁开眼睛卧起,看着空旷的冰冷的房间,打了一个寒颤。
该死的,是谁把空调开到18度最低的?是想冻死他吗?
可是好像是他自己。
毕竟楚歌已经不在家里了。
陆在清愣住了,打开手机,睡前还停留在和楚歌的聊天界面没退出,现在打开来还是这样的界面。
他看着自己对楚歌发出去的一个滚字,陷入了一种恍然的沉默里。
陆在清发现楚歌这几天没声音了。
虽然他觉得疑惑,可是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找一个已经不要的女人。
不然对他的男性尊严是多大的侮辱啊。
可是楚歌确确实实的,从他生活里消失了。
陆在清再也找不到有关于楚歌的一丝一毫,后来装作不经意随口问起荣易的时候,也被告知,楚歌停掉了家教的兼职,就在两天前。
咦,奇了怪了。
陆在清躺在床上,让自己不要去想楚歌,可是鬼使神差地就这么点开了楚歌的朋友圈。
也没有更新。
陆在清心里有点焦虑,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但是事实告诉他,他就是在想楚歌。
当初冰冷丢下一个滚字以后就对着人家摆出冷脸,现在楚歌不打扰他了,他反而开始贱贱地想人家了。
陆在清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在通讯录里面找到了柴业的电话号码,随后拨了过去。
“喂?”
那边接通以后,是个清冷的男声,陆在清嘀咕了一句,“老子是个男的你也要放电吗?”
柴业乐了,“找我什么事呢?”
陆在清结结巴巴好久,问了一句,“我最近找不到楚歌的消息了。”
柴业在手机的另一端意味深长地笑着,“哦?我以为你就是不要楚歌了呢。”
“那,虽然说不要了,但是我也没说让她就这么杳无音信了啊。”陆在清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跟死了似的怪吓人的。”
“你他妈嘴里有没有一句好话了。”柴业被陆在清气得不知道说什么,隔了半晌笑了笑,“楚歌最近好着呢,前几天出了趟国,人在国外所以没什么消息,今天晚上飞机回来。”
“出国?”
陆在清在楚歌身上听见出国这两个字可就稀罕了,楚歌什么人啊,居然能出国?
“她现在混得这么好了?”陆在清有点不敢相信,“出国干什么?”
“国外一跨国公司看上她了。”柴业在那边整理楚歌的学籍档案,“这几天正好要给楚歌做个bio呢,那边人说,觉得楚歌很有潜力,想请她去做设计师。”
“不是,设计师。”陆在清啧了一声,“楚歌学的是什么啊?”
“行政管理。”
“”
“那和设计搭边吗?”
陆在清抓着手机反问了一句,“行政管理那他妈是专业做假账的,你让她去国外做设计师,被人家欺负去啊?!”
柴业一下子又乐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再说了,楚歌现在出国去了,就是重点培养对象,怎么会被人欺负?”
“专业不对口。”陆在清斩钉截铁,“不行,这事儿不行。”
“你是她谁啊?”
柴业故意问了一句,“楚歌什么事儿都要经过你同意么?”
“你这不是废话么!楚歌是我——”陆在清话说到了一半,猛地卡住了,忽然间不知道往下说什么,整个人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连着胸腔里的心脏都跟着晃了晃。
楚歌是他的什么?
什么也不是了。
他跟楚歌拗断了,让楚歌滚了。
柴业察觉到了陆在清的沉默,在对面低沉道,“在清,你可能还没看明白局势吧?现在的楚歌是自由的,她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了,她已经不是你花钱买来的那个女人了。”
她也不是那个,会小心翼翼抓着他的袖子,柔柔地喊他一声在清的傻妞儿了。
“而且。”柴业转身,靠着墙壁,手里拿着楚歌的档案,“那边的公司说了,可以资助楚歌上他们那里专业的大学,替她改专业去学设计。这对楚歌来说是一个大好前途,那边高管十分看重楚歌,说楚歌身上带着一股他们喜欢的气质,希望她可以去试试。”
陆在清呼吸都跟着加速了,但是他自己没发觉。
“所以我让楚歌出国去那个公司看看了。”柴业一摊手,“机票是学校和公司平摊报销的。”
“你他妈让她一个人去国外?万一是骗子公司呢,多危险知道吗?”陆在清不知道自己这抓的是什么重点,不对,他不应该担心楚歌的,可是
“所以呢?”柴业并没表示多意外,“我就是想让她一个人去历练,才让她独自去国外的,而且我也相信楚歌可以。”
“她在飞速成长,陆在清。”
柴业的声音缓缓慢下来,“以一种我们都追不上的速度。”
下次见面,可能楚歌甚至都不再是那个楚歌了。
陆在清没说话,他没想到这种事情,只是觉得那个一直被自己捏在手心里的女人不见了,飞出他的手掌心了,那种恍然无措感令他自己都觉得恐慌。
柴业没说别的,只是又随便聊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
还有三个小时,楚歌就要回来了,他得去机场接楚歌。
******
可是楚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国外没有出事,却在一回国的时候,就被人狠狠塞入了小黑车里,她甚至来不及挣扎呼救,乙醚的味道布满她整个鼻腔,楚歌闭上眼睛,双肩包滑落,她陷入一阵绝望的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个酒店房间里,一丝不挂,一头黑发散开来,像是经历过一场剧烈的蹂躏。
楚歌吓得整颗心都在狂跳,掀开被子,隔壁还躺着一个同样没穿衣服的男人!
楚歌尖叫了一声,那人也猛地睁眼,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池南喉咙口都在抖了,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搞到他头上来了!
池南指着楚歌,“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楚歌红了眼睛,整个人往床角缩着,死死抓着被子企图盖住一点尊严,她不停地颤抖,“我不知道我一下飞机就被人迷晕了,为什么”
池南怒吼,“我他妈招你惹你了?陆在清喊你来搞我?!”
“和陆在清没关系——”楚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我们我们是都被人设计了,我”
“少他妈在这里放屁,你一个出来卖的哭什么哭,老子要是真的睡了你,还嫌你脏——”池南斥着身体上前狠狠揪了一把楚歌抓紧的被子,楚歌哭着拽住,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错乱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她身体没有异样,她肯定还是干净的,没有和池南发生任何关系
池南上前又抓了一把,楚歌半边肩膀露在外面,白皙的肌肤细腻得没有一丝毛孔,她所有的肢体都是细细瘦瘦的,如同一朵幼嫩的花朵。
楚歌隐隐颤抖着,不让池南把被子抽走,“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可是我真的是无辜的,陆在清也一定不知道不信你打电话给他对质,我们先解决问题好吗?”
池南眼底像是有一把火猛地点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女人较上了劲,伸手攥住楚歌的胳膊,随后猛地啧了一声。
真滑。
楚歌说不上话来,只能一个个想解决办法,“报警吧,我们调监控”
“不如先来做点实际性的事情。”池南一把推倒楚歌,“那个人这么做,不就是想看我和你发生点什么搞不清楚吗?我们不做点事儿多可惜?”
她那么小一只,平时被陆在清压在身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别这样,池南,我和你应该已经扯平了,说过了见面就当陌生人”
“不好意思,成年人从来都是出尔反尔的。”
池南冷笑一声将楚歌死死压住,而后楚歌又是一声尖叫,“你放开我——”
“陆在清可以,别人就不行?你装什么清高——”
池南话音还未落,门口传来一声刷房卡的声音,随后滴的一下,房门被人推开了。
陆在清左右手里各着的一杯星巴克就这么猛地摔在地上。他原本应该给谁也带了一杯。
浓郁的咖啡香气洒了一地,楚歌红着眼睛看着闯入的男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陆在清为什么?
陆在清站在那里,手脚发冷,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你们在干什么?”
池南皱着眉头,“果然是你干的?”
这句答不对题的话让陆在清所有的理智彻底失控,他上前狠狠抓住池南往下摔,可是不堪入目的是,池南和楚歌都没穿着衣服!
都没穿着衣服!
楚歌大喊着,“别,陆在清,我和你解释——”脑子里一片混乱,为什么这种时候陆在清会出现?为什么
可是陆在清根本没听楚歌说了什么,直接抬起手来!
啪的一声响起,重重一个巴掌打在楚歌脸上,连着摔在地上的池南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这个发展,为什么有点令人觉得不对劲?
陆在清气得说话声音都在发抖了,“发短信喊我来酒店找你,然后让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裸着身体滚床单?楚歌,你他妈什么下三滥啊!”
楚歌被打得脸还偏过去了,鼻血一滴一滴落在酒店洁白的床单上。
她没哭,但是肩膀剧烈哆嗦着,隔了好久,楚歌才说,“不是我”
不是我。
陆在清手还维持着打人的姿势,却在听见楚歌这句话的时候,彻底僵住了。
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背后直直窜起
“我手机不在我身边。”楚歌擦了一把自己的鼻血,茫然看着手掌心那片血,喃喃着,“我刚下飞机,就被人迷晕挟持了然后一觉睡醒,变成了这样,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陆在清手指开始发颤,他觉得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看着楚歌的表情,忽然间觉得自己心口泛起一股细密的疼痛感来。
“可是你不信我。”
陆在清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来楚歌对陆在清道,“能帮我拿一下酒店的浴衣吗?”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转身就去拿,看着楚歌披上,而后手心带着鼻血去洗手,细碎的血丝顺着指缝和掌纹溶入水里,扎得陆在清眼睛一阵生疼。
是他打的。
他竟然动手打楚歌了。
陆在清心抖得厉害,此时此刻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替自己解释自己的冲动,只是楚歌似乎好像也不介意了。
有些人太令人失望,到了后来就连失望的欲望都没有了。
楚歌披着浴巾转身,然后问陆在清要了手机。
她给柴业拨了个电话,后来柴业赶来的时候,看见楚歌这样,将自己临时带来的衣服都塞到了楚歌手里。
“去浴室换一下,我等下带你去巡捕局。”柴业语气那么急,“咱们不能吃亏!”
看看,同样是男人,柴业只要楚歌轻描淡写几句就会选择相信,而陆在清却选择了给楚歌结结实实一个巴掌。
打碎了她对他全部的感情。
后来楚歌跟着柴业走,陆在清根本没任何的勇气去阻拦。
楚歌到了柴业车子里,闭上眼睛,眼泪却没止住,她无声哭了一场,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楚歌,别难过。”
柴业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只能这么道,“先去医院,再去巡捕局。”
楚歌没发出别的声音,像是一座失去灵魂的雕像。
******
楚歌消失了。
带着所有的东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池南再后来也去了巡捕局一趟,连同楚歌之前做的笔录一起做了,不过后来来的却是柴业。
池南问他,“楚歌去哪了?”
柴业冷着一张脸,“出国了。”
“啊?”池南皱眉,“她不打算解决这事儿了吗?”
“已经解决了。”
柴业手里拿着楚歌那只丢了的手机,被人丢在了机场的花坛里,事后才被保洁员捡到。
柴业办了一下后期手续,随后就转身走了,也没再去管池南,因为他需要找陆在清一趟。
陆在清拿到楚歌这支手机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时间像是凝固一样。
“这只手机是在一天后被人找到的,足以证明当时不在楚歌手里,所以给你发短信喊你去酒店的也不是楚歌,她被人迷晕后,有人拿她手机给你发了短信,然后再把手机丢了,防止被定位到。”柴业用平缓的声音道,“你们都被人设计了。”
至于是谁,还在调查。不过大概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这只手机是陆在清买给楚歌的,现在又回到了他手里。
陆在清哆嗦着给手机解锁,却发现手机密码竟然是他生日。
那一瞬间心脏就猛地痉挛了一下。
“楚歌走了,出国去了。”柴业道,“她打算改专业去国外读设计,正好那边也有人接手,签了合同我就以交换生的名义让她去了。”
陆在清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不过值得开心的是,你终于错过她了。”
楚歌不在国内的第一个礼拜,陆在清躺在床上失眠了。
自从那天柴业跟他说了一番话然后交代完一切走人以后,陆在清就一个人怔怔站在那里发了半小时的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半小时到底在干吗,可能在想楚歌,也可能是在想自己从头到尾都干了什么。
陆在清一个人从大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是黑夜。
他现在日夜颠倒,甚至都忘了今天是礼拜几,正正好几天关在家里不肯出门,一出门看见太阳就觉得困。
陆在清觉得自己思维都跟着被禁锢了,楚歌一走,整个人就空了。
后来半夜里萧里喊陆在清出去喝酒,陆在清说,不喝!
“你变性子了?”萧里拿着手机在那端笑,“还是被人绑架了啊?要是真的那我就去救你。”
“滚蛋!”
陆在清踹了一脚自己客厅里的沙发,他开着一盏很暗的灯,最近也都不出门,整个人像一个夜行动物。
“那就出来喝酒啊,你都闷了几天了,是他妈打算修仙吗?”
萧里笑说,“大家都在外面要和你聚头呢。”
“搞什么。”陆在清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坐牢了出来,搞的这么隆重,接风洗尘啊。”
“不。”好兄弟在那端很贱的说,“是准备好怀抱和餐巾纸。”
陆在清愣了愣,“干什么?”
“等你跟我们哭诉啊。”萧里那边又传来了别的生意,气得陆在清一阵哆嗦,“你们他妈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哎呀,都这么多年好朋友了,你遇到了什么事情,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啊。”
“绝交!”
陆在清嚷嚷着,“你们这帮吃人血馒头的狗东西,朋友没得做了!”
“诶!”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陆在清走过去,接近了还听见隔着门,萧里他们说,“开门啊,社区送温暖。”
“温暖你妹啊!”
