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巷子的那些铺子的门倒是开着的。
但街巷上同样也少有行人,显得很是冷清。
李辰安这时才一声叹息,说道:“老哥,我确实有想为宁国、为宁国的百姓们做点什么,倒不是怜悯,而是这该死的良心!”“我说的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的累!”“朝中一大批的官员被砍了脑袋,被抄了家。
剩下小半数的官员,这些人都是能臣,但这些人在我来,他们中的许多,听命行事可以,但主观能动性太差!”似乎是担心花满庭无法理解主观能动性这个词,李辰安又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包括六部尚书在内,他们已习惯了按部就班,缺少了工作的主动性、计划性和前瞻性等等.”
“当然,造成他们打一棍子跳一步的缘由,这可能是近二十年来姬泰掌权造成的结果。
担心出错,担心担责,担心得罪人,也担心丢了乌纱帽.”
“这种官员,守成可以,开拓进取却少了几分锐意.”
“另外就是各地的官员,皇城司是掌握了他们的详情的,可我手里无人可用,也暂不能拿他们怎样.”
“所以我打算明年加开一场秋闱选拔一批年轻的官员,只是秋闱的时候我极大可能已没在京都,这事谁去主持”“一个不好,杀了一批贪官,换上去的又是一批贪官!”“这对于百姓而言,走了个扒皮的,来了个熬油的,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天下何以太平”“其实所谓天下,对于君王而言所重的才是这天下。
对于百姓而言……他们只不过仅仅希望有一个遮风挡雨的能够安居乐业的家园.”
“他们就这点理想,却偏偏难以实现.”
“在历朝历代的诸多统治者的眼里,他们就是无限供应羊毛的羊!”“薅薅羊毛也就算了,可到了皇朝的末期,统治者嫌弃羊毛长不赢,干脆举刀而宰羊!”“他们眼里有百姓么”“没有.”
“他们眼里有的,唯有那难以舍弃的权柄!”“他们一边吸着百姓的血,一边告诉百姓,这是你的荣幸!”花满庭惊诧转头,向了李辰安,便见李辰安自嘲一笑,“他们为什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因为百姓好欺负!”“百姓处于社会结构的最底层,他们本是一个国家之基石,但基石这个东西却偏偏承受着建筑在上面的大厦之重!”“站在大厦顶端的人,是难以见基石之苦的.”
“在这大厦里面的所有人,也体会不到基石之艰辛,皆以为这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于是,在社会财富分配的时候,从上至下,好处轮不到基石.”
“他们永远被踩在统治者的脚下!”“就以现在国家的科考体系而言,读书是个奢侈的事,基石们想要靠科举向上爬,这几乎不可能.”
“他们连一日三餐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供他们的孩子们通过读书科考而入仕”“这扇门,对他们是关着的,并难以推开.”
“可当国家面临危亡之际的时候,坐在这大厦里的人会想起下面的基石,于是,告诉他们,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一道政令,从百姓中抽丁,送他们去前线,死的依旧是最底层百姓,享受胜利果实的,依旧是大厦里的那些老爷们!”“朝中的那些官员们,有几个有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崇高思想”“又有几人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伟大抱负”说到这里,李辰安摇头嘴角一翘,了花满庭震惊的表情:“扯远了,”他忽的停下了脚步,伸手向右一指:“你那边.”
花满庭转头去,就在这条街巷边,就在这漫天的风雪中,站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卖炭翁!那是一个戴着一顶斗笠的佝偻着身子的小老头儿。
他双手抄在袖子中,紧紧的抱在胸前,双脚不停地在地上踱着,冷的缩成了一团。
他的面前是一架牛车,车上堆满了木炭。
木炭上面已被大雪覆盖,这说明他在这里站了很久,也很久没有卖掉丁点木炭了。
可他就算冷成这样,也没有生一堆炭火来取暖。
这眼见着天色将晚,他似乎也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李辰安深吸了一口气,低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哀:“这就是为了生活!”“生,而艰难的活着!”“明明今年的物价上涨了不少,明明今年的冬比以往更冷一些,可偏偏他的木炭却卖不出去……因为百姓的兜里,也没啥余钱了!”“只要冷不死人,大家都会紧紧衣裳,将就着熬过去.”
“于是,他的炭更难卖出.”
“但他依旧在卖,哪怕天将晚.”
“或许他需要卖完这车炭的银钱给家里买点杂粮,也或许为了熬过这寒冬给家人添置一件棉袄.”
“放眼宁国,如他这般的百姓又有多少”当三人走到那卖炭翁面前时候,那小老头儿早已抬起了头。
他的那张漆黑的脸上的那双老眼里早已冒出了一抹希望之光。
“老爷、少爷,要不要买点炭”“小人这炭烧制极好,便宜一些卖给你们,如何”李辰安点了点头,转头对阿木吩咐了一句:“带他去梅园.”
“你怎么办”“我无妨.”
..“……好!”李辰安向了那卖炭翁,笑道:“老人家,你随他去,你的木炭我全要了,去我府上结账.”
这小老头儿显然没有料到会遇见一个这么大的买主,他很是激动,身子都在颤抖,说话也变得结巴:“多、多谢公子!”他跪在了地上!他向李辰安磕了三个头!“公子好人,小老儿、小老儿祝公子长命百岁!”他贫瘠的语言无法表达他此刻内心激动之情,但他所做,却已令李辰安内心无比酸楚。
着风雪中随着阿木而去的驾着牛车的老人,李辰安了许久。
忽的脱口而出:“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他迈步向前而行。
花满庭着他的背影紧随其后,便听他又诵读道:“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老哥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特么的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就该苦!”“这操、蛋的旧社会!”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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