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燕当家之后心思明显比以前周全了很多,相较之下,倒像是把拆了杨臻的心思补了她的周全一样。若不是周从燕提了一嘴,杨臻真的记不起来要写那封家书——到最后信也不是杨臻自己动笔写的。她替杨臻寄出信去之后重新归复于忙碌的生活,既要帮林年爱打理药师谷又要忙着处理从神女峰带下来的事务簿子,从前或许还有驰骋庖厨的计划,可如今即便是眼前有林年爱这样好的师傅也分不出精力再去学习了。
苏纬和季菱有心,可以帮着周从燕做事,但到底是杯水车薪。
杨臻仍然没有主动伸手帮周从燕做点什么,从前是因为顾及着大小姐要强的性子,而且他也希望她能成为她自己所期待的样子,如今不伸手却是因为周从燕分给了他一项重要的任务。
此刻杨臻面前摆着的五卷书就是天大的重任。
先前周从燕拿给嵬名岘看的只是其中之一,十卷的《绣经全图》,周从燕捎出来了前六卷,说是六卷,其实一共十三本,第二、四、五卷分上下卷,第三、六卷分上中下卷。至于为何要带出来这么多,周从燕把书给杨臻的时候说她觉得她在外面的这段时间刚好能看完这些。
结果多少天下来她连第一卷都没看完一半。
杨臻是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还有能研读《绣经全图》的时候。
不得不说,这《绣经全图》称得上是奇书,杨臻只看了先头的十页就不禁啧啧称奇。第一卷其实并不是大部头书,也就半寸的厚度,里头内容精简干练,洋洋洒洒地把当时江湖天下各家各派的看家本事总结了一遍,尤其对少林武学推崇有加,正对了那句“天下武功推少林”的话。
而那段气质异同的长论杨臻也读到了,正是此处开始杨臻才觉得《绣经全图》是奇书,那奚山君更是视越古今的奇人。关于气质论的最后,奚山君就提出了“逆元”一说,并且对逆元的生成做出了许多与如今的逆元气无甚出入的假设,若是放在当初奚山君所处的时代简直是高屋建瓴般的经典。这也应了苏策等人所说的“奚山君一生追求二元并行”之话,只可惜事与愿违,奚山君似乎偏偏不是练的了逆元气的人。
书堆几仞寸盈读,遇到投契的好书更让人沉迷。
“写得好啊!”杨臻不禁咋舌。
动静不大,嵬名岘还是被惊醒了。
“你还没睡?”他问。
“奚山君真是个神人呐!”杨臻见他醒了直接朝他感慨。
“看完了?”嵬名岘看着桌上的两摞书问。
杨臻翻页道:“还没,此等好书得细细品读,怎么也得十日八日。”
“接连这大几日不睡觉,你也是神人。”嵬名岘叹气。刚开始的时候杨臻是边读边给他讲解,可他听不大懂,后来索性放弃作陪了。
“奚山君早早地就把逆元气的模样规划好了,可惜没能实现宏愿,也不知道师父创习逆元气之初有没有看过奚山君的书,想来定会有亘古觅知音的感觉。”杨臻说。
嵬名岘强打着精神坐起身来听他说话。
“之前我看过《修经简书》,当时只觉得巧妙,如今看了全文更发现它所说的竟然与冲经元气的心诀有异曲同工之妙,她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房门一推,林年爱披着件棉褂子掩门发凶说:“还不睡觉,老子的蜡烛不要钱买吗?”
“师父,”杨臻拉着他坐下来问,“你见过奚山君吗?”
“没有,你干嘛?”林年爱没好气地说。
“你看啊!”杨臻拿过书堆上倒扣的一本书指着上面的字说,“这里是不是和冲经不谋而合了?”
林年爱耷拉着眼看了看指的那段话。
气海周旋同日月之势,惯东起而西去,逆势则逆元也。然调息调度无向为旨,是以润物为方,又不似江河有径,仿实而论,漩涡之心水平,龙摆尾中风静,浓淡相融,云烟成雨,则调息浑成……
还没看完,林年爱就早秋清明一步有了那种亘古知音的感觉。
冲经心诀里确实有一句相似的话——气矣无形,相有向之海则如切如磋,相切相磋,垂以建瓴,平以润泽。
这倒是真应了奚山君那句“天下武学殊途同归”。
“像又怎么样?聪明的脑袋本来就志同道合,能跟老子想到一块儿说明她聪明!”林年爱说。
“哦……”杨臻笑应。这么说来他和秋清明、奚山君是一样的聪明人。
林年爱拎他起来往床上一推说:“赶紧滚去睡觉!”
杨臻乖乖往嵬名岘让出来的地方一躺,林年爱为防万一,临走前还专门端走了屋里的两盏烛台。
“这下能消停了吧?”嵬名岘问。
“消,反正再有个把时辰就天亮了。”杨臻说。
嵬名岘无语,呼气重新入睡。不过他觉得没睡多久就又醒了,这回是杨臻把他喊醒的,那家伙展着书页几乎是要把纸张贴到了他脸上。
“你什么时候醒的?”嵬名岘搓眼扶额。
“你看这个!”杨臻不搭他的腔,只管说自己的,“这是第五卷,开卷名义,奚山君在研究二元并行!”
嵬名岘有些懵,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么?
“她真的研究出来了!”杨臻说。
嵬名岘瞬间清醒了很多:“真的?”
“她找到了解决方法,不过只是短暂的解决方法。”杨臻说,“我想这就是她后来走火入魔的原因之一。”
嵬名岘接过书卷认真阅读。
“当初闯到江郎山的人或许就是窃了奚山君的艺。”杨臻说。
“移梁合筑?”嵬名岘念着书上的名字。
“对,移他人之梁筑自身之功,算是移花接木之法,只不过外梁不附本基,不可能长久存留。”杨臻说。
“如果这上面的方法真的可行,那个人身上的疑点就说得通了。”嵬名岘说。
“关键在于,什么人能接触到这个层面的绣经图。”杨臻磨牙,“这几日看下来,全图里的武学实在太过丰富,我敢说哪怕是凤中天和李勉都未必看过这些内容,或者,看过却知不可为而不为。而那个家伙,是拾人牙慧还是内贼外泄——有先前夜牙玺的例子在,我觉得后者更可能。”
嵬名岘皱了眉:“会是同一个人吗?”
杨臻心思飞转,夜牙玺被带出来说是为了寻宝,但在丐帮之事以后就再无风声,如今再看也就是有人想利用夜牙玺搅江湖的浑水,而那个要杀宿离的人目前仍未摸清意图如何,若要说他也是为了搅浑水,两件事之间还差点关联,都与梧桐山庄有关还不够,如果把围剿神女峰的事往中间一卡那就有些通顺了。
“有可能。”他说,“或者他们之间多半有关联。”
“你觉得会是谁?”嵬名岘知道他在怀疑神女峰上的人。
杨臻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说:“目前最有可能的人是千树。”
“你最不愿看到的也是他。”嵬名岘说。
杨臻抚着书页沉吟片刻后呼气说:“其实……千树的心思挺深的。”
嵬名岘有些意外,此前他所见的都是杨臻各种抗拒闪避,眼下突然直言如此,这是看开了?
“我一直觉得他和我很像。”杨臻说。
这么一说,嵬名岘就懂了,杨臻平日里洒脱坦荡,甚至还有玩世不恭的邪性,可嵬名岘比谁都清楚他心思有多深。杨臻说花千树和他像,想一想也确实如此,但再仔细一想之后嵬名岘又觉得这两个人区别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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