陆在清拉开门,就看见几个好朋友手里拿着酒,荣泽也在里面,穿着一身休闲服,看见陆在清的时候,好朋友纷纷吓了一跳。
“嚯,你他妈真的要成精了。”
“瘦了很多啊,失恋让人减肥,臭屌丝语录诚不欺我。”
“家里怎么这么暗啊,要死了,陆在清你不会变成瞎子阿炳了吧?”
“陆在清拉二胡的样子的确挺像瞎子阿炳的。”
“”
陆在清盯着一群主动上门的人,脑门突突直跳,“你们是打算干什么?烦不烦,烦不烦!”
“不烦啊。”萧里站在客厅里慢条斯理开酒,而后荣泽一下子打开了客厅的水晶大吊灯,一下子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
陆在清不适应地拿手遮着眼睛,“干什么”
“过来陪你聊会天。”其中一个好友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而后看向陆在清,“听说楚歌出国了。”
“对啊。”
陆在清没否认,“出国去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全场沉默。
就听见陆在清跟个老太婆一样吧嗒吧嗒在那里自己说着,“我一点都没在乎,真的。她出国就出国吧,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楚歌不是我的谁,她爱干啥干啥,我又不拦着。”
一群好友:“”
“我真的没怎么样,我觉得我特好,人也没咋的,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我跟楚歌没关系,我一点都不想她,我才不会想她”
荣泽打断了陆在清的话,“你等一下,我们也没说你在想楚歌。”
萧里摇摇头,“没救了。”
陆在清干脆不说话了,在萧里边上坐下。
萧里说,“对了,今儿来,是顺路告诉你一件事儿,反正你和楚歌不联系了,说一下应该也没事儿。”
“怎么了?”
看着他们这副严重的样子,陆在清心里猛地敲响了警钟,不会,不会楚歌楚歌在国外出了什么事情吧!
他就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去国外要被人欺负!!他就知道!逞什么能去国外啊,他又不逼她,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往国外跑找不到人干什么啊!他有那么可怕吗!
陆在清咽了咽口水,“你们别吓我”
“陆在清,我们查了一下楚歌出国前的行踪。”荣泽坦白道,“很抱歉,我去查了。因为听见她出国的消息我也很震惊,所以”
陆在清怔怔看着荣泽。
“我想知道楚歌在出国前经历了什么,然后自己又做了一些什么才让她下定决心去国外的,最后我发现”
荣泽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楚歌去过医院。柴业一起陪同去的,就是在被你误解以后,柴业说楚歌流鼻血了,就带着楚歌去看了看。”
陆在清收紧了手指。
“楚歌怀孕了。”
捏在陆在清手里的杯子在下一秒被摔了个稀巴烂,还好里边还没来得及倒酒,要不然家里都得是酒味。
陆在清的手指隐隐发起抖来,他甚至不敢相信,感觉自己脑袋上像是有一道雷轰隆隆地劈下来,重复问了一遍荣泽,“你说什么?”
陆在清这副模样让荣泽皱起眉头来,“什么?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楚歌怀孕了,然后那天顺路一起把孩子打了。”
把孩子打了。
陆在清手脚发冷,他丝毫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得知楚歌怀孕的震惊还没缓过去,一下子又变成了楚歌把孩子打掉。
他从头到尾凉了个彻底,胸口就跟破了个洞似的,冷风呼呼地往里吹,他声音都在抖了,“什么情况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人来跟他说一下,到底怎么了,楚歌为什么会怀孕了,楚歌为什么有这么一声不吭地把孩子打掉了?
那个孩子是,是他和楚歌的小孩吗?
陆在清越想越多,荣泽看着陆在清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一下子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你不知道楚歌怀孕了?我以为你老早就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他根本就没想有想到楚歌会怀孕。
可是转念一想,后来和楚歌的几次都是没有做任何的避孕措施,他除了有一次给楚歌吃过避孕药以外,之后就再也没有关心过楚歌的身体。
楚歌年纪轻轻,正是土壤肥沃的时候。
陆在清不敢想下去了。
楚歌怀孕了。
天啊他让楚歌怀孕了。
可是楚歌又瞒着他,直接一声不吭把孩子打掉了!
陆在清像是在坐过山车似的,所有的刺激情节一阵一阵地传来,他根本无法一次性把这些事情连起来接受。
“完了,你居然真的不知道。”荣泽坐回原位摇摇头,“楚歌打完孩子第二天就出国了。”
傻子吗她!打完胎身体最虚的时候跑去坐飞机出国!
她是想要落下病根吗!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的都是一些和重点无关的东西,他居然第一反应是担心楚歌的身体。
男人死死握着拳头,直到后来才哑着嗓子道,“我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曾经有小孩。”
这话实在是太令人心酸了,萧里只能说道,“那你往好处想,万一孩子不是你的呢?”
萧里这张嘴啊!陆在清早晚有一天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滚蛋!”陆在清怒吼一声,“我他妈——我他妈要是知道楚歌怀孕了,我会让她把孩子打掉吗?!”
“不然呢?”坐在一边的另外一个好朋友反问了一句,“不打胎,难道生下来?楚歌肯定是知道你什么想法的,为了避免被你一通阴阳怪气的侮辱,所以才自己选择了打胎,不告诉你。”
陆在清整个人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感觉重重往下坠了一把。
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抽离自己的身体。
“打了也好,正好你俩也老死不相往来了。”
荣泽叹了口气,“算了,是我的错,我以为你最开始知道的。你当我没说,然后不知道这件事吧。好聚好散。”
说散就散。
后来这天夜里陆在清喝了很多酒,直到半夜三点好朋友们才一个个走开,萧里临走前抓了一把陆在清的头发,“别想不开。”
“不可能。”陆在清说,“我不会为了楚歌难过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是不肯让步。
几个人没说话,对视一眼就走了,将空旷却又充斥着酒味和痛苦的客厅留给了陆在清一个人。
陆在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不是他的,是楚歌的。
他一直没敢打开看。
现在才敢。
陆在清按了自己的密码解锁,那个时候心脏深处传来剧烈的痛意,这个傻子,居然一个人偷偷拿他生日做密码,他同意了吗!混蛋!
陆在清看了眼楚歌的朋友圈,发现楚歌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关掉了自己的朋友圈,那些所有的,有关于陆在清的回忆一起被缩进了尘封的记忆里。
可是陆在清现在才发现。
他又点开楚歌手机的备忘录,看见了楚歌的日记。
原来她有日记的习惯。
【今天我可以上学了,好开心,遇到了好人,叫做柴业,他也是我的老师。】
【我又看见陆在清了,可是我好难过,我还应该相信他吗?】
【荣易是个好孩子,虽然脾气不好,但我觉得他和小宝很像。】
【感觉陆在清的朋友好像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了。今天学会了用微信,他们还来加我好友了,这算不算我靠近了陆在清一步?】
【陆在清来学校找我,是在乎我吗?】
【我恨死池南了。】
【和陆在清住在一起了,他问我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我好害怕,害怕这是个陷阱,更害怕如果这不是个陷阱,那我要如何配得上他。】
所有的字里行间,浸透着那个女人滚烫却又悲哀的感情。
陆在清拿着手机,居然哽咽了。
他打开楚歌相册,心脏猛地漏跳几拍。
楚歌相册里,满满的都是有关于陆在清的各种角度的照片,关于他的侧脸,关于他的背影,装满了所有的相册,没有一张楚歌的脸。
都是陆在清。
都是他,亲手抛弃她的他。
陆在清攥紧了手机,觉得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在下一秒就要窒息,每呼一口气,胸腔里面就像是痉挛一样抽搐一下。
好痛。
要怎么办。
陆在清哆嗦着手,将手机关掉,才红着眼睛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
随后男人重重推了一把茶几,可是桌子太稳,巍然不动,他得不到任何发泄。
“谁允许你偷拍我的!”
陆在清感觉自己要疯掉了,可是房间那么空,他那么声嘶力竭,又是吼给谁听?
“说了不准偷拍,说了不准让别人知道,说了我嫌丢人——”
可是他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男人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哭腔已经喑哑,整个人又缓缓在地板上靠着墙蹲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谁允许你把我的小孩打掉的”
陆在清在这天夜里做了一个梦,他喝的烂醉如泥,便醉生梦死躺在沙发上,一直到眼前黑暗,他都没有离开过。
梦里他梦见楚歌拖着满身鲜血,手里抱着一团血肉模糊的胎,红着眼睛问他,陆在清,为什么要抛弃我?
陆在清浑身发冷,不,他没有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楚歌哽咽着,眼里一片穷途末路的情绪,“你连这个孩子都不肯留给我!”
陆在清说不上话来,隔了好久才道,“楚歌,我没有要逼你”
“是,你是没有逼我,你只不过喜欢一次次羞辱我,喜欢让我下不来台,喜欢看我丢人,喜欢单方面的掌控我!”
楚歌歇斯底里地喊着,她从来没有一次这样激动过,陆在清印象里的楚歌永远是柔柔弱弱的,可是现在——现在梦里,哪怕他知道是在做梦,心脏却疼得无比真实。
楚歌要是能够这样吼出来就好了,楚歌要是愿意,打他一顿骂他一顿都行
怕只怕,在现实生活里的楚歌,已经对他一无所求。
他所梦到的这一切,不过是他太想填补心里内疚,太想让楚歌对自己彻彻底底发一次火来平息罢了
眼前的楚歌哽咽着问他,“我做的最错的事情大概就是爱上你。”
却没有想过,这场兵荒马乱的爱情,她从始至终,不过是个逃兵。
陆在清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赶你走。”
这话他在梦里敢说,现实生活里?他敢吗!他根本不敢!
陆在清猝然清醒是在清晨六点多,他三四点入睡,六点多醒来,睡眠时间也不过短短三个小时,居然做了这样一场鲜血淋漓的梦。
而后男人怔怔看着已经充满阳光的客厅,看来是昨天他们走的时候没带上窗帘,导致家里一下子有光进来了,他发了好久的呆,感觉都没回过神来。
像是一只生活在黑夜里的夜行动物突然间见到了光,就变得行动迟缓和麻木。
陆在清爬下沙发,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而后他回到房间里,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昨天夜里有人打了很多个电话。
林舒。
陆在清皱眉,删掉了记录,随后又躺回了床上。
人生真的好无趣。
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权势,金钱,哪怕是女人,陆在清都不缺。
一出生就在终点的他们,被捧上了至高无上的王座,有的人努力大半辈子,也不过他们一秒钟的动动手指。
所以陆在清游戏人生从不当真,这世界很无趣,他知道,但是他从来不缺乐子。
只是现在。
陆在清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一下子空了一样,空着也不知道干什么,打开手机都是很无聊的界面,干脆又把手机关了。
没了楚歌,整个世界都失去了乐趣。
陆在清翻了个身,又开始想楚歌。
这天晚上陆如冰给陆在清打电话,接通就是一顿咆哮,“你想死啊!这么多天不出声!”
陆在清嘶了一声,“我要是真的死了那这么多天了,估计尸体都成巨人观了。”
“你有没有一句好话了?”
陆如冰抓着手机道,“来公司上班!我爸找不到你,都把我按到总裁办公室了,你再不出现,我怕我要继承家业了。”
“那你继承吧。”陆在清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加油哟。”
“滚蛋啊!”陆如冰大吼一声,“老娘昨天晚上和江凛世界杯看到一半被抓过来的,你他妈赶紧回来,我过两天买了票飞罗斯国看现场!”
“昨天?罗斯国和沙特阿拉伯吗?”陆在清总算笑了,“菜鸡互啄有什么好看啊。”
“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来上班,你不来,我把你的头扭下来当球踢!”陆如冰拔高了声调,“江凛跟我说了,不就是被甩了吗!钱不要赚啦,改明儿钱多了,开着一卡车钱,到楚歌面前,来个现金求婚,那不是美滋滋?”
“你一天天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陆在清道,“太不靠谱了吧,公司到你手里估计血本无归,还是我来吧。”
陆如冰冷笑一声,“废话少说,办公室见!”
陆在清总算起来上班了,回到陆氏的时候方城张大了嘴巴,“哇,真来了。”
陆如冰穿着一身性感漂亮的白领装,旁边站着江凛,郎才女貌地站在一起,陆在清一看就觉得碍眼。
“风气不正,带坏公司上下风气。”
陆在清道,“你俩离我远点,我对情侣狗过敏。”
江凛哈哈大笑,“你怎么瘦了点?”
陆在清嗤之以鼻,“超模身材,你懂个篮子。”
江凛和陆如冰又是一顿乐,笑得尤其嚣张,陆在清咬着牙,“干什么?笑什么笑?”
没见过被女人甩了的男人吗!
陆如冰道,“我就知道你早晚这样,笑死我了,当初提醒过你了,现在好了,楚歌走了吧?”
陆在清脑门上青筋直跳,人家弟弟出点事,当姐姐的都是前后安慰,结果轮到他这里,回回有什么事陆如冰都是最先笑的那一个,这是亲生的吗!这他妈捡来的都不止这个待遇吧!
“努力点,爱情成就不了,好歹事业有成。”
陆如冰拍拍陆在清的肩膀,“你也该过了爱玩的年纪了,楚歌的事情教训还不够吗?陆在清,你要学会负责任了。”
陆在清的表情变了变,随后没说话了,江凛也学着陆如冰,一左一右拍着陆在清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陆在清看着落地窗下面的景色,眼神逐渐熄灭下来。
******
时间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楚歌待在苏黎世的第五年,成为了这边公司的高管,英语流利的她已经可以做到和各种专业人士交流,因为在设计公司里,每天接触到的都是一群相当有创意的人,导致楚歌自己都被带着脑洞大开,甚至已经接受了很多奇装异服的行为。
比如说今天来公司的就有一个很奇怪的男生,混血,年轻,高高瘦瘦,就是留了一头金色长发穿着一身裙子,楚歌以为是个美女,上前招待还lady来lady去地喊,直到那个男人怒吼一声,“滚蛋,老子爷们儿!”
