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成问:“桃子你原来是空姐,对吗?”
“空姐?哈,空姐!”桃子哼了一声,“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自己原来是空姐。”
紧接着,桃子叹了口气:“原来我是今天武汉,明天昆明,后天可能又在三亚了。现在,我在这房子里,哈哈,豪宅,空中别墅,我感觉却像是在坐牢,哪里也不能去。”
盛春成默不作声,心想,那还不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要继续当空姐,谁能挡你,你要跟着老倪那个大背头,要住空中别墅,才住到了这里,怪得了谁?
盛春成心里有点气,不冷不热地说:“不住豪宅的,更像被关在笼子里,你这里,至少有这么一大片桃花,视野还这么开阔。”
桃子扭过头来问:“你讽刺我?”
盛春成笑笑说:“不敢,我是在说我自己的切身感受,我租在景芳一套小房子里的时候,也感觉自己像被关在笼子里,特别是阳台上还有保笼,从保笼看出去,就更像。”
“讽刺我也没有关系,我都习惯了,我和他出去的时候,看到周围都是讽刺的目光,什么老夫少妻,什么小三,人家看我,比这个还不如,就像是看一个鸡。我和他一起出去吃饭也是这样,他那些朋友,当着我的面,最喜欢说的就是荤段子。
“你说,要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和他在一起,或者说,他带着像我这么大的一个女儿在一起,那些男人,还敢这么放肆吗?说穿了,还不是觉得我不值得尊重,对吧?我和他出去吃过两次饭,打死也不跟他出去了。”
桃子说着又叹口气:“说这有什么用,反正也是我自找的,对吧?”
桃子自艾自怨,让刚刚两个人之间有点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下来,盛春成说:
“你说哪里都不能去,夸张了吧,倪总难道还不允许你出门?”
“他希望我天天出门。”桃子说,“是我自己不知道能去哪里,我是被他带到杭城的,在杭城,我一个亲戚朋友也没有,除了他和他的那几个酒肉朋友,我再认识的,除了楼下的保姆阿姨,就是你了,我出门能去哪里?
“偶尔去逛逛街,到万象城走走,你看我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身后跟着一个保姆,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原来我走进那些专卖店,服务生都是殷勤地过来,现在进去,人家当没看见,我自己都觉得无趣,转一圈就走了,再也懒得进去。”
盛春成笑道:“你这是无病呻吟,我还想天天这样游手好闲,什么事都不做,但不可能。你去问问那些快递小哥,要是给他们休息一天,他们会有多高兴。没想到还有人,天天闲着,还抱怨自己太闲的。”
“我知道,我知道。”桃子也笑了起来,“我不是说过,反正也是我自找的,活该,对吧?”
盛春成赶紧摆手:“我可不敢说。”
桃子看了看他:“我又没说你说了,我自己说自己,可以吧?”
桃子转回头去,她用手搭在自己的眼帘上,眯起眼睛朝远处看。
楼下江边,有人在放风筝,风筝飞得老高,在江上面的空中,像一枚银币,一闪一闪的。
“这个人,已经在这里放了三天风筝。”桃子说着朝江对面奥体中心那里一指,“我有很多时候,真的想像这风筝一样,飞到那里去看看,看看那里是怎么样的,你看,那里多漂亮。”
盛春成说:“博奥隧道已经通了,进口就在富春路上,离你这里……”
“我知道我知道,很近,开车也就十几分钟,就能到那里了,但我不想去。”
很想知道那里是怎么样的,又不想去,这是什么逻辑?盛春成湖涂了,问:“为什么?”
“有些东西,还是远看比较好,不能太近,太近会梦碎。”桃子说,“就像我天天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时候,总是梦想,有一天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要是没有这个梦想,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了,对吧?但真的实现,真的坐在这里,又怎么样?”
盛春成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桃子接着说:“我以前每次飞来杭城的时候,飞机在降落,是看得到钱江新城的这片房子的,看得到东方润园,这里每幢楼的楼顶都是花园,很醒目嘛。那个时候,每次降落的时候,我都会等,会找这片楼顶,就想着,什么样的人,才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心里还很痒痒,想着,要是自己有一天,能住进这样大房子里,那有多好……”
桃子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盛春成说:
“你那个时候,大概心里就在想,要是你住在这里,肯定会把这个楼顶,种满桃花,对吗?”
“呀,你怎么知道?”桃子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盛春成。
盛春成笑笑:“我猜的。”
他心里暗想,这还不明显吗,你住进来才几个月,这个楼顶花园,就完全变了样,你要不是图谋已久,怎么会这么迫不及待?盛春成想到了,保姆之所以对桃子没有好感,说不定她要种桃花的时候,把她菜地里的蔬菜,全部都除去了,连等到它们成熟都不肯。
“还真的是这样。”桃子笑了,“我那个时候,看着这片楼顶,还真的是想过,我要是住到这里,就要种很多很多的桃花,各种颜色的桃花。花开的时候,蝴蝶会来,蜜蜂会来,花落的时候,一阵风,地上就落满了花瓣,‘泥污燕支雪’,你知道这是谁的诗?”
盛春成摇了摇头:“我哪知道这些。”
“苏东坡的,他的寒食帖里写的,本来是写海棠的,‘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
“什么意思?”盛春成问。
“燕支就是胭脂,意思是一场雨后,红色的海棠花,像雪一样落在泥地上。我却觉得,写桃花更形象,海棠又成不了林,就是花落,也不会像雪一样一大片,桃花才会,你说对吧?”
盛春成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连海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就知道,有梦最美,你梦想过这里,然后你就在这里了。”
“梦还会碎呢。”桃子幽怨地叹了一声,“那个时候,他老是缠着我,跟着我的飞机飞,每次飞机降落,他都要约我吃饭,我都不理他。直到那天飞机降落,他走过来,我让他回座位上去,他和我说,飞机要飞过我家屋顶,我要看看我家保姆,有没有把衣服收进去。
“我笑了起来,他指给我看,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就住在这片楼里,还是顶楼,楼顶的有个空中花园,就是他家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突然就对他有了好感,他再邀请我一起吃饭,我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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