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路上骂骂咧咧,看样子也是没有地方发泄。于问好由她,只是安静地听着,不时附和两句,算是安慰她。
到了白马公寓,女人下车,于问好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里有些苦涩。他知道骂了一路的女人,到了客户家里,肯定又是另外一副面目,态度诚恳和蔼,说话细声细气,就像她前面在车上,哀求着客户的样子。
于问好叹了口气,他想这五颜六色,灯光璀璨的城市,在它的繁华后面,掩藏着多少像女人这样踽踽独行的身影,自己不也是这样,老姚不也是?这城市有多少的灯光秀,后面就有多少的晦暗,有多少的意气风发,后面就有多少的落寞孤寂。
这路上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有多少其实都只是在艰难前行。
但愿吧,但愿女人这一趟,能够说服客人不退保,也但愿她去的这家客人,能够解决他们面前的问题。于问好不知道他们面对了什么问题,但想来和老姚大概也差不多,那就是收入锐减,心里慌张。
女人说的没错,他们在退保的时候,同时退掉的,其实是对未来的美好向往,退掉的是对接下来日子的笃定把握。活在当下,不敢抬头去看远方,远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有订单进来,于问好赶紧抢了,抢下来之后再看,不禁大乐。他看到自己刚刚抢到的,居然是一个大单,是明天早上六点,从白马公寓去机场的,一定是这里的哪个住户,明天要赶飞机,开自己的车过去停几天,机场的停车费让人吃不消,这才叫的车。
这运气也太好了!于问好心里在想,又想到刚刚那个女人,觉得自己的幸运,是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这样想着,他就更祈祷那个女人,今晚也一样能成功。
有了明天早上这一個大单打底,于问好心里觉得放松了一些,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他决定找一个可以免费停车的地方,把车停下,把晚饭吃了。
于问好在小区门口调了头,从密渡桥路开到湖墅南路,看到路边有一个咪表的停车位,赶紧把车停了进去,在这里停车,十五分钟之内不收费。吃个晚饭,十五分钟够了。
他下了车,去尾箱拿来从单位食堂带来的饭菜,打开来,饭已经冷的硬梆梆,装菜的那个饭盒,菜上面浮着一层白白的冻油花。于问好不以为意,他已经习惯了。
他接着从副驾座前面的储物柜,拿出孟真送来的卤牛肉,因为车里开着空调,牛肉居然还有点余温,于问好夹了三片放在饭上,把盖子重新盖好。这牛肉太好吃了,也放得住,他要带回去,放在冰箱里,留给曹芳吃。
这满满的一饭盒,够她吃好几天了。
除了休息天,于问好的早中晚餐,都在公司里吃,公司员工食堂的伙食不错,价格还很便宜,加上他们管理人员,每个月还有餐补打到饭卡里,自己基本不要花什么钱。
白血病是血细胞发生了病理改变所致,病人体内蛋白质的消耗量远远大于正常人,日常需要补充量多质优的蛋白质。为了保证浅浅有足够的营养,曹芳每天都会让浅浅吃鸡蛋和牛奶,餐餐都有鱼虾、猪肝或者排骨汤。
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和卫生,曹芳不仅不会让浅浅吃隔夜的饭菜,连隔顿的都不会吃,餐餐都吃新鲜的。买两条鲫鱼,她会中午清蒸,晚上红烧。买一斤虾,她会中午白灼半斤,还有半斤,晚上做油爆虾或者椒盐虾。
浅浅每天都在吃靶向药,靶向药说穿了也是化疗,只是相比普通的化疗,没有那么大的痛楚,对病人正常健康细胞的摧残,没有那么大,但也还是会造成电解质紊乱,浅浅除了每天服用维c片和新鲜蔬菜,还要吃水果。
于问好知道,他们家的生活费,基本都花在了浅浅身上,有什么好吃的,曹芳自己也舍不得吃,尽量让浅浅多吃,浅浅胃口不好,她还必须不断地变着花样,还要和浅浅说,自己鱼也不喜欢吃,肉也不喜欢吃,虾也不喜欢吃,牛奶也不喜欢喝。
其实不是不喜欢,是吃不起,或者说是舍不得吃,曹芳要从自己嘴里省下来,让浅浅多吃,或者给浅浅多存钱。有了生二胎的打算之后,曹芳就觉得更需要多存钱,她要给浅浅治病之外,还不能让浅浅的弟弟或妹妹,以后受委屈了,现在养一个小孩的费用,真是不低。
曹芳自己吃过苦,她不想自己的小孩,和自己一样再吃苦。
曹芳对浅浅的细心照料,也是不得不如此,感冒腹泻之类,对其他的小孩来说,可能只是小风小雨,但同样的病,到浅浅这里,就是暴风骤雨,是对她身体和免疫力的一次摧残。她必须小心。
这一切,于问好哪怕平时不在家,他也了然于胸,知道曹芳每天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虽然她从来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就像于问好再困再累,回到家,他也必须装出精神很饱满的样子。曹芳问他,他也从来都是说不累,不困。
后半夜一点多钟,送完了琪琪,于问好收工回家,他把那盒卤牛肉放进冰箱,然后去浅浅的房间看看。没洗澡之前,他不敢进去,不敢走近浅浅,只能站在门口看看,然后把门关上。
洗完澡回到卧室,曹芳照例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于问好上了床,和曹芳说:
“冰箱里有卤牛肉,明天你吃。”
“哪来的?”曹芳问。
“孟真送的,说是她今天休息,专门在家做的,我尝了,味道不错。对了,她升职了。”
“多好的姑娘,谁要是娶了她就有福气了。”曹芳说,“喂喂,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眼瞎?这样的宝贝都没有人挖?”
“已经有一只舔狗跟着她了。”于问好笑着说。
“哈哈,那不错,下次来了,我要好好问问她。”
“对了,明天周末,二毛和三三,要让我过去聚聚,我不肯,聚什么聚,又耽误一个晚上的生意,他们……”
“去吧,你是该去,再不去,你在杭城都快没有朋友了。”曹芳说,“朋友都是聚出来的。”
“还说我,那你呢?”于问好问。
“我不一样,我是女的,有没有朋友无所谓,有家就可以。你是男的,男人还是要有几个朋友的。”曹芳说,“不然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你连个能帮把手的兄弟都没有。二毛和三三,他们都有自己的圈子,还没忘了你,老是要来叫你,那是他们重情重义。”
于问好想想曹芳这话,也对,这两个家伙,一个已经是大老板,一个大小也是副处长了,要不是当年的死党,自己和他们,还真融不进一个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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