还是个混中国血的!
楚歌吓了一跳,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之前没有辨认出你的性别。”
“哼。”那人双手抱在胸前,“因为老娘貌美!”
入戏太深。
“你是跟我一个国家的吧?”
那人又道,“本宫叫克里斯,你是这里的什么人?”
“你好,我是负责产品设计的部门部长。”楚歌弯腰,“很高兴在异国他乡遇到自己的同胞,你好克里斯先生。”
“哼。”克里斯上下瞄她一眼,“你,我有点眼熟。”
楚歌愣了愣,随后又笑道,“为什么?”
“挺眼熟的。”克里斯捏着下巴开始很自来熟地拉着楚歌在一边坐下,“哦,我记起来了,之前在xx那里看见过你。”
这个名字楚歌也觉得耳熟,只是想不起来,随后道,“啊,那可能是曾经偶遇过吧,克里斯先生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找你们总裁谈一谈。”克里斯双腿夹在一起,敲着小拇指喝红茶,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位名门贵妇,谁能想到这是个女装大佬?!
“他抢了我们好多生意,所以我是过来问问几个意思的。”
那不是上门打架么!
楚歌一下子慌了神,“克里斯先生,这之中可能有什么误会,那个,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克里斯凑近了楚歌,盯——
楚歌咽了咽口水,“您有事吗?克里斯先生?”
“你皮肤挺好的。”克里斯又瞄了一眼才回神,“发质也很好,天生?”
楚歌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夸奖。”
“哼,最讨厌天生丽质的人了。”克里斯卷着自己头发,“本宫才是貌美如花!”
楚歌陪他在大厅等了半天没等到总裁下来,克里斯干脆起身拿着包气呼呼地走了,楚歌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男人的突然闯入,看着他踩着高跟鞋离开,怔怔盯着他背影看了许久。
可能有的男人美起来就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了吧
克里斯走到楼下,陆如冰正在抽着烟等他,“怎么说啊?你爹要见你没有?”
“没有!”克里斯恶狠狠地甩了一下包,“不要脸的老男人,亲儿子公司的生意都抢,fuckoff!”
陆如冰乐了,“准备倒闭吧。我要撤资了,拜拜了您呐。”
“无情的女人!”
“对了,我今儿见到一个部门主管。”克里斯又道,“长得跟你之前给我看过的那个照片里的女人很像。”
陆如冰夹着烟顿了顿,随后道,“楚歌?”
“哦,叫这个名字啊。”克里斯说,“好像胸牌上是写着这个名字。”
“楚歌在这里?!”
陆如冰猛地抬头看着dk公司高耸入云的大楼,觉得不可思议,“天啊这可是超级有名的跨国公司啊”
“喂,你打算干什么?”
克里斯抓了陆如冰一把,因为发现了她要进去的动作。
“我要去进去一趟。”陆如冰回头,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我弟弟过阵子要来这边公司谈合同,我得提前告诉楚歌一声!”
“疯了吗,要是被你弟弟知道,估计要跟你决裂。”克里斯皱着眉头,“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好了,一直逃避又不能解决问题。你没发现你弟这几年变了多少吗?”
陆如冰顿住了,手上的烟落在地上,又很快熄灭。
可是变的,不只是一个陆在清啊。
楚歌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楚歌了,这样的他们再见面,能够带来的,也不过是一再叠加的伤害吧?
“相信我,jane,我们给他们自己空间,不要去参与任何人的感情。”
克里斯道,“那个姑娘,很棒。我相信她。”
他回想起楚歌的模样,穿着白衬衫踩着高跟鞋,身躯挺拔纤细,却不是那种瘦弱的纤细,看着就很有活力,一定是个很坚强的人。
陆如冰终是被克里斯劝动了,没上去,两个人离开公司大门后,楚歌站在大厅里不期然打了个喷嚏。
此时此刻手机正好响起,那边一个男声道,“什么时候回来宝贝?我很想你哟~”
“下班就过来,今晚吃泰国菜好不好?”楚歌撒娇道,“我好久没吃泰国菜了。”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那我去定位置哦。”那边无奈道,“赶紧下班,不许放我鸽子!”
笑着挂了电话,同事路过问用英文了一句,“嘿小楚,是谁呀?男朋友吗?”
楚歌脸一红,“不是啦,我先去整理文件了!”
随后女人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跑回自己办公室,几个男同事互相对视一眼。
“真美好啊”
“总觉得她特别有小女人味道。”几个人挤眉弄眼,“什么时候约楚歌出来喝酒?上班好几年了,她好像没有在下班后跟任何人去过聚餐什么的。”
“这周末吧。”
有人道,“我试试!”
******
“陆总,您饶了我吧是又要重新选位置吗?”
方城趴在另外一张桌子上,“您已经改签和重买机票无数次了”
不就是去一次苏黎世吗,苏黎世那么大,陆在清紧张什么?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遇上楚歌?
陆在清扣着桌面,“你管我?花你钱买机票了?!”
“你浪费了我的时间,我的时间就是金钱。”
“屁。”
陆在清道,“我的时间才是金钱,你的时间不过是为了我赚金钱。”
“”您确定从小到大这样说话真的没被人打过吗?
方城无奈地叹了口气,“行!那么金钱大人,我最后再和您确认一次,您真的不要再修改飞机时间了吗?”
陆在清咬牙,“不改了。”
“那就周五?”
“等一等——”陆在清猛地又举手,“周末吧。”
“”方城翻白眼都无力了,“确定了吗?”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确定了,这周末,苏黎世,不改了。”
“我买了,你要是再跟我说要改签——”方城大喊道,“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三天后,陆在清登上了飞向苏黎世的飞机。
带着他的助理方城一起。
飞机缓缓起飞的时候,陆在清双手合十做出了祈祷的姿势,方城有些纳闷,“你是怕飞机坠机吗?”
“呸。”陆在清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少说两句。”
“那你在拜什么啊。”方城顿了顿,才回过神来,“哦!你是怕遇到楚歌?”
自己助理这张嘴巴真的是太贱了吧!
陆在清道,“关你屁事?!”
“没关系,你相信我,苏黎世那么大,不一定会遇见的。”
方城这种安慰的作用约等于零,陆在清还是觉得自己这会儿手心都出了冷汗。
他居然害怕到了这种地步,真是不敢相信,那么小一个女人居然能够让他,害怕起了相见。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方城托着下巴说,“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楚歌啊,是当初做了亏心事吗?”
陆在清感觉胸口中了一剑,过了一会道,“你可赶紧闭嘴吧!”
“哦,我懂了。”方城打了个指响,“肯定是做了一回渣男,觉得对不起人家吧?不过陆少,那就稀奇了啊,你都渣男了二十多年了,怎么现在才开始良心发现?”
陆在清按着方城的脸挤在玻璃上,“老子把你现在从飞机上丢下去信不信!你们死基佬的话都这么多的吗!”
方城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自己做了坏人,居然还不让我说!呸!”
这话实在是太过相似,曾经的当年,也有人这样对他说,用着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有骨气,有本事你就不要做,你做了,还要怕别人说,陆在清,你这样不对。”
回忆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姿态太过迅猛,陆在清措不及防地倒抽一口凉气。
该死的,原来大脑根本没有忘记。
陆在清坐回位置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喘了口气。
他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其实方城说的没错,苏黎世那么大,怎么可能遇上楚歌,可是他就是怕,只要和楚歌有关的一丝一毫,他都害怕。
害怕一不小心遇到楚歌的时候,她脸上的恨意和愤怒,更害怕现在的楚歌已经对他没了那种期待。
陆在清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攥紧,他仰起脸,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一些。可是胸腔里那些根本无法忽视的刺痛感让陆在清无法陷入安宁。
这几年陆在清始终孤身一人,虽然不缺女人倒贴,但是他却再也没有了别的念想。
他可以继续漫不经心游戏人间,也可以成为高不可攀的陆家少爷,所有的一切都在正常进行,中途哪怕有人离开,也不会让时间停下脚步。
陆在清一度觉得,只要时间够长,那些情绪就可以被消磨掉。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已是一片猩红。
楚歌我要怎么说,这五年,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
楚歌这天开完会回家,实在是疲惫,正想着叫什么外卖的时候,一回到客厅,就有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小大人的样子睨着她。
“哼。”楚星河道,“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楚歌无奈地说,“开了个会。”
“开会这么晚?!”楚星河不乐意了,“我不管,下次不准这么晚。”
“真的。”楚歌叹了口气,换了鞋子坐到了自己儿子旁边,“天啊,你已经不允许我半夜出门整整一年了”
“那当然!”楚星河挑眉,“你是我的,谁敢打你主意?上回那个金发碧眼的臭渣男,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
楚歌默默道,“上次尤金的事情,就是被你一直在中间搞事所以才黄了。”
“你这是在怪我赶走你的前男友?!”
楚星河拔高声调,“好啊楚小歌,你长胆子了!”
这腔调和陆在清简直一模一样。
楚歌不知道自己这会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最后还是被楚星河气笑了,“我也需要一点个人生活好不好”
“我不是人么?”楚星河拉着一张小白脸,“你有我就够了,别想多的!”
楚歌笑着搂住楚星河,“好好好,走,我们去睡觉。”
“卸妆洗脸,脏死了。”楚星河撇撇嘴,“你还记得你是我妈咪吗?”
楚歌捏了一把楚星河的脸,“是你太小大人了,你还是个小孩子,我之前给你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
楚星河一下子变得干巴巴的,“啊那个,我”
“没写?”
楚歌的笑容有点僵硬,随后戳了一下楚星河的额头,“罚你多做三页加减法。”
楚星河立刻变了表情,“天啊楚歌,你是想我死。”
楚歌笑着站起来去做夜宵了,楚星河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跟着跑去了厨房,随后看着楚歌鼓捣的背影,他嚷嚷着,“想吃泡面”
“小孩子不可以多吃泡面。”
楚歌给楚星河一个脑蹦,“去睡觉,我等下还要写报告。”
“你很辛苦。”楚星河噘着嘴,“这样会老得快,我还不想你嫁不出去。”
楚歌有些意外,“你不是不让我找男朋友么?”
“那你太寂寞了,我也会不放心。”楚星河又道,“要不这样,在我十二岁之前你不准找男朋友,等我十二岁以后了,你就可以了。”
“”
这个自私又不要脸的性格真是和陆在清一模一样。
楚歌只能连连应道,“好好好,人小鬼大,去睡吧,晚安。”
“晚安楚歌。”
楚星河眨眨眼睛,“我先睡了。”
小孩子颠儿颠儿回房间睡觉了,楚歌端着泡面回到客厅,打开电脑将文档都调了出来,随后一边吃泡面一边开始加夜班。
正巧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楚歌点开来,看到有人发送了一条短信。
【这周末要不要出来一起吃晚饭看球?】
看球?
楚歌想了想,点开世界杯的目录,随后回复道,好啊。
她又将视线放回屏幕上,打字的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
今阿根廷和冰岛踢了个1:1的成绩。
楚歌想起了挂在陆在清房间里的那件10号潘帕斯雄鹰球服。
他估计要气死了吧?
楚歌又狠狠摇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哪个队进球她都高兴。
******
这天晚上楚歌和几个同事一起组织了一场聚会,这是这么久以来楚歌第一次出来和大家玩耍,几个人开始计划晚上去哪家运动餐厅看球,还纷纷叫上了各自的好朋友。
楚歌给楚星河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可能会在外面通宵,楚星河小同志急得打字都打乱了,连发了十条短信让楚歌早点回家。
楚歌微微一笑收起手机,对面的乔安娜说,“嘿宝贝,是你的情人吗?”
楚歌笑说,“或许是小情人。”
“哦?是哪个幸运boy~”乔安娜眼睛眯起来,眉眼弯弯看着楚歌,“那今晚帕特里克的愿望要落空了。”
“别这样,我会害羞的。”楚歌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好了,还是赶紧议论今晚去哪吧。”
“你真可爱。”乔安娜揶揄道,“我如果是个男人,哦,我一定最先拿下你。”
一小时后,众人转移阵地到达了凯吉斯运动餐厅,上面挂着好多大屏幕电视机,直播着正在进行的球赛,边上有打桌球和打棒球的场地,一边吃东西一边还能运动,乔安娜一到了那里就拉着楚歌要去射飞镖,楚歌说,“算了算了,我喝点黑加仑汁吧。”
“你真秀气,不愧是亚洲姑娘。”乔安娜伸手捅了捅楚歌,“喂,你在床上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尤金那样的吗?话说你俩是不是曾经有一腿?”
楚歌被热情又喜好八卦的乔安娜缠得实在是受不了,只能笑着说,“好吧,我承认,尤金曾经是我前男友。”
“哦天哪!我就知道!他看你那个眼神就不简单——”乔安娜一开始尖叫了,后来立刻把嘴巴捂上,怕引起围观,“那么话说为什么你们分手了?尤金可是个你懂得,很有前途的男人啊,各方面来说。”
楚歌又是无奈地笑,“性格原因吧那个,我儿子并不喜欢他。”
我儿子。
我儿子。
儿子。
乔安娜这回是真真实实地尖叫出来了,遮都遮不住,“天啊楚歌!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所以你每天打电话交代事情的对象都是你儿子吗!天啊!你的儿子!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小子!”
