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之前,阿瑶从来不知道死亡是多么惨烈的一件事,她听过无数次死亡,当真正熟悉的人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忍不住的颤抖了。
那些修道的人,所有的武器都指向他们,而阿瑶的面前,罗薪张开双臂将傅东修护在身前,而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箭矢,在他的背上矗立着,而他手中的镇山剑却一点血迹也没有。
是的,他没有杀害任何一个人,却被这些人赶尽杀绝。
罗薪为他挡住漫天箭雨之时,阿瑶望见,耳朵瞬间失去听觉,眼前的那一幕不停的在她脑中重复,她看见罗薪在和傅东修说些什么,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傅东修错愕的眼神随后变为内疚,他扑通跪在罗薪面前,与他又说了几个字。
耳边突然又传来呼啸的风声,两个男人一同望向阿瑶,微微一笑。
罗薪转身,将身后的箭矢全部震出体外,手中的镇山剑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一般,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带她走。”罗薪大喊。
傅东修从地上站起,没有丝毫犹豫,拽着阿瑶就要王外跑。
“那只妖要逃。”
“镇山剑与妖一个都不准放过。”
他们肆无忌惮,大声的密谋着。
阿瑶被傅东修几乎是托着跑的,她跑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以罗薪为中心,布满了镇山剑的残影,四面八方的朝敌人飞去,剑飞离的瞬间,阿瑶金色的眸子里,似乎看到他生命的流逝,那种速度快到像是一汪清池瞬间倾覆。
她心被狠狠地揪着,虽然与他相识不久,可偏偏的对他由莫名的亲近。
阿瑶于心不忍,不忍丢下他一人独自面对着浪潮般的袭击。
她挣脱开傅东修的手告诉他:“你一个人躲起来,好好的活下去。”
不顾傅东修的胡思乱想,头也不回的朝罗薪冲过去,她的手指不停的转换着姿势,快到只留下残影,脚下的大地瞬间被她的法阵布满。
罗薪赶到一丝柔和,回头一看果不其然阿瑶又回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只会拖累我。”罗薪生气的大吼道。
阿瑶看向他:“你是因为我才落入此境,我若丢下你离开,又岂能安心度过余生,今日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欠你。”
若不是为了阿瑶,他怎么会掏出镇山剑对抗那个道士,又怎么会暴露自己隐藏多年的行迹,一切因素都是因为她,所以她无法逃离。
阿瑶挥动着扇子,一座座高山耸起,像是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那些人似乎早有防备,四处躲避。
或许是罗薪先前的攻击起了作用,他们显然没有一开始的灵活,有些法力低微的,被她的阵法困住,高山化作囚笼将他们囚禁在内。
罗薪看着身侧,即便知道根本无法战胜还依旧没有抛弃他的阿瑶,他欣慰又遗憾的在阿瑶身侧倒了下去。
听到声响的阿瑶,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么看着他身体犹如断线木偶一般倒下,倾覆的池水,如今一点也不剩了。
他倒在地上用着最后一丝气对着阿瑶说道:“我这一生想要护的一个也没有护住。”
阿瑶看着让他,明明没有想要哭的情绪,可眼泪却夺眶而出,不偏不倚滴落在他的掌心。
“塔奴”就在她失神的时候,傅东修的声音穿破她的耳膜,她回过神时,傅东修正拿着镇山剑横在身前,挡住了前方射来的箭矢,那箭矢包裹着法力,死死的抵在镇山剑的剑身,剑刃落在傅东修的肩上,硬生生的划出一道血痕。
阿瑶立即将那箭矢挡了出去,傅东修这才得以松了一口气。
“夫人,这回换我来保护你。”傅东修手握镇山剑,剑锋直指地面,将阿瑶护在身后。
“你没有法力如何对抗这些修道之人。”
他微微侧头看向地上躺着的罗薪:“我答应他护你,就一定做到,横竖不过一条命,一命换一命,夫人,你先行离开。”
阿瑶那一瞬间,感觉十分的无助:“我好歹是比你们凡人要强大的妖,如今却偏偏要两个凡人来护,那你们的命来换我的,这种施舍我不要,他们要镇山剑,罗薪死去我无话可说,他们想要我的命,你却想替我换,这就是在浪费,你以为,你死了之后他们会放过我吗?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傅东修握着剑的手紧了几分:“若是如此,能与夫人死在一起,我也无憾。”
“那你的父母呢?”
傅东修迟疑了一下,是啊,满腔热情,慷慨赴死,家中长辈如何?
