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戚政隆是怎么认出苏慈意的,其实戚政隆一开始也只是凭着直觉。
他盯着面前这个打扮得平常又朴素的苏慈意,就连穿着打扮都刻意往土的方向去。
再戴上假发,帽子,厚眼镜。
乍一看确实认不出来。
但戚政隆不一样。
他是从尸山火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直觉敏锐至极。
这么多年了,他只在苏慈意的身上感受到过那股莫名的亲切。
而现在,他又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同样的气息。
毫不夸张地说,戚政隆第一眼看见面前的这个人时,就已经可以肯定她是苏慈意。
“直觉。”他吐出二字来,同时也收起了眸中的厉色,不再那么锋芒毕露。
“”苏慈意有一瞬间的浑身发凉。
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很明显,面前的这个戚家男人看上去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善茬。
“既然戚总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那么就拜托戚总帮我保密了。”苏慈意拿捏着距离,不远不疏地道。
戚政隆神色平静,不苟言笑,让人丝毫看不出一丝波澜,好似无喜无悲,除了冷酷就只有无情。
出乎苏慈意意料的是,他答应得很是爽快:“好。”
简短的一个字,让苏慈意顿时松了口气。
她不想跟面前这个看上去神秘而且深不可测的戚家人继续周旋,对着他点了个头以后,转身就走。
这一次的戚政隆没有再拦她,而是看着她走掉。
他自己则停留在原地,又抽起了烟。
那紧锁的眉宇中渐渐浮现深沉与焦灼,浓烈的烟味呛入肺腑,却一点都抚不平戚政隆内心的情绪翻涌。
苏慈意防备心很重,独自步行了一段路程,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家餐厅,也看不见戚政隆以后,她才停下打车。
回了御景湾别墅后。
苏慈意还是忘不掉方才她走时,总有一种后背被一道如猛兽般的眼神给盯住的感觉。
如芒在背。
苏慈意揉了揉太阳穴,后知后觉地涌上疲惫之感。
和戚政隆那样的人对上,实在太消耗心神。
如果可以的话,她绝对不会想和戚政隆成为敌人。
现如今她施菇的身份已经捂得没那么严实了,实在不行,她也不介意以苏慈意的身份在善仁堂里行事。
能捂多久是多久吧。
正当苏慈意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苏慈意接起电话。
男人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怎么都不联系我?”
一上来就抛出这么一个致命问题。
苏慈意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揉着自己的眉心,“你不是要忙工作吗?好好忙,别耽误了正事。”
她答非所问。
电话那头的江承宴冷哼了一声,“我来出差还是为你来赚钱了,没良心的小东西,若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一通电话也不会给我打了是吧?”
苏慈意沉默了片刻。
怎么听着江承宴这么说,好像她真的有点不知恩图报似的
毕竟z国那个项目她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白分钱就好。
思及此,苏慈意还是睁开了眼睛,声线不经意间缓和了许多,“没有,这两天我也挺忙的。”
江承宴也不再抓着这件事情不放,转而问道:“在做什么?”
“刚回来,有点累,想休息休息。”
“有没有想我?”
苏慈意忍了忍,“你现在收回这个问题,我还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然后继续陪你玩这场游戏。”
什么想不想的?
肉麻死了
苏慈意内心腹诽。
她此刻全然不知,后来她竟也会乖乖地窝在江承宴的怀中,黏着他,一声又一声地说着想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江承宴又骂了她一句没良心。
随后话锋一转,男人的声线又低又沉,染着微微的喑哑,一缕一缕的温柔溢出,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了苏慈意的心头之上。
“我想你了。”
“”
苏慈意大脑似乎有嗡嗡声在叫。
只是隔着手机,她似乎都能看得见远在z国的江承宴此刻定是勾着妖孽又浅薄的笑,正含着眼眸中无限的柔色说出了这句话。
两颊处不由自主地开始热起来,苏慈意捏紧了手机,呼吸都有几分乱,“你打电话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个的?”
