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北胡时,她曾说起过她嫁给自己父皇的心情,便是如今耶罗缂已经上了年纪,细纹满布的眼睛里,还带着璀璨的星光。
可是父皇却负了她,辜负了一个女人的心意,让她带着遗憾和受伤的心回到北胡,至今没有来过一封书信。
昌书公公见状,父子之间的微末气氛,他们很该谈谈,谈谈他们都在意的那个女人。
昌书公公轻轻的摆摆手,示意殿上的宫婢们都出去,昌书公公最后一个出去,将门关上。
那扇门关上后,宗旸只觉得背后的阳光被盖住,有些许冷意。
陛下有话要说,那很好,自己也有话想问。
“老七,席家姑娘,是你心中的人么?”上首的陛下清冷一言。
他怎么会看不出,当时宗旸眼中的炙热,自己也曾拥有过。当时大同帝宗政就察觉到,这个唤做席子殊的女子,应该就是宗旸的心上人。
提及双双,宗旸的头微微抬起,坚定回答,“是。”
他坚信大同帝王只是老了,并非糊涂了,传承未定,他还不敢糊涂。
他既然已经下了旨,便是允许的,他与双双应该坦坦荡荡的,不该是藏着掖着的。
夺嫡凶险,也不该将挚爱牵扯进来。
“当年你母亲也是以妾室的身份入宫,如今你都要成婚了,心爱的姑娘也是妾室。”陛下叹息一声。
他的话若有所指,想要宗旸设身处地的思考一番。若你是朕,重新选择,不知道会不会与朕一样呢?
只是这些话,陛下这话刚到嘴边,又塞了回去。
时间不同,人不同,宗旸是宗旸,自己是自己。
他的七皇子,并非生于乱世,不必承担天下众则,长大这些年他过的苦了些,也有着自己生存的一套法则。
他回来后只字不提耶罗缂,定是他的母妃还恨着自己,那些仇恨并未被时间磨灭。如今北胡大同修好,国与国的情谊自是无法用在他与耶罗缂身上。
想到这里,大同帝眼中闪过些许落寞。
“父皇,可还记得儿臣的生母?”宗旸直言不讳,他想问,这话藏在自己心底十几年,他不敢问。
今日也不知道怎得,终于鼓起勇气。
那个可怜的女人死前都在喊着你的名字,可是你却允了贵妃的主意将她扔出后宫。
若不是他的舅舅耶罗洛救下了她,只怕自己当真就是没有母亲的人了。
每每想到这些,宗旸只怪自己不够强大,若是当时自己不是孩提,若当时自己就已经是太子,没有人会欺负自己的母亲。
这或许就是最初时,他对权利的幻想。
只是说出来后,宗旸有些后悔。
他的父皇,薄情寡义。
他若是记得母亲,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被养在贵妃宫里,若是记得,这些年内宫无一人记得自己母亲的事情。
“桀骜,张扬,朕自是记得。”
言毕,宗旸看到上首的陛下沉思了好一会都不说话,他也想到了那个苦命的女人么?
若不是母亲是女帝,又上天庇护。她的白骨会葬在哪里呢?当初的悲惨,只因为母亲隐去自己身份,作为一介百姓的身份陪在你的身边,你却欺她卑贱。
是卑贱的人就不该得到应有的待遇么?宗旸愤愤不已,想到这里,宗旸觉得心疼。
他无法想象,当年的母亲活的多么委屈。
思绪被陛下的说话声打破,“就是因为这样,她死了,她不适合大同,在大同,她是被不允许的。”
不适合大同?
他,他的父皇,他的生父居然这样评价自己的母亲。这样的话,宗旸将永远不会告诉母亲,你招惹了母亲,又不能护住她。
离开时,宗旸的心沉重无比。
北胡太远了,他真想让母亲来,来看看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你究竟爱他什么呢?
忽的,想起离开时母亲说起少女时对陛下的感受,她说,“他睿智聪慧,于天下大爱,他是天生的王者。治国治世知道,我也是被他启蒙。”
宗旸叹息一声。
他想去见见双双,那个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明日,她就要嫁到府里了,明日以后她就会一直陪着自己。
夕阳落下,宗旸翻上章王府的房顶,轻轻的躺在屋脊上。
夕阳将自己周全照的暖洋洋,他好像让席子殊也看看。
双双,章王府很小,却很美。
这里是你与我的家,那些母亲受过的苦难,我绝不让你受。他期待着日后,能带着席子殊也一道躺在这里。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牧厉的声音传来。
宗旸起身,看牧厉神色有些凝重。那些对未来的美好都散去了,“怎么?有事?”
牧厉坐下,“我得回去一趟了,陇南那边事情有变。”
宗旸明白,点点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参加婚宴或许是好的。可是牧厉这神色,看着绝不简单。
“还有别的事?”
牧厉点点头,“三皇子在陇南附近好像有个铺子,是卖瓜果的。我的人来报,说恐怕不是简单的瓜果生意,做些人口买卖的皮肉生意。”
“三哥?做到什么程度?”宗旸有些诧异,三哥不想缺钱的人,良妃本就是氏族,每年光是供奉也不少银两的。
“人肉买卖,越下作的越值钱。”牧厉说。
他未尽之意便是,什么都做。
皇子做买卖本就不合律制,可是皇子私下都有些产业。
想了片刻,宗旸冷哼一声,“这样的生意放在陇南,三哥是打了你们牧家的主意咯。”
事情一旦败露,牧家也是妥不了干系,到时候借着平息的事情,可以与牧家联合起来。
牧厉点点头,“牧家的地界上,不能出事。”
“嗯,你回去吧。小心处事。”
说罢,宗旸只觉得天暗沉下来,“看来有些人要耐不住了,京都城里又要风雨欲来了。”
牧厉也感到沉重,如今事情按照计划行事,他也能安心回去陇南平息事端,“只是有些可惜,你的喜酒我是喝不上了。”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宗旸说,“看来京都也不会闲着,大婚之后我也要赶紧行动起来,不能得意忘形了。”
次日,六月初八。
章王府,仁王府,靖安王府,远定侯府,席家的大喜日子。
京都城许久没办这么多事情了,城里的每条街道好像都在放鞭炮,都在吆喝着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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