阿瑶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脚下的阵法还没消散,她挥舞起牡丹折扇,两把折扇交相挥起,犹如一支美丽的舞蹈,如梦如幻,犹如彩蝶一般轻盈,又如同烟花一般绚烂。
食梦妖族极少同时挥起两把折扇,倘若有食梦妖同时挥起两把折扇,那就说明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飞蛾扑火,瞬间耗尽所有法力,与敌人抗衡,倘若在她全力之下依旧不能击溃敌人,她迎接来的只有死亡,
傅东修不知道这支舞的代价是什么,他的心智已经被这支舞迷惑住,丢下了镇山剑,朝她身后走去。
那些道士许是不了解食梦妖,因为他们弱小,所以很少与人正面抗衡,所以对食梦妖的了解也只是只言片语的描述,如今看着她跳舞,虽有所防备,但大多都以为她是在为自己送行,毕竟这支舞过于的凄美。
一舞毕,牡丹在前高山在后,她瞬间合上折扇张开双臂又瞬间打开,那地面瞬间冲出磅礴的灵力,清润的灵力,在触碰到他们时又如同烈火一般燃烧,烧的他们痛苦不堪。
而在这时,傅东修也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犹如炼狱一般的场景,他一介凡人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阿瑶此时也顾不上傅东修,她只想在法力耗尽之前,把这些人全部杀了,即便杀不死,也要让他们无法在追击。
就在此时,镇山剑似乎有所感应朝阿瑶身后飞去。
傅东修看见一白发老者从她身后浮现,手里握着镇山剑,嘴里念念有词。
随后他掌心的镇山剑似乎锁定了阿瑶一般,瞬间朝她飞去。
傅东修见状几乎想都没想直接跃起将阿瑶护在身后,那把剑的刺穿傅东修的身体,将阿瑶与他串在一起。
血液交融,阿瑶猛吐一口血,阵法顿时消散,那群被阿瑶折磨的人,渐渐停止挣扎,却也无法站起来。
那老者看了一眼傅东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本是凡人,与我镇山派无冤无仇,你若逃走,我们也不会抓你,可你偏偏要护着这只妖。”
镇山剑的剑刃不停的闪烁着光。
傅东修吃痛的抬起头看着他:“她对你来说是一只妖,对我来说,他是我夫人,是我一生所爱,她有事,我怎能坐视不理。”
那一瞬间,老者仿佛看到地上的罗薪年轻时候的样子,少年一身桀骜不驯,坚定的眼神死死的望着他:“师傅若是杀她之心不死,我愿与她共沉沦,或许她对你们来说是一只妖,对于我,她是我的妻,是我未出世孩子的母亲,是和你们没有区别的世间一条生命。”
“孽缘啊!”老者长叹一口气,轻挥一张,一股力量进入他的体内,他却不痛不痒。
镇山剑被他拔出带走。
血立即顺着他的伤口澎涌而出。
阿瑶顾不上自己的疼痛,立即转身将他抱住,为他止血。
镇山剑虽在凡间,却不是凡物,凡人根本承受不住他的力量。
“掌门,这只妖”
“随她去吧,毕竟是他的孩子。”那群人盯着地上的罗薪看了一眼,又看向阿瑶与傅东修。
“师傅,那只妖有点可怜。”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说道。
他的师傅却没说话。
“师傅我们为什么要杀一只这么可怜的妖啊?她杀了很多人吗?”
孩子的师傅拍了拍他的头,轻声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们要杀他,因为我们是道士,她是妖,是妖就有可能为祸人间,除妖是我们的天职,就像鸟吃虫子,或许对于虫子来说它们也没有错,可鸟要吃它,就是因为天职如此。”
那群道士彻底离开之后。
阿瑶才强忍着痛苦,打开了去往妖界的通道,将罗薪与傅东修都带了去。
她拖着两人来到了渡生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哭着跪在树下。
良久,阿瑶才平稳情绪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渡生:“渡生,你能不能救救他们。”
渡生没说话,他晃了晃枝叶,叶下露出一只果子。
那颗果子如同存在这里的梦境一般,圆圆的晶莹剔透,却又漫着幽香。
“只能给一个人吃,你选谁?”
渡生突然开口问道。
阿瑶起身摘下果子,丝毫没有犹豫的喂给了傅东修。
渡生似乎叹了一口气。
“他醒了就会忘了你。”
“渡生果能渡众生,可叫活人化仙,可叫死者复活,只要他活着,记不记得我,我不在乎。”
“重新认识他会花费比现在更多的时间。”
“不,我不会再打扰他的人生了,他这一生本该坦途,却因为我受了如此坎坷,我是他的灾星,不该再出现,或许忘了我是最好的结果。”
阿瑶将果子尽数喂给傅东修,那果子里的能量,像是水流一般,不用吞咽,直接流入傅东修的体内。
正在她喂果子之时,却被一只食梦妖撞见:“渡生果,被摘了。”
他立即回头朝族内跑去:“渡生果被塔奴摘了。”
渡生见状,立即将罗薪藏起来,并对阿瑶说:“带他回去吧,我会为你处理好一切,还有这里,没有必要就不要再回来了。”
阿瑶红着眼睛看着渡生,她知道渡生果对食梦妖来说有多重要,也知道渡生偷偷给了他,族中人会有多气愤,但是渡生树实在太重要了,即便族人痛恨,也不会将渡生如何,所以渡生才敢这般为她袒护。
阿瑶将傅东修送回了家,自己却偷偷离开了,说是离开却没有离开多远,只是一直像个幽灵一般守候在他身边。
傅东修醒后,在床边做了很久,好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沉的梦,醒来后心情沉重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梦的内容。
傅东修的母亲似乎也忘记了阿瑶,不知何时已经为他物色好的妻子。
她拽着傅东修出门去见见,女方家里拿来了画像,阿瑶看了一眼,那画像上的女子像极了她。
傅东修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阿瑶不知道渡生从哪里给他找来这么像自己的女子。
他们成婚后,很快就有了一个孩子,傅东修很努力读书,在孩子出生的那年,考上了举人。
可他的心总是空空的,总感觉少了一块,只有在梦里,他看见拿到模糊的身影,心里才有所满足,可梦如泡影,再多的满足终究是水中捞月。
傅东修离世的时候年满七十,已是长寿,他临终前躺在床上,望着阿瑶站着的方向,他好像在那一刻看见了阿瑶,也尽数记起她了,他笑着喊了一声:“夫人”。他的妻子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阿瑶身上,就这么看着他缓缓离世。
他的一对子女孙儿哭的很伤心,他的妻子在他离世的第二年也离开了。
傅东修死后,阿瑶偷偷回了一次渡生身边,她趁着月色,靠在渡生树的树干上偷偷流泪。
渡生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
“渡生,我还能再遇见他吗?”
“或许还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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