“可以啊。”楚歌笑起来特别娇俏,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多有小女人的韵味,“下次周末来我家里一起吃烤肉吧,星河喜欢烤肉。”
“星河?这是他名字吗?”乔安娜捂着脸,“我真是不敢相信,楚歌你居然有儿子——”
楚歌又是抿着嘴笑,她现在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容易自卑,可是本质缺依旧没变,温软又淳朴,从来都是踏踏实实工作干事,所以公司上下都很喜欢这个柔弱但是独立的小姑娘,都说楚歌是完美符合了他们对亚洲女人的想象,娇小,但是很有力量。
乔安娜刚又想说什么,抬头察觉对面有什么不对劲,拍了拍楚歌的肩膀,“啊楚歌,对面有个亚洲帅哥,盯着你的背影看了好久。”
楚歌一顿。
“你说谁呀,看错了吧?”
转身的时候还在笑着,转过身去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高跟鞋和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楚歌往后退了两步。
陆在清站在人群里靠着球桌,手里还拿着斯诺克杆子,明显之前还在打球,但是这一刻,他望着楚歌,脸上出现了一种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后,逐渐被一片痛苦所吞噬。
因为楚歌迅速利落转身,挽着乔安娜的手疾步离开,她低沉说道,“我不认识他,但是感觉眼神很可怕,我们先去别的地方转转”
陆在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楚歌转身,自己甚至还来不及打声招呼,楚歌抓着乔安娜一溜烟钻入人群不见了。
我靠!跑这么快!娘个老毕啊!他久别重逢的台词都还没酝酿好!
陆在清跟傻了似的,转身也跟着跑回包房,推开门江凛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陆在清冲上去抓着江凛的衣服,“我看见楚歌了!”
江凛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什么情况,苏黎世这么大都能碰见,这不是孽缘是什么!
江凛喝了一口葡萄汁压压惊,“然,然后呢!”
陆在清蔫吧了,“然后她跑了。”
“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信。”江凛踹了一脚陆在清,“追上去啊!她跑了,你他妈跟着跑什么!”
陆在清脸上挂不住了,怒吼一声,“老子怂啊!我当时脑子里都一片空白了!”
“平时挺三八的,这回怂了!”江凛站起来,扯了扯领子,“丢人,爸爸帮你。”
“你等下,你想做什么?”陆在清一把拉住了江凛。
江凛道,“爸爸家里是干嘛的?”
“黑道,拐卖人口的。”
“”
江凛恶狠狠道,“那我他妈现在就去给你把楚歌抓回来,然后卖到山沟沟里去!”
“你温柔点!”陆在清一下子又拔高声调,“吓着楚歌怎么办!”
江凛一脸无语,“我觉得现在,你才是那个容易受到惊吓的。”
陆在清捂着自己胸口,喃喃着,“我现在心跳好快啊”
“不跳你就完了。”江凛弹了弹陆在清,“刚才在哪儿看见她的?”
“打桌球那里。”
“”江凛道,“那不是离你特别近么?”
“对啊,谁能想到啊,一转身楚歌就站在那里。”
“行。”江凛扳了扳手指,“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蹲人。”
陆在清跟个猴子一样急得就差上蹿下跳了,“你别别架势太大。”
“丢人。”江凛翻了个白眼,“五年前自个儿不好好挽留人家,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江爸爸您快去,我喊您主席成不成?”
“打住,我不想找死。”
江凛拉开房门,“一会见到楚歌,自己想说啥的赶紧说,因为我不保证楚歌见了你下一秒会干吗,兴许一个耳光,兴许扭脸就走。你有什么事情,赶紧交代。”
陆在清喘了口气,“我知道了。”
******
二十分钟后,楚歌和乔安娜坐在位置上吃芝士肉酱薯条,就有人缓缓走近。
楚歌还在和帕特里克聊天,一扭头,江凛那张笑脸就在自己面前。
楚歌吓了一跳。
“诶等等——”
江凛道,“真巧,好久不见。”
江凛都出现了,那么刚才自己肯定没看错了。之前一定就是陆在清。
楚歌故作镇定理了理头发,“好久不见,你和如冰姐姐还好吗?”
咦,会聊天了,变化不少。
江凛有些诧异,然后还是微微笑了笑,“挺好的,你呢?”
说完他很自来熟地抽开一边的椅子坐下。
乔安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抓着楚歌的手上下甩,“你们亚洲的男人都这么好看的吗!”
楚歌一脸严肃用英文和自己好朋友说道,“越好看的男人越不可靠。”
江凛:这变化还真不是一点两点啊。
而后江凛随口聊了几句,就直接将话题扯上了陆在清,“刚才小陆子跑来找我了。”
楚歌心脏一颤,所有的伪装开始隐隐决堤。
“他说看见你了,不过你扭头就跑了,让我过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你本人。”
江凛托着下巴,看着楚歌的眼睛,察觉到她眼里掠过的那些情绪,知道楚歌其实对陆在清还是有感觉。
但是那种感觉,是爱还是其他,可就说不定了。
楚歌低头,笑了两声,随后道,“是啊,是我本人,我也看见他了。”
她总是那么直白地把话都说完,一点都不给对方迂回的余地。
江凛明白对于楚歌这种人,耍花腔是没用的,要么干脆就坦白,直来直往,于是他开门见山说道,“他想见你。”
“不必了。”
楚歌迅速果断地回绝。
江凛在心里叹了口气,“楚歌,我知道陆在清对你不好,只是异国他乡,偶遇故人,所以他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不是想干别的。”
“那和我有关系吗?”楚歌强忍着声线的颤抖,她的手指都已经开始哆嗦了,女人便一根一根将手指攥成了拳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带给自己力量一般,“其实我早就习惯一个人在苏黎世了,也称不上什么异国他乡,所以看见陆在清并没有什么遇到同胞的激动感。”
江凛呼吸一顿。
“至于他有话和我要说,这里我应该有直接拒绝的权利吧?我不想听他说话。”
楚歌抬起头来,还是那双澄澈的眼睛,她将自己所有的心情都坦白在江凛面前,因为毫无保留,所以一丝不剩。
那些过往的滚烫炽热的单恋,都已经被时间彻底消磨,如今的楚歌有了楚星河,日子也不算孤身一人,就这样足够了。
江凛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事。”楚歌理了理头发,“见到你我还是觉得很高兴的。”
她向来明白事理,江凛没有欺负过她,她没必要对江凛也抱着冷漠的态度。
可是就是这种明事理,让江凛深深地觉得,楚歌变了。
他宁可回到过去,让楚歌变回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女子,爱也好恨也好,糅杂在一起却又出奇纯粹的样子。
而不是像现在,公私分明,眼神清白,再没有一丁点的触动。
江凛一个人回去的时候,陆在清看见他推门进来,愣住了。
“楚歌呢?”
“sorry,我失败了。”江凛道,“楚歌和我说,不要见你,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也不要让我过去打扰她了,她不想和你有过多联系。”
陆在清心像是被人给挖出来一样,嘶得一声倒抽凉气,“她亲口说的?”
“对。”
陆在清居然呵呵笑了两声,嗓子都哑了,“她怎么这么狠啊。”
“不知道啊。”江凛看着陆在清束手无策的样子,才发觉原来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哪怕楚歌站在陆在清面前,他们之间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却丝毫接近不了分毫。
后来陆在清沉默,江凛叹了口气坐下,“你别想多,或许楚歌只是想一个人过日子,不想被打扰了。”
陆在清握紧了手指,隐隐颤抖着,“我哪敢打扰她?打完胎一张机票就能飞去国外,那么狠的女人,我哪敢?”
“陆在清。”江凛郑重喊了一下陆在清的名字,“你别老是往楚歌身上推责任,我把你当朋友才这样帮你,但是你自己考虑一下你自己的问题好吗?”
陆在清身体一僵,说不出别的话来。
“楚歌为什么跑?你心里没点b数吗!”
这话问得陆在清整个人都重重震了震,江凛看不下去了,又喝了一口葡萄汁,后来哇地一声又一下子吐了出来。
“靠!”
“我刚刚往里面弹香烟灰了。”陆在清幽幽地说,“我以为你不喝了。”
“陆在清你他妈去死吧,老子再帮你,算我sb!”
江凛气得站起来,“你自己去找楚歌吧,我和你说,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要是楚歌我也不理你,我还要找一百个男朋友气死你!”
外面楚歌一下子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就看见尤金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天天的都是咋回事啊,又是陆在清又是江凛又是前男友的。
楚歌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一直在躲我么?”尤金很大方地给乔安娜打了声招呼,乔安娜道,“嘿尤金,来找楚歌旧情复燃吗?”
“但愿楚歌会同意哦。”尤金眯眼笑了笑,随后看向楚歌,“躲了我这么多月了,还没够吗?”
“我觉得没意思,你想要地下恋,怕曝光了影响你的名声,那干脆不要来往好了。”楚歌搅拌了一下自己的莫吉托,轻声道,“我很讨厌地下恋。”
或者说,深有阴影。
尤金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放低了身段,“楚歌,主要我的身份在公司太敏感,上司和属下谈恋爱,别人会怎么看我?”
楚歌认认真真地给他想解决办法,“所以,我们不来往,不是就好了吗?什么都解决了。”
她还说得一脸一本正经!
尤金深呼吸一口气,“但是楚歌,我真的回去考虑了一下,我还是不想和你分手。你给我点时间处理好问题,你知道的,我刚上任,不能有太多不好的传闻,等我地位稳固了,我就和你公开,这样可以吗?”
楚歌老实巴交地摇摇头,“这样不好,对我来说不公平。在我们国家,这是对一个女性的不尊重,所以我觉得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复合好不好?我保证这次对你比之前还要好。”尤金举手做出向上帝发誓的姿态,“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不好吗?”
曾经也有人这样说,我对你那么好,你必须得听我的话。
“我对你不好吗?所以你也得对我好。”
“就这一次,我保证。”
所有的,都是欺骗,都是利用。
楚歌的心脏被牵动得疼了一下,刚想说话,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带着一句脏话,用英语喊了一句滚蛋。
楚歌一愣,看见陆在清站在那里,劈开汹涌的人潮,逆光站立,“复合?复合什么?”
尤金皱着眉头,来到楚歌身边,问道,“他是谁?”
楚歌心脏狂跳,呼吸都跟着急速了,她微微红了眼眶,将脸转向尤金,声音有些抖,“我我”
看着楚歌这样,尤金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怒目而视,“嘿伙计,我和我前女友聊天,有你的份吗?”
前女友,前女友?!
尤金扭脸安慰楚歌,“sorry宝贝,我不该在这种场合来贸然找你,晚上我送你回家好吗?”
楚歌点点头,一把抓住了尤金的手,似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看着楚歌这样和尤金的举动,陆在清感觉自己喉咙口像是卡了一根鱼刺一样难受,他深呼吸几口气,走上前面对楚歌,好看的眉毛挑得老高,“这是你前男友?”
楚歌坦诚地直视陆在清的眼睛,“嗯。”
“你们曾经在一起多久?”
陆在清心都在发抖了,为什么楚歌要承认这种事情?他原本以为楚歌会会一个人过这五年,可是为什么
楚歌看着陆在清,既然都来了,逃都逃不掉了,还是面对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用一种恨平静的声音问陆在清,“你有什么事吗?”
尤金不乐意了,将楚歌死死抓在自己身边,他第一眼就对这个陆在清毫无好感,还是提防一下比较要紧。
陆在清和楚歌直视,看见她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睛,一下子没了声音。
楚歌变了。
发觉这个认知的陆在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后他道,“为什么要找男朋友?”
他都为了她,这五年里没再找过别人
岂料楚歌的反问也很快,“为什么不能找?”
她一脸正经地问陆在清,“我们之间早已结束了,你为什么又要用这种质问的语气来对我说话?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陆在清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和楚歌交谈下去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可是光是楚歌刚才那寥寥数语,就已经足够让他溃不成军。
他怕了,害怕面对楚歌,更害怕现在楚歌那个眼神,已经没有了一丝对他的期待。
见陆在清一直不说话,楚歌道,“走吧,我们换个桌子吃东西。”
尤金警觉地眯着他那双蓝绿色眼睛,用英文对着陆在清说了一句——离我的妞儿远点。
陆在清感觉胸腔像是被一箭射穿了一样,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往里灌,浑身血液都在发冷。
“楚歌”
他近乎低微地喊了一声楚歌的名字。
楚歌没回头,连脚步的停顿都没有给予。
陆在清一个人站在人群里,见着楚歌和别人远去,运动餐厅人来人往,各国球迷聚会碰头,用着不同的语言交流着各种消息,耳边传来很多嘈杂的声音,这一切都让陆在清觉得恐慌。
明明那么吵,那么热闹。
而他却觉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
“嘿!刚刚那是谁?!”
尤金和乔安娜带着楚歌到了一个新的位置,坐下后,服务员将他们原来点的餐也端了过来,乔安娜拿了一根薯条,“怎么感觉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啊。”
楚歌叹了口气,略微烦躁地理着自己的头发,最后还是选择了坦白,“抱歉,隐瞒了你们一些事情。刚才那个是我的初恋。”
初恋。
单方面的,还没开始就已经凋零的初恋而已。
身为前男友的尤金立马不屑地喘了一下气,“哟!亚洲人啊?”
楚歌点头。
尤金哐哐拍着桌子,“我也不比他丑吧!”
楚歌捂着嘴巴笑了笑,“不是一个类型的。”
尤金逼近楚歌,“他哪儿好?”
