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平等地撒在每一个人身上。
落地窗前,笔直的身型近乎僵硬,盯着火柴盒一样的小轿车离去。
顾远征又点了一支烟。
香烟让人清醒,薄荷味更佳,可惜盒里只剩下一支。
一支便一支,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还有吗?”
李淑怡推开办公室的门,踏着夜色走上来,问他要一支烟。
她已经将衣服穿整齐,还怕冷地拢上了柔软的披肩,衬得她身上有种让人安定的气质,好像什么都能容下。
可惜他就像那只外型精美的空烟盒,没什么能给她了。
顾远征摇了摇头,语气严肃:“女孩子,别抽。”
李淑怡愣了愣,脸一红,乖巧地应下,好一会儿,才小声补充:“我不会抽烟,只是看您抽,想试试您喜欢的。”
“我不喜欢。”顾远征转了转烟盒儿,“何况,这是要丢的。”
“哦。”她顿了顿,脸上闪过失望,不一会儿伸出了她圆短的小手,“那我帮您丢了吧?”
他看她。
“盒子,”她提醒,“这一层不许抽烟,被人发现了不好。但您放心,我会收拾好的。”
可他这两次来这里,都是抽过烟的。
也都是她收拾。
他忽然觉得烦躁,将空烟盒塞在她手上。
“我明天,要去一趟港城。”李淑怡将烟盒拢在手里,迈上一步与他并排,顾远征这才注意到她还光着脚。
他本不想回答的,但不知怎么地,还是敷衍地应了下。
李淑怡受到鼓励,提气道:“是去约一个港资的大佬,很有实力的,姓李,基金方面的,我以前没接触过,也不知道约不约得上。为了约他,我特意精心准备了许多礼物,下午见面,啊,不是见大佬本人,是见他的秘书...”
她的话说得毫无条理,听起来跟他也毫无关系,他一时不知道她图什么。
不过反正也不想深究。
好在李淑怡不算是废话特别多的类型:“...顾总,明天对我特别重要,您能祝我好运吗?”
原来是要这个。
“祝你好运。”他轻巧地张了张嘴。
李淑怡甜甜地笑了。
/
叶昔约了三点。
港城的下午三点是茶歇,至少李总的男秘书是这么说的。
他说的时候有种港城男人特有的礼貌,温温软软,全面周到,距离人两三米远的那种,话里的余地很大,就算说的与实际情况对不上,两边也都好交代。
这个茶歇,一歇就歇了一个小时。
在时间就是金钱的港城,简直不可想象。
男秘书终于打开门,出来了,先给她鞠了个躬。
“非常抱歉,叶小姐。李总的行程临时有变,今天实在挤不出时间和您会面了。”
他也不含糊,直接同她约下一次:“李总说,下周一定好好请您和昱总吃饭,亲自带礼物道歉。”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叶昔自然笑着说没关系,起身告退。
“怎么回事?”
走廊上,卫师悄无声息地贴上了她,低声询问。
“信息太少,看不出来。”叶昔实事求是地答他。
“白等一小时?”
“白等一小时。”
“加上来回车程,一整个下午。”
“别提醒我,你烦人。”
卫师成功逗得她生气,畅快大笑着,从她的左边荡到右边:“不如晚上在这里吃饭?”
“也行。”好久没吃港城美食了。
“去海滨长廊?”卫师眼珠一转,“听说那里有最高最大的圣诞树,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叶昔垂了眼。时间过得真快,总感觉前两天还是感恩节,这会儿居然就圣诞节了。
港城的圣诞最有氛围,她读书的时候专门和韵儿来看过。那时她们双手合十,在圣诞树下许愿,韵儿闭着眼睛,大喊要嫁个有钱人。
大约是灵的。
那时的她又许了个什么愿望呢?
突然想不起来了。
“好。去看看吧。”也许到了现场,就能想起来。
“好咧!卫师傅这就去开车。”卫师乐颠颠地进了电梯,“哥听说今年的圣诞树是粉红色的,晚上的时候还会人工造雪,可浪漫了呢。”
叶昔斜眼瞥他:“你喜欢粉色?”
“你不喜欢吗?哥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的头花儿就是粉色的。”
“...你肯定记错了。”
“怎么会,哥都戴过。还有啊,有一次你让哥帮你买卫生巾,也说要粉色的。”
叶昔飞快地拧上他的手臂:“那都多久的事儿了?就那一次,仅此一次,你快把它忘了!”
卫师哈哈大笑,按下了电梯关门键。
“请等一等!”
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快速靠近,卫师手快,挡住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
“谢谢!”来人跑得气喘吁吁,圆短的小手也攀住了电梯门,门打开,她自顾自地对卫师笑了下,“差点错过了。没想到能聊这么久,要是赶不上楼下的大巴,我就惨了呢。”
手的主人一抬头,叶昔和她打了个照面。
/
“龙虎榜”的团队长办公室里,顾远征正在工作。
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但打进来的这一通电话他无法不接。
除了那一层关系,李淑怡还是元昐的助理。
未必是她本人要找他。
“顾总。”李淑怡的声音充满着试探。
这种语气,不是公事。顾远征顿时失去了兴趣,沉声道:“在忙。”
“啊,抱歉,”李淑怡受了惊,他眼前顿时浮现出她小心道歉的样子,她似乎一直都很小心腼腆,也不知元昐平时如何欺负她,“顾总,我并不是想打扰您的。”
“嗯。那我挂了。”既然这么软,那就软着吧。
“顾总!”
顾远征皱起眉头,觉得她今天很不识趣。
“顾总,我刚才去见了李总。”
“哪个?”
“昨天,就昨的那个。港城的,基金的。”
他已经忘了,现在李淑怡提起来,才想起昨天自己随口给了一句祝福。
这是来跟他汇报工作了么?
顾远征轻笑。
若她是她,必不会如此不知趣。
是她的话,只会编一个极短的信息,发到他手机上,最后加上,师父,搞定。
要是她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也一定不会把事情讲得如此无趣。
她会说,师父,你请我吃饭吧。他会拒绝,她便会找许多天马行空的理由,撒泼打滚的理由,他轻易能看破的理由。她会想方设法地贴着他,想要的便争取,才是她的风格。
绝不会像这个她,如此唯唯诺诺。
“成功了?那就好。”他直接跳到答案,并不想知道她的过程。
“是...成功了。”李淑怡的声音犹犹豫豫,很不干脆,“但我有一件事,想要问您的意见。”
这是真来跟他汇报工作了。
“我有点忙。”
“我很快!”李淑怡急了,犹豫被迫变成干脆,“我今天遇到叶昔了!”
“...”
“在李总那里遇到的。”
“...”
“她带着一个男人,看上去是昱总给她请的保镖...”
“你想说什么?”顾远征烦躁地将她打断。
那个男人,他昨天也见到了,不但见到,还看到她扑过去。
李淑怡心里一颤,被顾远征的语气吓到。她拽紧了手里那个没舍得丢掉的空烟盒儿:“基金属于金融,本该归昐总分管,叶昔私下里去接触李总,是越界。我...我虽然撞见了,但既然您对她...我是不是该替她瞒下来?”
顾远征愣了愣,缓缓看向桌上那张集体照。
他抽出照片,撕碎丢入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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