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昱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猝不及防地抢过话头。他一句接一句,像一梭子子弹般,元昐根本插不上话:
“我们家饭桌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讨论公事的地方了?”
“你若要说也行,别揪着叶昔欺负,冲我来,我一口气给你全部解释一遍。”
“那个姓尹的不是好东西,但我们合作的对象是保育中心,不是那一个人。事情我已经摆平了,现在外面的宣传全是元氏支持环保教育,风头盖过了大姐你公司旗下强制裁员的负面新闻。”
“再说王坤。最初王坤可是大姐你手下的人。他要真这么可恶,在岗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发现?王坤可是直接跟你汇报的,他做的事你难道完全不知情?你没有管理责任?你不是失察?”
“房地产事业部出事以后,大姐成立了专班彻查,可这个专班的成员,却没有一个来自本应该有席位的法律合规,全都是你自己的人。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最后报告出来,自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在元昐酝酿的怒火中,元昱满不在乎地一笑:“整件事情最有意思的是,你自己查了个底朝天,没查出王坤的问题,现在他到我旗下,又有问题了?怎么,难不成你是怕他告诉我,你有问题?”
“你少含血喷人!”元昐再也忍不住,拍桌而起。
蒋韵儿和叶昔吓了一大跳。元昐平日以温和甚至慈祥的形象示人,当面发火
的样子让人惊讶。
就连元承和,也皱起了眉。
倒是元昱粲然一笑:“哟,不装了?其实你就该这个样,至少是真性情。”
元昐气得不轻:“小昱,你...”
“行了!”元承和突然发言,“都闭嘴。外面已经够乱的了,家里还不能清净吗?”
“父亲...”元昐还待争取。
元承和却已经站起身:“小昱说的对,外面的事情,别往饭桌上带。”
“可是...”
“就到这里。韵儿,陪我去看电视。”
一句话截断了元昐的所有准备,她还没来得及将话题铺开,针对元昱的计划就被元承和叫停了。
而且是非常尴尬地停在对她不利的节点。
元昐咬牙切齿地看向元昱,元昱已经将她抛诸脑后,同叶昔低声说话。
蒋韵儿跟着随元承和起身,准备离开。
偌大一个家里,竟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一回事。
明明,她是大姐。
明明,她才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
难道真是母亲陈三妹说的那样,元承和打骨子里看不上女人“抛头露面”地出来做生意吗?
所以,才对两个儿子愈发包容和偏心?
以前只是元昊,现在连对元昱也...
元昐看向元承和,期待的火苗愈发微弱。
“对了,”元承和返回身,在元昐期待的眼神中开口,“今天台风,别回去,住下吧。”
元昐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
/
从一楼饭厅出来,叶昔拉着元昱拐进楼梯间的角落,贴近了他。
元
昱懒懒地由她牵着,一路调笑:“还没到房间呢,这么急?”
叶昔却没有说笑的意思:“阿昱,是你处理了尹老师的事?”
元昱依然笑嘻嘻,甚至有些得意:“是啊。谢谢我吗?”
叶昔一脸严肃:“他那…情况,属实吗?”
“属实。”
“那怎么‘摆平’?”
元昱抬了抬眉毛:“怎么问这个?”
见叶昔满脸严肃,元昱弯下腰企图将她逗笑。两人身后的窗户之外,狂风裹着暴雨肆虐,正将园子里一颗根基不深的大叶树连根拔起。
“好吧好吧,拿你没办法,”元昱逗了一阵无用,直起身子坦白道,“我就是怕你不高兴才没跟你说。我无意帮助恶人,但现在我们跟他的利益绑定,他不能在这个时间点出事,所以我请人做了调解,让姓尹的付了一笔赔偿。”
“封口费?”
元昱解释:“是调解,不能叫封口。”
叶昔不信:“保密协议签了没有?”
“…当然要签。”
“那就是封口费,”叶昔心里的烦躁一浪盖过一浪,“你在美化这个行为。”
“我…”元昱无言以对,他做的事确实不光彩,但做这事的动机却是为了她。
这是叶昔第一次不计投入地做下的项目,甚至动用了叶家别墅,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他看在眼里,怎么能让一颗老鼠屎毁坏一切?
姓尹的要付出的代价是长久的,但项目却得先避过这一阵子。
叶昔这么聪明,怎么忽然不懂?
他觉得憋屈。
“阿昱,”叶昔看上去也极沮丧,“这事儿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不打算让我知道?”
元昱无奈:“没必要让你知道...这么小的事儿。”
叶昔的脸色变了又变,声音也不稳了:“你觉得这是小事儿?”
“难道不是?”元昱觉得她愈发难以理解,“只要事情摆平了就行,姓尹的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这么在乎他干嘛?”
“我不在乎他,我在乎的是...”叶昔一口气憋在胸口,却不能直说,“我在乎的是你包庇了他。”
元昱噎住:“包庇?”
他替她着想,怎么是包庇?
“我知道,”叶昔平静地开口,“你是担心他出事,我做的项目就会出事。”
“对啊...”元昱一喜,他的叶昔还是理解他的,“所以你...”
“所以你就替他遮掩?”
元昱一腔高兴堵在胸口,化为憋屈和疑惑:“对啊,那不然呢?”
叶昔抬起眼,既愤怒,又悲伤:“阿昱,为达到目的,做事情可以不辨是非吗?”
元昱被她问住了。
不是这个样子的。
但她若要坚持以非黑即白的方式看待,那他做的事既然不是对,自然便是错了。
“我没有不辨是非,”元昱的情绪低落下去,“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却还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不接受。”
叶昔猛地吸了一口气。
元昱毫不相让,梗着脖子越想越气:“你...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说完
他丢下叶昔,气冲冲地走了。
叶昔僵在原地,良久才想起要呼吸。她转向窗外,看着那肆虐的暴风雨,忽然哭了。
答案她有了,可此题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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