“曾经在我眼里他是完美的。”楚歌很认真地扳着手指头,“不过后来就没有了。”
尤金喝了一大口楚歌喝过的莫吉托来压压惊,“怎么,他很厉害吗?”
楚歌道,“某种方面来说是的。”
“有钱吗?”
“有。”
“家境好吗?”
“好。”
“长得帅吗?”
“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
闻言,前男友先生不爽地一扭脸,“没关系,他床上肯定没有我好。”
楚歌眯起眼睛来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难道不是?!”
尤金逼近楚歌的脸,“你可别挑衅我的男性尊严——”
楚歌笑着摆摆手,“纠结这种问题没意思啦,他都是过去式了。”
尤金刚想松一口气,又听见楚歌道,“不过你也是过去式了。”
“”你们亚洲女人都是这么直白老实的吗?
乔安娜看了在一边直摇头,“楚歌,刚才那个帅哥你不要,我们尤金你居然也不要,你要什么?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楚歌娇俏地笑着,“没有没有,我是真的觉得尤金你没必要和我继续下去了,你需要工作,而我只需要安安稳稳的感情。”
她现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所以只是想要好好经营一份安稳的感情而已,只是尤金还处于事业上升阶段,自然是将重心偏移在工作上面,这对于楚歌来说,就是一种不公平的对待。
所以楚歌选择及时的离开。
她道,“做做朋友还是可以的,尤金你看起来很可靠。”
尤金一脸挫败,“可是宝贝我不止想做你的朋友。”
我想成为你的男朋友。
“你曾经是啊。”楚歌咬着吸管,用很真诚的眼神看着尤金,“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男人对于事业的渴望我能够理解。所以我选择分手也是为了我们未来都好。我可以不用因为你无法公开而难过,你也不用分心来照顾我,那不是很好吗?”
“楚歌”尤金有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着楚歌,随后上前将楚歌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叹了口气,“你一点都不好哄,也一点都不好骗。”
“你刚才是想把我骗回来吗?”
尤金咬牙,“对的,我想用甜言蜜语把你哄回来,我舍不得放弃事业,但是我也舍不得放你走。”
楚歌道,“那我要跟你这种心机深的人拉开距离。”
察觉到她的挣扎,尤金更用力将楚歌按进自己怀中,“你明明看起来那么小你懂的,我是说,你看起来像一只小动物。可是你和小动物不一样,你不好哄。”
楚歌无声的笑,却红了眼眶。
不再好骗了,那是因为,曾经受过的伤太重。
“是之前那个男人,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尤金低下头去看楚歌,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只觉得心头痒痒的,他想拥抱这个女人一辈子,想知道她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楚歌摇摇头,“可以说是他,不过,也是因为当时我自己犯傻。”
她甚至懂得了不再去责怪别人,每一段失败的爱情,都是由两个罪人一起造成的。
男的渣女的贱,她就是贱的。
明明受了很多次打击,到最后还是不想清醒,自欺欺人陆在清还爱她,到头来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歌说,“所以我也说了,不怪你为了事业隐瞒,只是我也无法认同这样的行为。所以我们分开,你去追逐事业,我一个人也挺好。”
不再为了谁而要死要活。
尤金一脸挫败,今天来找楚歌,就是想着让楚歌重新回来他身边的,现在他发现,这个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楚歌那么柔软的小女人,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笑起来眉眼弯弯,仿佛一个纯真的少女——心却硬得和石头一样。
“你不再给我个机会吗?”
“不了。”楚歌摇摇头,坦诚道,“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
这天晚上看完球赛,尤金抱着最后的念头,想要送楚歌回家,“刚才说好了不是吗?”
楚歌道,“我和你已经说开了,我自己回去吧。”
“别,楚歌。”尤金一把拉住了楚歌的手,他道,“我知道错了,你看不出我在懊悔吗?”
楚歌轻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喃喃着,“可是尤金,懊悔最没有用的行为。”
尤金一顿,楚歌趁这个时候一个人转身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边上忽然间闪出一个身影。
是陆在清。
楚歌一愣,“你要干什么”
陆在清死死抓着她往自己车边上走,楚歌开始挣扎,“放手陆在清,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陆在清回眸,眼底带着浓浓的阴鸷,嗓音是哑的,楚歌能感觉到他抽了很多的烟,“我送你回家不可以吗?”
楚歌道,“你不知道我住哪儿。”
“我知道。”
陆在清固执地说,“我都知道。”
曾经他对楚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楚歌老家是哪里,家里有多少人。
后来楚歌一张机票走了,彻底离开了,他才深知,有些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陆在清曾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去了楚歌曾经租的那个小破房子里,撬坏了锁破门而入,迎接他的却是一场人去楼空。
孤零零,空荡荡,灰尘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都要快要死掉的绝望。
那个时候,陆在清听见了自己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声,如同在哀嚎,他怔怔看着那些老旧的家具,忽然间开始疯狂想念那个瘦弱的背影——如今这个身影就在自己面前。
陆在清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
楚歌被陆在清强行拽着,她挣脱不开,只能道,“你放手,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陆在清回眸,浑身都带着戾气,将楚歌直接塞进了他车子里,楚歌急了眼直接去推他,“你疯了吗!”
陆在清拿着车钥匙,直接把所有的门都反锁了,然后在驾驶座上一把捏住了楚歌的下巴,“我送你回家,你有什么意见吗?”
“有。”楚歌声音颤抖,却很坚定,“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回家。”
“你在躲我?”
陆在清直接发动车子,他知道现在楚歌住哪儿,他想知道,也很轻松,随随便便就能查到。
“我没有躲你。”楚歌抓紧了安全带,“我没必要躲你,我只是不想和你有过多牵扯。”
陆在清心里一疼,下意识踩了一脚油门,楚歌低低叫了一声,他才知道是吓着她了,又立刻把速度放缓。
可是楚歌逐渐发觉这不是回家的路,她猛地扭头,“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在清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了,他说,“跟我回酒店,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楚歌竟然笑了,“陆在清,你又骗我。”
这话跟刀子似的直接扎进了陆在清的胸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对着楚歌道,“我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楚歌说,“谈什么?当初让我滚的也是你,现在拉着我要谈事情的也是你,我有一点人权吗?”
陆在清扭脸看楚歌,“你讨厌我吗?”
楚歌用一种毫无遮拦的眼神看着陆在清,乍一眼似乎她还是当年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事都敢直白说出来的女人,“说实话,可能讨厌。不过现在看见你,我不讨厌你了。”
陆在清声音都在哆嗦,“你还在恨我?”
“我不是恨你。”楚歌道,“我只是算了。”
有的人根本原谅不下,到了最后就只剩算了两个字。
陆在清狠狠地喘着气,而后将车子开到地下车库,运动餐厅离酒店太近,他开车花不了十分钟,所以才想着晚上来这里玩一玩,没想过能遇见楚歌。
“下车。”陆在清拉开车门,“楚歌,我发誓,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对不起,我不想听。”楚歌的声音那么软,说的却是拒绝,“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家好了,没别的事的话,就晚安吧。”
说完她从车中钻出,那要走的姿态太过明显,陆在清急了,上前一把按住楚歌,在她没回过神的时候,狂热的吻将她所有呼吸吞没。
那一瞬间,陆在清才觉得自己活着。
楚歌的温度,楚歌的脉搏,楚歌的味道,快要把他逼疯掉了。
他为什么会这样疯狂想要占有一个女人,这五年来他梦里所有的得不到的背影,都是楚歌。
楚歌一把推开陆在清,叫了一声,“干什么你——”
“前男友是谁?”陆在清眼睛都红了,将她摁在车上,“是谁?你们谈了多久恋爱?为什么要找前男友——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飞向国外?你要是恨我,你打我骂我好了啊,你报复我也行,为什么要离开我!!!!”
说到后来陆在清几乎是用吼的,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在这一刻,楚歌的面前,他所有的防御彻底崩溃。
而楚歌,只是偏了偏脑袋,纯真的笑容还是一如往昔,说出来的话却足以将陆在清推入地狱,她说,“因为林舒给了我五百万的支票,拿去给我家里还债,还帮我弟弟治白血病,代价是,要我滚。我想正好,你也嫌我烦,我也在你身边待不下去了,不如滚来的更好一些,不是吗?”
不是吗?
那一刻,陆在清的心轰然碎裂,他死死抓住楚歌纤细的胳膊,“你弟弟有,有白血病?”
楚歌没说话,眼神不变。
“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同情,我也不想告诉别人我有多苦。”楚歌轻轻笑了,“正巧,你也不在意。”
陆在清回想起楚歌,她总是笑着说自己家里的小宝很乖,虽然很熊孩子,但是也很可爱。他听见过她给家里人打电话的场景,也时常问起小宝的消息,那个时候的楚歌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和煎熬,有的只是身为姐姐的骄傲和自豪。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里,楚歌一个人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陆在清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他害怕了,面对如今从困境里走出的楚歌,他害怕了。
“楚歌我不知道,我”
“没关系。”楚歌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想法,只不过是被一个一直都看不起的女人甩了,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惦记了那么久而已。我理解你,抱歉当初的不辞而别,不过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们不要来往,是最好的。”
她怎么可以那么冷静地把话说得那么坦白?
轻描淡写几句话,却让陆在清如遭雷劈立在那里。
不,是他对不起她,可是现在说抱歉两个字的还是楚歌。
不,不是的,他不要她的抱歉他不是因为面子过不去才惦记她那么久
他陆在清嗓子都哑了,“我没有看不起你。”
“你一直说我土,说我丢人。”楚歌抬头,老老实实看着陆在清,“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两个谈过恋爱,我承认现在回过去看以前,我的确挺丢人的。所以你看不起我,正常。你喜欢那种千金名媛,我变不成那种人。”
陆在清一下子哑巴了。
楚歌舒了口气,“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要走了,家里还有人——”
话音未落,陆在清暴怒地将她车过来,“是之前那个洋鬼子吗?”
“陆在清,我要纠正一下你的说法。”楚歌皱着眉头,这个性子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你这样不对,不能说别人洋鬼子,是不尊重。”
陆在清没去管楚歌的话,继续道,“是不是他在你家等你?你们住一起了吗?他是不是碰你了——他——”
说到后来陆在清的声音都在哆嗦了,“我不允许别的男人和你住在一起”
曾经的楚歌是还未打磨过的蒙尘的明珠,那个时候他只想将她囚禁,让她变成他一个人的,后来楚歌变了,靠着自己的努力,不偷不抢,独自奋斗,终于拥有了大好前程,陆在清才知他迟到了太久。
不过楚歌没发现陆在清内心有多暗潮汹涌,好笑地问了一句,“我和他之前是恋人关系啊,为什么他不能碰我?”
陆在清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彻底断掉了!
“他碰你哪儿了?!”陆在清用力攥住了楚歌的手腕,楚歌发疼叫了一声,“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休想!”陆在清直接将楚歌扛起来,换做以前的楚歌肯定开始害怕得尖叫了,她现在改为伸手去反抗陆在清,男人冷笑一声,“学了防身术?”
楚歌没说话,双眼通红,陆在清忍着痛硬是没撒手,将她扛进电梯,出了电梯门,直接走到套房门口,将楚歌整个人往里面床上一摔——
“你疯了吗。”楚歌瑟缩着,“你又想干什么,我们分手后,谈恋爱是我的自由吧?”
“为什么让他碰你?”陆在清要疯了,“你们到哪一步了?我允许了吗,你们牵手了吗,接吻了吗还是上床了?”
楚歌没说话,但是眼神回答了一切。
陆在清所有理智彻底分崩离析,他压住楚歌,近乎发狂地扯着她的领子,“我在国内一个人忍受所有寂寞有多煎熬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转头就去和别人谈恋爱?”
楚歌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为什么不行?陆在清我劝你冷静一点,我离开你的时候,我是个成年人,我只需要自己为自己负责就好了。和你的感情走到了尽头,我难道要为了你守寡吗?”
陆在清红了眼睛,“楚歌,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不是一样吗?”楚歌轻声道,“这个世界要讲究尊重和公平,我也不是你唯一的女人吧?我只是在离开之后重新选择了一段崭新的恋爱而已,你为什么要指责我?”
陆在清动作猝然一顿,而后胸腔上浮起细碎的疼痛感来。
楚歌变了,变得令他觉得措不及防。
她成为了一个合格,成熟的女白领,她的确没有做错什么,她甚至很勇敢走出了阴影。
只是他,还活在她为他一心一意的过去。
陆在清怔怔看着楚歌,看着她用那么平静的语调叙述一件事情,脸上的表情还是如同几年前一样,干净又坦白。
她毫无隐瞒,却也因为再没有别的顾忌,才能如此坦诚。
陆在清抓着楚歌袖子的手在哆嗦着,他不敢相信,为什么。
为什么在楚歌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情绪?
陆在清忍了忍,所有的话语到了最后只变成一句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闻言,楚歌顿了顿,抬头正视陆在清的眼神。
她在他眼里看见了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害怕楚歌已经硬了翅膀,再也不需要他的庇护了吗?
陆在清隐隐发颤,只能通过语言来表明自己的强势,“你说断开就断开?你他妈问过我的意见吗!你这样直接消失了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到后来,声音已经嘶哑到发不出别的音节。
楚歌沉默好久,才轻声道,“陆在清,我为什么不能消失?”