江承宴恣意放纵,“不然呢?因为想你了所以给你打电话。”
他大方地剖析自己的思念与爱意。
如此炙热,让人难以招架。
苏慈意有些措手不及,眼睫颤抖着。
她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被拉的更紧了。
随即,她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
苏慈意此刻发现了一件让她觉得脚底发凉的事情。
换做以前,她只会觉得江承宴说这些话显得油腻又令人反感。
可现在
她居然,并不抗拒,并且因此觉得心跳加速。
危险。
太危险了。
苏慈意掩着面,深深呼吸着。
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人们常说坠入爱河,可所谓爱情,对她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且还会拖累于她。
她不需要这种东西。
苏慈意将自己心底所有的悸动全都尽数压下,死死地封锁在了最深的地方,不留一丝余地。
她怕是太闲了才会想这些事情,必须得让自己忙起来。
原本计划中的休息也被打断,苏慈意换了衣服,给自己多加了一件毛呢大衣后便再度匆匆离开御景湾别墅。
帝都的冬天愈发冷了,风吹过来都像是刮骨般的寒刺。
现在已经入冬已久,算算时间,再过一阵子大概就要下起雪来了。
苏慈意这趟去的是江家老宅。
她没有跟江承宴打过招呼,也没有知会老宅里的任何人,就这么孤身一人去了。
目标很明确。
那就是会见江城海。
上次她在江城海的腿上也开了一枪以后,江城海后来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了。
这一枪让他伤得不轻,险些危及到性命,所以苏慈意多留了几天让他休养,免得江城海狗急跳墙认不清形势还要与她纠缠。
现在江家老宅里,除了主宅里还留着江老爷子的人以外,其余全部都换上了江承宴的人。
所以苏慈意一路在江家老宅里畅通无阻。
她是直直朝着江城海所在的侧宅去的。
但还不等她到侧宅,原先掌管江家老宅的那位老管家便拦住了苏慈意的去路。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对苏慈意说道:“少奶奶,我们老爷子想请你过去喝口茶。”
苏慈意拢紧了身上的毛呢大衣,柳眉皱起。
她只思忖了半秒,便道:“带路吧。”
“好,少奶奶请跟我来。”
老管家在前面领着苏慈意往主宅走去。
路上,她精致的眉眼扫过这偌大的江家,内心除了如霜般的寒凉外,再没有其它多余的心思。
纵然这江家老宅再金碧辉煌,于她来说,也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毕竟她仅有几次的来江家老宅,都不是为了什么好事,也都没有发生什么好事。
不一会儿,老管家就带着苏慈意来到了主宅,一直领着她进入了茶厅里。
茶桌上,江老爷子已经坐在那儿了。
他掀了掀眼皮,老管家就半弯着腰推了下去。
茶厅内只剩下了江老爷子和苏慈意二人。
“江老爷子好。”苏慈意率先开口,微微垂了垂首,礼数周全,却不卑不亢。
江老爷子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苏慈意的欣赏之色,“快坐下吧。”
苏慈意入了座。
江老爷子亲自为她斟了一盏茶。
比起上次见面,江老爷子近来似乎苍老得愈发快了,身上那股迟暮之感也越来越浓重。
他放下手中的茶壶,长叹了一口气,“丫头,你一定在想我今日为什么要把你请过来吧?”
苏慈意低敛着眉眼,道:“江老爷子不论做什么都是有您自己的主意的,您想请我来,那我便来,您若真有什么事想和我说,那也无需我开口问,您说对吗?”
“哈哈哈,对,对。”江老爷子爽朗地笑了两声。
不过笑声刚落下去,他就又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末了,还颇为无奈地摇着头道:“瞧我这把老骨头,真是老了。”
苏慈意仍旧低眉不语,看上去也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江老爷子浑浊且沧桑的眸子一直盯着苏慈意,见她这般,眼中的欣赏之色更甚了。
“好了,那老爷子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慈意,一开始是我低估了你以为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苏家弃女,是我老头子看走了眼。”
“承晏能娶到你,得了你这么个助力,我为承晏感到高兴,也为江家感到欣慰,我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愿了,只希望你们能一同把这江家经营好,让江家继续繁盛地绵延下去”
兜兜转转,还是没有说到重点。
苏慈意的神色如初,只是抬起了眼,看向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您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如此开门见山,一句话就控了场。
江老爷子哑了声,复杂地凝望着苏慈意。
苏慈意坦荡与之对视。
片刻后,江老爷子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威严肃穆的江家上一任掌权者。
他只是一个老爷子。
江老爷子那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出现诚恳的神色,对着苏慈意说道:“丫头,我知道你是要去见城海的。”
“城海挨了你那一枪,虽不致命,但也差不多了他这半辈子骄傲都被你这一枪击碎了,他再也不有精气神和承晏相争了。”
“廷皓也因为挨了你一枪,后来在休养期间又在天冷的时候在老爷子我的门前下跪逼我出手,导致现在落下毛病,已经是个半瘸”
江老爷子说到这里,痛心疾首。
“过往恩怨,缠绵不断,始终不休,老爷子我真心祈求你,就放过城海和廷皓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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