陆在清呼吸一滞。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楚歌将自己的衣服狠狠抓紧,“我感受到的,只有压力和屈辱。”
每天都在接受自己和陆在清之间那些不能跨越的差距,每次都在被迫担下那些来自外界的的不好的攻击。耳边流言蜚语,周遭议论纷纷,楚歌受够了。
她说,“你根本不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去和你在一起,然而迎来的却是致命的打击。”
陆在清浑身发凉,说不出一个字来替自己辩解。
楚歌皱着眉头,“陆在清,老实说,我以前的确很土,这也不怪你嫌弃我,怪只怪我自己没有那个福气。”
她说自己是没有福气。
陆在清想伸手去摸楚歌的脸,却被她轻轻打开了。
“至于现在。”楚歌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杂质,可是就是这样纯粹的眼神,让陆在清觉得恐慌。
如若还有一丁点感情的残留,都不可能像她现在这样透彻到一丝不挂。
“我一个人挺好的,陆在清,你别来找我了,我们之间算了吧。”
算了吧。
这三个字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心酸的过往,统统都由算了吧三个字来结束一切。
陆在清无力松开楚歌,楚歌身体不稳地从床上支起来,她理着自己的纽扣,可是下面几颗纽扣都已经被陆在清扯坏了,轻轻一拉就崩到了地上。
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从一边翻出了一套新衣服来。
这个熟悉的过程让楚歌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发麻的痛感。
男人拿着新衣服,哑着嗓子站在那里说,“之前给你买的。”
来苏黎世之前买了压在行李箱最下面,陆在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衣服,只是在想,万一遇到了楚歌呢,万一她遇到了危险呢
现如今,陆在清手里那套衣服,像极了一个笑话。
楚歌将衣服接过去,只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许久才颤着说道,“谢谢。”
说完她把衣服往怀里一收,跳下床去了浴室,门一关就开始换衣服。
陆在清靠着墙,闭上了那双寂寞的眼睛,而后缓缓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楚歌换好衣服再走出来的时候,他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表情,站在那里,看着楚歌转身拿包,明明知道结局,却还是想要不甘心地再次试探,“你真的要走了吗?”
“嗯。”楚歌将衣服的吊牌递给陆在清,“需要我还给你吗?”
“不用了。”陆在清嗓音喑哑,“你从我这里拿一套衣服走,不算什么。”
哪怕把他的全部拿走,他都没有二话。
可是现在的楚歌,已经不需要陆在清的全部了。
楚歌点点头,姿态从容,将高跟鞋穿好,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陆在清站在那里,就看着楚歌穿着裙子踩着高跟,身姿纤细秀丽,像是一朵正在艳丽盛开的花。
褪去一身青涩,现在的她就像个娇俏但是有活力的小女人,身边一定不缺乏追求者。
陆在清一根一根攥紧了手指,“楚歌。”
楚歌回眸,对上陆在清漆黑如同深渊的瞳。
“如果。”陆在清死死盯着楚歌的脸,“我是说如果如果我重新对你好”
“抱歉。”
楚歌迅速地拉开了酒店房门,连接下去的时间都没有给陆在清,她只是直白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有的伤害,都切实存在。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陆在清倒退几步,直接坐在了床沿边上。
明明都已经把她带来自己身边了,明明都可以那么近距离碰到她了。
可是为什么根本接近不了她一丝一毫
陆在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混蛋他根本不想这样啊
楚歌走了以后,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陆在清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力感,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对于未来,对于楚歌的束手无策。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拿楚歌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留住楚歌。
楚歌现在的态度太明显了,就是要直接拗断,也不要别的借口来拖延时间,她摆明了不想再看见陆在清。
陆在清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挫败了,气不过就拿起枕头闷住了自己的脸,他闭上眼睛,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外面有人敲门,陆在清没有去管。
再过了一会,江凛直接把门一踹就进来了。
“卧槽。”陆在清抓起被子往后缩了缩,“你怎么进来的?”
江凛说,“把锁撬了。”
“麻痹你们玩黑道的还从小教开锁技能吗?”陆在清抱着枕头,“来找我干嘛?”
“我刚刚下楼看见楚歌急匆匆走了。”江凛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盯着陆在清,“把人家气跑了?”
陆在清蔫吧了,“我哪儿来的本事?”
“那就是谈判失败了。”
江凛看着陆在清脸上的挫败,“是不是楚歌拒绝你了?”
陆在清没说话。
江凛道,“我老早就猜到了。楚歌要是答应你,才是脑子进水了。”
“有没有句好话了啊?”
陆在清抬头看江凛,“我只是想她回来而已,她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
“我看,你还压根没明白事情错在哪里。”
江凛走到陆在清对面,重重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楚歌为什么之前离开你?”
一句话把陆在清问得懵住了。
“因为你自私,不把她放眼里,只在乎自己的感觉,从来不去考虑楚歌,甚至会想方设法侮辱她——”江凛用力喘了口气,“还没明白吗?陆在清,就是你这种性格,把楚歌越推越远的啊,她当初那么喜欢你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作死。”
陆在清如遭雷劈站在那里,被江凛一通话说的整个人都开始隐隐发颤起来。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江凛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我一个路人都要看不下去了喂,你能不能争点气啊,认错了,说对不起了吗?你他妈现在争面子有什么用?把楚歌好好哄回来行不行?”
陆在清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我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考虑。”
江凛皱着眉头看向陆在清这副模样,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道,“要是真的不行,你也别死皮赖脸缠着楚歌,男人就拿出男人的气魄来,断的干净也算是为楚歌好。”
这话太扎心了,陆在清感觉心都像被人挖出来一样。
断干净?
不,他不要,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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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楚歌半夜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公寓的灯还是亮着的。
她有点警觉,走上去轻轻把门推开,里面就冲出来几个影子,“哟!surprise!!”
楚歌一脸惊喜地看着对方,“你们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
柴浩和柴业站在那里,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牵着楚星河,楚星河手里还端着一盘拼图,看来刚才是在一起拼东西。
柴业道,“得知陆在清要来苏黎世了,赶紧过来照顾一下你的情况。”
“你俩还真是操碎了心啊。”楚歌笑着进门,“不过你们来晚了,我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柴业一愣,脸上表情都跟着变了,上去一把按住了楚歌的肩膀,“什么时候?!”
“半小时前。”楚歌扯了扯嘴角,“我刚从他酒店里出来。”
柴浩一丢手上的拼图,也跟着冲过来,“要死了!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楚歌哭笑不得,“不算是什么大事吧?我没事的,真的。”
“他有没有伤害你啊?”柴浩和柴业把楚歌围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凶你?”
楚歌老实道,“凶了。”
“王八蛋!”柴浩气鼓鼓道,“走柴业哥,我们去揍他!”
“啊,不过我也和他说开了。”楚歌拦了一把柴浩,“哪怕现在他追来国外,也改变不了什么。”
女人抬头,干净澄澈的眼里似乎能够一眼望到底。
她眼里再也没有一丝对于陆在清的情绪了。
这样的改变让周围人都觉得有些心疼。
到底要经历过多少失望,才能把一个女人眼里对于爱情的满满期待给统统消磨光呢?
那一定是遭受了无数次天塌以后,才会这样崩毁吧。
楚歌却笑着摇摇头,“没事啊,都走过来了。”
还好,她没有改变自己的初心,仍然相信热爱着这个世界,所以离开了陆在清,她终于有了更广阔辽远的天地。
看见楚歌这样,柴业和柴浩才算是松了口气,只是还是不放心,柴业多问了一句,“他没做别的了吧?”
楚歌眨眨眼睛,“我可是学会防身术了呢。”
柴业支起身子来,总算放心,而后牵着楚星河往里走,“那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等等。”楚歌拦住了要回去的兄弟俩,“不如你俩晚上睡这里吧,明天周末,我想带着楚星河出去玩。”
“啊,这意思是我可以不用上补习班了?”
楚星河一听,登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哇,楚歌你这是给我放假了吗!”
“因为明天,你的荣易哥哥要过来。”
楚歌蹲下身子来,扯了扯楚星河的脸,“我喊荣易哥哥教你做功课,你别想逃。”
楚星河一下子蔫吧了,柴浩乐得牵着他的手往里走,“还玩乐高吗?”
“不玩了。”
楚星河说,“我看不见我的未来。”
人小鬼大。
这天晚上楚歌从橱柜里另外抱了两套被子出来,给柴业和柴浩在客厅打了个地铺,楚星河一定要和柴业睡一起,干脆就直接钻进了柴业的被窝里,而后小男孩露出一双眼睛,扎巴扎巴看着楚歌,“我要和柴业叔叔一起睡。”
柴业本人没什么意见,倒是楚歌有点不好意思,“你这样,他睡觉会不舒服的,本来就已经打地铺勉强他们了。”
楚星河委屈巴巴看着柴业,拽着柴业的下摆道,“可是我喜欢柴业叔叔。”
柴业笑了一声,“没事,你让他和我一起睡好了。”
“楚歌!”楚星河立刻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妈咪,“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真是服了你们”楚歌只能无奈的笑着,让自己儿子一咕噜钻到了柴业的被窝里。
“为什么老是喜欢和柴业叔叔黏在一起啊?”
楚歌半弯下腰来看着楚星河。
“因为”
楚星河睁着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认认真真看着楚歌,简直和楚歌以前一模一样。“因为柴业叔叔给我很可靠的感觉就像是爸爸一样。”
这话说的,楚歌忽然间眼圈一红。
小孩子的无心之语,在他说来的时候只是一个顺嘴,但是停在楚歌的耳朵里,就跟有针扎着自己耳膜一样。
隔了许久,女人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伸手摸着楚星河的脸,轻声道,“对不起。”
楚星河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楚歌,“啊,你想多了,你怎么哭了”
柴业和柴浩在一边都愣住了。
“是我没有给你一个美满的童年。”
楚歌喃喃着,“你楚魏小舅舅好歹还有爸妈陪着但是你只有我。”
“我只要楚歌就够了!”
楚星河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妈咪,“你不要想多,真的,我没关系”
楚歌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楚星河为了表现自己大男子的一面,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我可是超人呢!对不对柴业叔叔!”
柴业顺着楚星河的话往下讲,而后楚歌站起来,“那你们睡吧,我写个报告也睡觉了。明天记得要出去玩,晚上好好休息。”
“嗯。”
柴浩和柴业看着楚歌转身,对视了一眼,随后在铺好的地铺上面盘腿坐下,看着在那里发呆的楚星河。
“你刚刚是不是把你妈咪说哭了?”
柴浩问了一句。
楚星河低下小小的脑袋来,“其实我也只是随便一说,我一点都不介意我的爸爸是谁的,但是楚歌很介意。”
他一般都喊楚歌的全名,很少喊妈咪两个字,楚星河小同志曾经说过,楚歌是自己的女人,以后也是要被他一个人保护的,所以称呼楚歌就够了,这才是男人该喊女人的方式。
楚歌也就随着他去了。
“你渴望有个爸爸吗?”柴业看着楚星河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
楚星河猛地扭头看着柴业,“柴业叔叔是喜欢我们家楚歌吗!”
柴业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后来又觉得好笑,一个小孩子能这么直白地问出这种问题,果然是童言无忌,柴业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因为楚歌根本就没有那个想法,他何必说出来去给别人制造压力呢?
过了一会,楚星河再次钻入被窝躺下,看着柴业也过来了,他缩进了柴业的怀里。
对面的柴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数码徕卡,然后对准了他们,“来一张,来一张。”
“哇!这算是床照吗!”
楚星河此话一出,差点让柴业一口口水把自己噎死,对面柴浩拍着床单直笑,“哈哈哈!你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格还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
楚星河觉得好奇,多问了一句,“我爹是谁!”
柴浩这个没脑子的让楚星河一带,两个人都没脑子了,“陆在清啊!”
名字一报出来,柴浩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楚星河缩在柴业的胸口,拖长了音调,“哦——我知道了,原来是姓陆吗?”
柴浩原本是想打圆场的,可是过了一会又觉得何必呢,楚星河迟早得知道,不如就这么坦白吧,“对的,你现在跟着你妈的姓,按照我们国家的传统来说,你原本应该姓陆。”
“陆星河。”楚星河念了念,“不行,还是楚这个姓好听,还是叫楚星河吧,我不要跟我爸爸姓了。”
柴浩一边抓拍一边乐,“这话给陆在清听见,估计能气死。”
“总算还有人能气死他。以前都是别人拿他没办法。”
柴业微笑着看着楚星河,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小人精。”
这个夜晚,楚星河在客厅陪着柴业和柴浩睡觉,楚歌在房间里一个人怔怔看着手机发愣。
她在怀念那些早已没有了任何价值的过去。
原本都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了,可是陆在清一出现,那些过往也紧跟着回到了她的脑海里,每次一闭上眼睛,就开始不自觉的出现回忆倒放,她没有办法控制这样的情绪,到后来干脆也放弃了和回忆的对峙。
她就是没忘记,这不丢人。
哪怕没忘记,她现在也有了面对的勇气。
楚歌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机关掉。去苏黎世之前,她就将陆在清给她买的手机通过柴业转还给了陆在清,现在的手机是自己新买的。
上面的日记,已经统统不见了。
楚歌不知道陆在清会不会偷看自己原来手机上的备忘录,后来想了想,应该不会。
陆在清大抵也是不屑看的,估计收到手机的同时就直接丢掉了,毕竟她碰过的东西,他应该嫌脏才对。
楚歌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以前的事情,后来在一片焦虑的情绪中沉沉睡去,第二天楚星河敲开了她的房门。
“楚歌!”楚星河抓着自己的小书包,“我们准备好了,要去机场接荣易哥哥对不对!”
“对。”
楚歌揉着眼睛爬起来,看见柴业衣冠楚楚站在门口冲她笑,“还没醒?”
“有点”
楚歌嘟囔了一句,“啊好困,好想睡”
“昨天在干嘛?那么晚睡。”
“在想和陆在清以前的事情,烦了我一晚上。”楚歌老实巴交地说道,“怎么样能失忆啊,我出去让车撞一下行不行?”
外面的柴浩乐了,“楚歌,你的思维有的时候真的挺玄幻的。”
半小时后众人还是出发了,柴浩开着六人的商务车出发,楚星河坐在后排系着安全带,回头看了一眼楚歌。
楚歌和柴业正一脸紧张的模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楚星河天真道,“怎么啦?”
“他。”柴业指着自己的远房弟弟,“刚考出国外的驾驶证,我有点担心”
“你是没见过柴浩哥哥开车那个技术,跟碰碰车似的。”楚歌搂紧了自己的小儿子,“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柴浩被他们气笑了,拍了两下喇叭泄愤,“坐好了,他们也快到机场了。”
到了那里,柴浩要去停车,楚歌和柴业便带着楚星河先跳下了车子往接机口走。
他们去机场接荣易和荣泽的时候,正好是陆在清他们提着行李回去的时候。
陆在清一脸阴郁地过安检,扭头就看见楚歌和柴业牵着一个小孩笑眯眯地从玻璃外面走过,他眼睛都直了,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愣了几秒以后他丢下行李,直接撒腿就跑,身后保安都跟了一堆——“先生!您的行李——”
然而陆在清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满脑子里只有刚刚闪过去的那副画面,楚歌和柴业就跟一家三口似的——等等,一家三口,那个小孩从哪儿来的?
陆在清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大脑接二连三地收到了太多超出他意料的事情,以至于他的理智都开始摇摇欲坠。
不不可能的,楚歌不能和别人生孩子楚歌做怎么能,她都把他的孩子打了,难道把柴业的小孩生下来了?
他要失控了,想想楚歌为别人生小孩的样子,就根本无法忍受下去。
可是柴业牵着楚歌走得很快,陆在清追不上楚歌的背影,隔着人群大喊了一声,“楚歌!”
那一瞬,心脏读秒,血液逆流,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楚歌一个回眸,惊为天人地烙在了陆在清的瞳孔最深处。
时间如同在那一刻被人按了暂停键,陆在清冲上前,将楚歌一把拽过来,他红着眼睛,被刚才那副三人行的画面刺激地不清,呼一口气都带着疼。
他便喘着气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人啊。”楚歌好笑地看了陆在清一眼,怎么这地方都能遇见他?估计是回国吧,回了也好,以后别再见面了。
只是陆在清强硬抓住了楚歌不让她走,又狠狠看了柴业一眼,“你和他生小孩了?”
楚歌和柴业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异口同声反问了一句,“啊?”
陆在清轰的一下炸开了!
这样的反应对于陆在清来说就像是他们承认了一样,男人干脆连登机都不要登了,他放手松开了楚歌,当场上去揪住了柴业的领子。
柴业没反应过来,被陆在清往后一推顶在墙上,“你疯了——”
陆在清抓着柴业领子的手都在发抖,“你”
楚歌站在一边,一开始被这个场面吓到了,以为陆在清要打架,后来才发现不是,可是当她上去的时候,愣住了。
她看见陆在清红着眼睛,歇斯底里抓着柴业的衣服,发出崩溃的低吼——“你敢碰她,你明明知道我找了她多久,你什么都瞒着我!柴业——!!!”
最后喊出柴业名字的时候,一字一句用尽力气。
楚歌晃了晃,被陆在清的声音给怔住了,隔了好久她才上前去抓陆在清的手,“你松开,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
陆在清一把将楚歌的手打开,楚星河一看这还了得?小男孩直接冲上去,“你不许打楚歌!”
陆在清听到这道稚嫩的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了僵。
而后男人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着楚星河。他甩开了柴业,柴业皱着眉站在那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刚想说话,陆在清却开口了,“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关你屁——事!”
楚星河吐了个舌头,将楚歌拽到了自己身后,小小的身体却挡在了楚歌的面前,就如同一个无知无畏的勇士。
陆在清被楚星河这种挑衅的行为气得不轻,楚星河死死攥着自己妈咪的手,抬头对着陆在清这样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居然没有一丝软弱,“你不许这样对待楚歌,我们不认识你,你是坏人,走开!”
陆在清发誓,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熊孩子,尤其是这种!
“陆在清!”柴业眼看着陆在清动手要去拎楚星河的脖子,在后面怒喊了一声,“连小孩子都要打吗!你要不要点脸!”
陆在清被激怒了,像是一头野兽,弓着背,如同拉满到了极点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会划破空气箭矢出窍。
“他是你爸爸吗?”
陆在清出手将小孩子的肩膀抓过来,楚星河吓了一跳,可是扭头看见自己妈咪一脸害怕,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和陆在清对峙,一个小屁孩,愣是把陆在清推开了,又是一句——“关你屁事!”
嚯!这他妈不是他的口头禅吗!
陆在清和楚星河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许久陆在清咬牙切齿,“你跟谁学的?家教一看就不好。”
楚星河又是一派关你屁事的表情,“我天生的!我遗传我爹!”
陆在清冷笑得极狠,“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柴业和楚歌一脸无语站在那里。
陆在清看见楚星河不服输的样子,不知道哪来的怒火,就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小孩,柴业阻止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被人围观吗!”
陆在清倒抽一口冷气,“你儿子?你这么在乎?还是说替楚歌养了别的男人的小孩啊——”
柴业忍不住了,怒吼了一声,“你他妈是不是傻啊!”
柴业平时文质彬彬,清冷又优雅,很少能够露出这样直接爆粗口毫无素质的样子,这也说明了他实在是被陆在清逼狠了,忍不住终于不管自己的形象了。
陆在清被柴业这通怒吼吼得差点没回过神来,隔了好久,他这才意识到,柴业跟他翻脸了。
好啊,亏你装了几年正人君子,原来区区一个楚歌就能和他翻脸!
陆在清想说话,骂人的脏话都酝酿了一肚子了,结果还没说出来,对面楚歌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懵了陆在清,男人的脸偏向一边,碎发还凌乱地散着,白皙的脸上逐渐浮起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他站在那里,瞳仁剧烈紧缩,那一刻血液都在叫嚣沸腾,他不可置信地将头抬起来看了眼前的楚歌一眼,看见她眼里那种痛恨的神色的时候,浑身滚烫的血液在下一秒悉数凝结。
冷得彻底。
陆在清手脚都开始发凉了,他哆嗦着问了一句,“你打我?”
从来都是他对她张牙舞爪随意使唤,但是现在,是楚歌打他,劈头盖脸一个巴掌,什么面子都没有留。
陆在清感觉自己心里像是有什么坚持在这个瞬间猛地碎掉了,拼都拼不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柴业打他?!
陆在清眼眶都红了,“楚歌,你打我?”
楚歌同样双眸猩红,她咬着下嘴唇,举起来的手刚刚收回去,随后一字一句,用尽力气,“这一巴掌只是我还给你罢了。”
五年前,你不由分说送给我的一耳光,五年后,我同样还给你。
那一刻,陆在清整个人晃了晃。
他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不管他多努力想要靠近现在的楚歌一丁点,都没有办法再接近她的身边,他所有的隐忍和煎熬,楚歌轻飘飘一句话,就化为了碎片。
甚至一个字都不用说,他便溃不成军。像是一触碰就灰飞烟灭一样,就疯了,就垮了,就彻底心死了。
来来往往的路人在看见他们之间的纷争的时候,因为看见有人动手了,都一下子加快了脚步,当做没看见一样路过他们,还做出一副生怕被波及的样子。
唯有陆在清站在那里,意识和理智在那一刻摇摇欲坠。
“陆在清。”楚歌深呼吸一口气,用一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陆在清,“你这样到底有意思吗?侮辱了我,还要侮辱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谁知道你是跟谁生的野种。”陆在清简直气得要爆炸了,刚想说话,楚歌又是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比第一个力气倒是小了。
但是这已经足够让陆在清觉得震惊,楚歌接二连三打了他两个耳光!
楚歌喘着气,不停地抖,“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他是野种试试?!”
他凭什么这样自私自利地认定一切!
陆在清气得说不出别的话来,理智崩溃的时候,他脑子里只剩下动手打人这四个字,如同倒退到了最原始人的状态,刚举起手反击,柴业喊了一声——“动手!你是不是傻,那是你儿子啊!”
陆在清脑子一下子死机了。
“你说什么?”陆在清扭头就去看楚星河。
那么小一个小屁孩,谁看得出来像谁了啊!
陆在清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跟着加速了,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楚歌,就见到楚歌红着眼睛咬着嘴唇,像是忍着天大的委屈一样,而后她抬手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将楚星河从他手里牵出来,“走,不要理他。”
“等等——”
陆在清还没消化完这些事情,楚歌和柴业又是一家三口似的要走了,他抓住最后走的柴业,“你把事情说清楚再走!”
“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柴业冷笑了一声,甩开陆在清的手,“第一次见识到骂自己儿子是野种的人啊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陆在清倒抽一口凉气,又去挽留楚歌,“等一下楚歌,我刚刚不知道”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楚歌转过头来,“你哪怕认了这是你的儿子,又想做什么呢?”
想把儿子抢走吗?
陆在清盯着楚歌的脸,“我之前没有想到因为,荣泽告诉我,告诉我你把孩子打了”
“是我拜托荣泽这么做的。”楚歌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直视陆在清的脸,“我想让他帮忙断了你的念头。”
难怪当初荣泽会那么主动说起楚歌的事情!
陆在清感觉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一样,隔了好久他倒退两步,站在那里,像是一头打了败仗的野兽,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
楚歌转过身去,没再去看陆在清一眼,“其实坦白承认也不难,这是你的儿子,但是我当初怀孕的时候,不舍得打,就生下来了。不过好在没让他吃苦头,我得谢谢林舒那笔让我滚蛋的五百万。”
这话就跟利刃刺进陆在清的胸腔,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发出来的声音已经是有些颤抖,“我我对此一无所知。”
“你从来都对我一无所知。”
楚歌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也接受了这种现实。所以没什么的,你如果想保险一点,带着楚星河去做个dna鉴定也是可以的。”
陆在清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行。”楚歌低头笑着,“我也老早做好了你要认出楚星河的打算,现在只是小孩子,看不出什么样子,长大了会越来越明显,我也藏不住什么。”
陆在清眼里一片绝望,“为什么会这样”
楚歌站在那里,和柴业并肩,楚星河被她死死握在手里,如同握着的是自己的命,他们三个人一起回头看陆在清,如同看着一个家庭外面的陌生人,这幅场景太过刺眼了。
“如果你想把楚星河接回去,下次跟我说一声,然后星河同意的话,你就可以带他回去。”
楚歌说得尤为轻松,她拼命留下来的楚星河,现在可以这样让出去,“毕竟是你儿子,我也挡不住什么。”
她怎么可以这样不在乎?
陆在清脸上表情如同天塌。
不,她不在乎的,是他。
楚歌察觉到了陆在清苍白的脸色,可是她现在别的话说不出来了,面对这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楚歌只剩下了这些无所谓的字句。
或许她的无所谓,就是报复陆在清的利器。
楚歌站在原地一会,还是选择了走,她牵着楚星河的手离开陆在清视野的时候,男人怔怔盯着她远去,背影那么瘦,却那么决绝。
她去哪?去干什么?来接机,又是接谁?
为什么要跟着柴业走,为什么要说楚星河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要这样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楚歌的心里到底还有他吗?
陆在清不敢给自己答案了。
他想起了曾经那个一脸无知的少女,什么都不懂,每次面对新鲜事物时那和束手无策却又好气的神色,在如今的楚歌脸上已经彻底找不到了。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歌走,却没有任何挽留的办法。
她还是那个坦诚的楚歌,只是坦诚得太过成熟,和当初的那种天真而不懂世俗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快要握不住她了。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国的,后来重新补了一张机票登机,全程脑子里都是空的,耳边甚至听不清任何人的声音。
回国落地的时候,陆在清一个人两眼无神地走下来,也忘了谁在接机等自己,更忘了自己回国该干嘛。
方城比陆在清早回到国内,一直等在接机场里,看见他的时候,和陆如冰两个人上去,“怎么了?没坐上飞机啊?”
“吓死我了陆总,我以为您丢了呢”
陆在清道,“我怎么可能丢?”
语气不大对。
方城疑惑地看了自己老板一眼,而后又道,“老板,你脸色不大好。”
陆在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而后道,“回去吧。”
“妈给你安排了相亲对象。”
陆如冰帮自己弟弟提了一把行李,“一会回家了,你记得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
陆在清不耐烦地皱着眉毛,“怎么又有相亲对象啊?我是卖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了?”
陆如冰好气又好笑地看了陆在清一眼,“哪有人把自己说成货物的?话说你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啊,喂喂,去了国外一趟——”
陆如冰的声音猛地顿住了。
而后她又重复看了遍陆在清的表情,确认了陆在清现在情绪不对接以后,当姐姐的忽然间喃喃着,“你不会在苏黎世遇见楚歌了吧?”
这一句话,陆在清原来一脸死灰的表情猛地变掉了,随后抬头看陆如冰的时候,就正好被亲姐姐猜中了心思。
陆如冰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天啊苏黎世那么大,你们居然也能碰到面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在清一下子来了火气,“你知道楚歌在苏黎世?”
“我知道她在dk公司。”
陆如冰没有否认,“上回,克里斯过去谈生意的时候,和楚歌正面碰上了,然后就发现楚歌原来在dk上班啊,真是不可思议。”
陆在清不停地喘着气,“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的好朋友统统都和楚歌保持着联系,唯独只有他被隔绝在了外面!
多么令人发笑。
他偏偏还是寻楚歌寻得最狠的那个,却也是被所有人瞒得最深的那个。
“因为”陆如冰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我怕你去打扰楚歌的生活啊,而且克里斯也说了,你们的感情我不好瞎掺和,事实上,我得知楚歌所在的公司就是你要合作的dk的时候,还想过提醒楚歌一声,让她先藏起来。”
陆在清被方城硬是按进了商务车里,他刚刚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现在又被打击地耳边嗡嗡作响,隔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你帮着她瞒我?”
“谁帮了啊。”陆如冰手一摊,随后推了前面的方城一把,“快开车!”
“哦好。”方城一脚踩下油门开始发动车子,而后陆如冰才转脸去看自己的弟弟,“我没有插手啊,你看最终我还是谁都没通知,只是默默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于楚歌的消息憋在心里没说出来而已。”
“那就是瞒着我——”陆在清还想说什么,被自己姐姐打断了。
陆如冰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直视着陆在清的脸,那眼神甚至可以穿透陆在清整副躯壳,她压低了声音,“陆在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在清呼吸一滞。
“我求求你看清楚一个现实,不是每个人接收到任何楚歌的消息,就必须得转告给你,请不要你自我为中心,世界真的不是围着你旋转的,我哪怕知道楚歌在哪,过得怎么样,我就是不说,你能耐我何?这是我自己的主观意识,和瞒不瞒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被瞒住了?我难道是你的情报员吗?还是说我生来就是为了你打听楚歌消息而活着的?”
陆在清被陆如冰这番话教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你有想过大家为什么不和你说吗?”
陆在清有点不敢听下去了。
“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你陆在清是个什么东西!平时你对楚歌什么态度大家也都看得一清二楚!你既然自己口口声声说着不需要楚歌,不想再去找楚歌,我们何必在大费周章来告诉你?陆在清,你多大人了,还没有一点自我认知吗?为什么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你伤害楚歌,大家不乐意让你们在一块了!”
大家不乐意让你们在一块了!
因为是朋友,所以他们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干脆也就不说,所有的事情都当做不知道,陆在清也以为他们真的不知道,就这样无知地过了五年。
整整五年。
他甚至没有在楚歌生小孩的时候到场,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又是谁呢?想到这个陆在清就觉得自己呼吸都跟着在痛,怎么会这样。
“明白了吗?”陆如冰又重复问了一遍陆在清,“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只有你不知道楚歌的消息了吗?我跟你说,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你活该!对,其实我们老早就知道楚歌了,荣泽连楚歌小孩儿叫什么名儿都知道!楚歌生小孩,他们几个还飞去国外看了呢,就是不告诉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很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楚歌是你的谁啊?——
你现在有本事在这里撂句话下来,你说‘我陆在清这辈子就是喜欢楚歌,我没了她不行,我想她想得每天每夜睡不着觉,你们要是有楚歌的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想好好对待她。’你他妈有本事现在这句话给我说出来,我们几个作为你亲朋好友的,倒是帮你一把都名正言顺的,你敢说吗?你敢承认,我还敬你是条敢作敢当的汉子!”
陆在清浑身过血一般的麻,心脏剧烈跳动着,牵扯出异样的痛感,让他一时之间感觉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
陆如冰的话就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割开他的胸腔,几乎要将他整颗心都挖出来。
方城在前面开车,被后面的气氛吓到,整个人不敢说一句话来打断他们之间的交谈,可是这场交谈,几乎是陆如冰单方面的在教训陆在清,陆在清全过程气都没说一个字来反驳她。
换做平时,陆在清这种混世大魔王的个性,早就跟自己姐姐吵得把汽车盖都掀翻了,现在居然这么安静。
方城透过后视镜去看陆在清,然后就看见了陆在清一脸破败的脸色,睁着一双眼睛,瞳孔那么黑,又那么空。
“好了。”陆如冰拍拍身上的灰尘,像是打了个胜仗似的,“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自己想的东西我当然管不着,我也懒得去揣测你在想什么,只不过我就说一点陆在清——嘴硬是最没有用的事情,因为嘴硬的人,最他妈容易后悔。”
陆在清猛地攥紧了手指。
他感觉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想张嘴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
他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来面对这样一个咄咄逼人的姐姐?
其实陆如冰说的没错,他身边那群亲朋好友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干嘛特意来告诉他呢?当初口口声声说着不要楚歌的也是他自己,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来通知呢?
陆在清如同精神出窍了,身体和意识在慢慢脱节。
他身体很累,经历了好久的飞机时程,累是自然的;可是他的意识又那么清醒,清醒到甚至令他觉得疼痛。
个了许久,陆在清才沙哑地说了一句,“所以你是在跟我说这一切,都是我活该吗?”
“对的。”
陆如冰冷笑了一声,“都是你活该,我看你还是赶紧结婚算了,也别糟蹋楚歌了。”
陆在清红着眼睛,“不。”
陆如冰一顿。
“我不允许。”陆在清盯着自己的姐姐,眼里逐渐溢出崩溃的思绪,“我我要把楚歌带回来。唯有这个,我绝对不能同意”
“你为什么这样不允许?你喜欢她吗?”
陆如冰犀利地问了一句,一瞬间就击穿了陆在清的灵魂。
喜欢她吗?
男人瞳孔在慢慢紧缩着,紧缩着,连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所有画面一起,最后缓慢凝聚定格,定格在了脑海中楚歌那么瘦小的一个背影上面。
喉结上下动了动,陆在清说出来的声音都在颤抖了,“我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到,她要走,我就,难受得要死了这或许大概是”
喜欢她吧。
陆如冰就这么看着陆在清,直到陆在清的声音就这么一点一点平息下去。他平时像个混世魔王,到处搞事情,现在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不吭声了。
方城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又赶紧把眼神挪了回来。
好可怕啊好可怕啊陆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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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在清到家以后,当妈的姚波还是早早地等在门口,见着自己一双儿女一起回来,高兴地眼里全是笑意。
她又感觉自己是人生赢家的,大女儿这么漂亮,小儿子又这么帅气,下半辈子就剩下享福了。
陆在清走近了,脸上一阵乌云,“妈。”
姚波愣了愣,“怎么回事啊清清,脸色不好,去苏黎世一趟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吗?”
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别喊我清清,跟个姑娘似的”
姚波伸手拍了拍大儿子的脸,“妈妈问你话呢,怎么回事,不开心吗?”
察觉到自己妈妈真的在担心,陆在清变了变表情,压低声音道,“没,就是飞机坐久了,有点头晕。”
“诶。”姚波一边拉着陆在清进去,一边喊道,“王妈,先把羹端出来热一热。”
而后又扭头对陆在清道,“喝点羹吧啊?缓一缓,慢点我们再吃饭。”
为了防止自己妈妈再担心,陆在清就随便应了一声。
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姚波果然又喊来了一位千金小姐,婀娜多姿地在陆在清身边坐下,然而陆在清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任凭那个姑娘对着自己笑了好多次,他都没多看一眼回去。
他在想楚歌。
姚波发现了自己儿子心不在焉,以为是陆在清还在头疼,后来吃好饭结束的时候,只能怀抱歉意把千金送走,回头又追问自己的儿子,“你没事吧?”
陆在清垂头丧气的。
姚波拉了陆庭风过来一起看,当爹的一看自己儿子这个表情,就眉毛一挑,“怎么了?”
陆在清从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还是一五一十道,“我在苏黎世见着楚歌了。”
姚波抽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陆庭风也有些意外,“这怎么回事啊?”
“她在dk公司上班呢,爸,您应该有印象。”陆在清抬头,“就我前阵子想要合作的那个公司,我正好过去看了,然后公司里倒是没见着,下班后去附近运动餐厅玩,和楚歌撞上了。”
陆庭风皱着眉,在儿子身边坐下,“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陆在清摇摇头,“她见我第一眼,就不想跟我相认。”
陆庭风摸着下巴,“哦正常嘛。”
陆在清感觉自己的胸口中了一剑。过了一会他喘了口气,“为什么这么说?”
“柴业跟我说了啊,五年前发生了啥事儿。”
陆庭风看着陆在清,“然后呢,你现在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这个姑娘念念不忘?她见了你不肯认你,你才这么难受的吗?”
不
陆在清知道自己不是因为这个。
他低着头,隔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是我发现,楚歌变了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她已经成为了很优秀的人,甚至还和别人谈过朋友,只是后来分了。我今天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男的在找她复合,我就觉得自己无法忍受。”
陆庭风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又给陆在清也倒了一杯,随后他道,“那你想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吗?”
陆在清无声沉默,隔了好久,他才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回国一路上我都在想,楚歌为什么会这样,或者说,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
陆庭风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很久,然后给姚波使了使眼色。
姚波在陆在清另外一边做下来,耐心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对楚歌有想法?”
换做平时,陆在清肯定是矢口否认,甚至都不用考虑。
但是现在。
陆在清睁了睁眼睛,没说出话来。
大概是陆如冰在车上对他说的一番话起了作用。
姚波心里一紧,看着陆在清这个严肃的表情,她大致能猜到一点,只觉得浑身上下气都不顺了,“你你要是对那姑娘有想法,那,那咱家可怎么办啊?”
姚波自然指的是陆在清以后的婚事。
陆家总总不可能真的娶一个没什么门路的女人吧。
陆在清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不管姚波在一边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吱声,就这么闭着嘴巴,死死抿在一起。
再后来姚波没招了,干脆直接站起来走人,陆在清看着自己老妈发火,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安慰,姚波气得走上楼梯,就剩下陆庭风坐在那里看着他。
“你想清楚了啊?”
陆庭风幽幽地问了一句。
陆在清道,“想清楚什么?”
“就是要那姑娘呗。”
陆庭风已有所知,“是打算,就要楚歌了是不是?”
陆在清抬头看着他家里头顶的吊灯,“什么要不要啊,轮不到我说要不要楚歌都巴不得离我远远的呢。”
“哦。”
陆庭风明白了,“现在就是,那姑娘不喜欢你了,结果你又舍不得了,是不是?”
陆在清没承认。
也没否认。
陆如冰过去安慰自己老妈了,父子俩坐在沙发上聊天,陆庭风一边喝茶一边道,“其实,你要是早点对人家好,人家也不至于跑了呀?之前不是还帮她出气来着吗,我觉得姑娘应该也记在心里,怎么这么狠情?”
陆在清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敢把话统统说出来,“她当初去国外的时候怀了我的孩子。”
陆庭风一震,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
“孩子生下来了。”陆在清痛苦地将脸埋进手里,“可是我全然不知道,真的只是现在才知道。我身边的朋友好像都知道,只有我被隔绝了所有的有关于楚歌的消息我去国外看见了她前男友,也看见了柴业,还见到了那个孩子”
陆庭风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们陆家的孩子啊?!啊?你这可不能开玩笑——”
陆在清摇摇头,“爸,我没有骗您,我当面还问了楚歌,楚歌也承认了只是她的态度,让我觉得很不安。”
陆庭风刚想说什么,却被陆在清这副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只能用力对着陆在清一字一句——“我他妈当初怎么说的!我说要是闹出人命来,你就把姑娘给我娶回家!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陆在清被自己老爹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咬着牙受了,也没有给自己辩解。
“孩子呢!孩子呢!”
陆庭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猪脑子吗你!人家生小孩儿的时候多不容易,你让她一个人在国外生!”
说到后来当爹的两眼一闭,狠狠喘了口气才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现在都要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气到吐血了,“你说说人家为什么不乐意搭理你!这是这是记恨上你了啊!”
陆在清神色痛苦,“爸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没想到,你一个成年人,连对自己负责任都做不到吗?”
陆庭风怒吼一声,“歇着干什么!收拾行李去!明天再给我飞一趟苏黎世,把楚歌连着小孩儿带回来!”
陆在清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听到要再去面对楚歌,陆在清心脏就剧烈抽搐了一下,本能道,“爸,别这样——我们给楚歌打钱行不行——”
陆庭风一个耳光打在陆在清脸上。
这一耳光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几个保姆都愣了,楼上听见动静的姚波直接冲下来尖叫一声,“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能打清清!亲儿子都下得去手啊!”
“我今天打得就是他这个孬种!”
陆庭风胸口气血上涌,“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蛋话!人家给你生了小孩,你就一句给钱打发了?我是怎么教出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的?”
“怎么能这样骂他!”姚波红着眼睛上来拦自己的老公,被陆庭风一把抓住了手,“你别过来瞎掺和,今天这事儿,陆在清你给我明明白白交代清楚!”
“我不敢去。”
陆在清脸上红肿,鼻血一滴一滴落下来,可是他没有动手擦。
不敢去。
一句不敢去,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敢说出口的?
陆庭风没想到儿子这层心情,一时之间有点发愣。
“怎么了呀,这是怎么了呀。”姚波想要再上前劝阻,被陆如冰制止了,“妈,您别”
陆在清站在那里,盯着大理石地板上细碎的一滴一滴鼻血,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紧跟着紧跟着他的视野模糊了。
不不行,他向来嘴硬要强。
可是
那一刻,全家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向来行事作风无法无天的陆家少爷陆在清抬起头来,脸上湿漉漉的挂满了眼泪,滑到下巴那里跟着鼻血一起往下滴。
他们眼睁睁看着,看着陆在清哭得像个孩童。
“我怎么敢我都不敢再面对楚歌了”陆在清无声落泪,睁着一双很空很空的眼睛,如同世界在他眼里慢慢崩塌摧毁。
喑哑哭腔,心脏读秒。
“爸,我好喜欢楚歌啊可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敢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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